《白姬》翩竹

28、第五章、夏阳陨（七）

　　伍、旧人
　　当蛟妾千辛万苦赶回有施时，却发现夏桀并没有攻下大寨，反而已经撤兵。心急如焚的蛟妾来不及稍事休息，立即化为龙身直回夏都斟鄩。在王宫中，她终于见到了完好无损的爱人，可是迎接她的却不是他热情的拥抱。
　　“蛟妾，你回来了？”夏桀看起来很高兴，但并没有到喜出望外的地步。他端坐在御座上招手示意蛟妾过去，笑着嗔怪：“一个多月不见，你怎的弄成这样回来？族里的姐妹没有善待你么？”
　　“陛下，”蛟妾一眼睇到桀身后的陌生女子，蹙眉问道：“她是谁？”
　　“哦，这是我新纳入宫的妃子妹喜，是有施王献上赎罪的。”夏桀拉过身后娇艳非常的女子，向蛟妾介绍：“今后你们便以姐妹相称，同侍本王左右。”
　　蛟妾又惊又疑，忍不住凝神打量桀身旁千娇百媚的女子——只见她眼送秋波，眉目如画，顾盼多情，摇曳生姿，外加一套精挑细选的锦绣宫服，遍体花枝招展恍若花神仙子。而蛟妾刚刚历经辗转，面上带伤，一身的憔悴模样自是无法相比。
　　“陛下，这个姐姐看起来好凶相。”未等蛟妾开口，妹喜便撒娇般往桀怀中躲去。桀连忙搂住，一边哄拍着怀中的美人，一边吩咐左右道：“蛟妾，你远途回来，一定累了，先回去歇息整装一下吧。来啊，扶蛟娘娘回宫。”
　　“陛下请留步！”眼前的女子灵光不似凡人，对灭夏计划有所耳闻的蛟妾立时察觉到了阴谋，对桀直谏道：“陛下，有施王诡计多端，出尔反尔，在身边留下他进献的人，似乎并不稳妥。”
　　“蛟妃多虑了，妹喜如此天真可爱，怎会是细作人选？”桀依旧搂着妹喜，睁眼都没瞧蛟妾一下：“你们尚不熟悉，多接触几日便会好了。今后都是后宫中人，互相多照顾礼让些。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陛下，你忘了当初立下的誓愿吗？”蛟妾不顾宫人拦阻，厉声喊道：“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遵守誓言攻灭有施，重振国威，以警天下诸侯！”
　　“够了！只不过是纳个妃子，与我大夏天威有何干系！”夏桀打断蛟妾的话，拂袖转身：“真没想到，你是如此心胸狭隘的女人。今天我不想再看见你，退下！”
　　蛟妾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任由宫人将自己拖下堂去——一个月，只是短短的一个月，他不仅没按承诺来找过她，甚至连洗刷侮辱，重振夏室的夙愿都不要了？
　　远远地，蛟妾看见妹喜转过头来，越过桀的肩膀朝自己嫣然一笑——虽无发声，口型却清晰可辨：“好、戏、还、在、后、头！”

　　蛟妾对自己所做的选择，忽然不再感到那么胸有成竹了。偌大的斟鄩城，再不是回忆中那个充满甜蜜的地方。桀对自己日渐疏远，只要自己稍对妹喜有所微词，桀便会对她大发雷霆。为了不继续触怒桀，蛟妾只得在暗中监视，束缚妹喜的行动。宫中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见蛟妾渐受冷落，便纷纷转去巴结侍奉妹喜。对于这些，蛟妾并不在乎，如今她只想保住这座记忆之城，保住桀的性命，便足够了。
　　然而很快，连记忆也无法拥有了——妹喜嫌斟鄩王城过于破旧，桀便强征夫役，虚耗国库，在河水之南修建起倾宫瑶台；妹喜偶闻“声如裂帛”，起意撕绢，一下便喜欢上撕裂锦缎的声音，桀为了讨她欢心，竟将各地进贡的上百匹绸缎堆在妹喜面前，叫宫人一匹匹撕给她听；妹喜酷爱游乐，桀又在郊外山中兴建长夜离宫，带着妹喜移驾来此夜夜笙歌，肆意淫乐，从此不闻朝事，不务兵政……蛟妾心中如汤煮般煎熬，但进谏只会加剧桀对她的厌恶。她只能比以往更加隐忍缄默，背地里也加紧了自己的行动。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蛟妾趁桀出外游猎之机，兴起移山填海之术，纵沙石一夜填埋了长夜宫！
　　失去了逸乐的场所，蛟妾行为似乎有所收敛。蛟妾正待松一口气，从东方又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商族成汤进献给夏桀一名出色厨官，名为伊尹。
　　“伊尹大人，您可到了。”是夜，妹喜在后殿秘密会见伊尹：“汤王那里，可已布置停当？”
　　“遵照‘陪都’诸位大人的安排，都已经在按部就班实施了。”伊尹放出神光，现出真身：“看娘娘如此紧张，莫非夏桀这边出了什么状况？”
　　“怎么可能？凭我的‘迷魂之术’，随他是天子至尊，还不是对我言听计从？只是那妖龙蛟妾，总是暗中作梗，坏我好事！”想起长夜宫的一夜陷落，妹喜不由暗暗打了个哆嗦：“那妖孽的修为不在你我之下，桀暂时还没有废她的念头。也正是因为有她在，桀才得以保全最后一丝理智，无法达到我们所愿的疯狂……大人，涂山白氏那里的反应如何？可有什么办法能除了蛟妾？”
　　“这妖孽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涂山白氏坚称她已是叛徒，不再过问生死。所以要除了她，还得靠我们自己动手。”伊尹转了转眼珠，立时计上心头：“娘娘也不必过虑，只要依我所言去办，定可彻底根除这妨事的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