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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四章、食髓馆(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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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俎肉
暗香缭绕的店堂内,涂山白氏正在整理着一些“特殊”的食谱:
“炭烤乳羊:将怀孕足月的母羊投入柴火之中,待烤至外皮焦黑时取出剖腹,只取羊胎食用,口味异常鲜嫩肥美……”
“浇驴肉:将活驴牵至食客面前,食客看中哪块肉,便当场剥皮,倒滚热的高汤烫熟割下,此菜一是图肉质新鲜,二是为欣赏活驴挣扎之态……”
“烤鸭掌:将铁板加热至红,上涂调味酱料,将活鸭赶上铁板,任其踩踏惊跳,待鸭掌焦熟,再活剁装盘……”
“江南名菜炒雀眕,食客只知其鲜脆可口,却不知鸟眕一盘,需屠雀上百,而余体多无用……”
“两晋时期,八王之乱,民不聊生。士族权贵却用人奶喂猪,炮制出‘别有风味’的乳猪肉……”
“南朝之时,帝王将相吃腻了山珍海味,便寻思起人肉解馋——将妙龄二八的女子入屉蒸熟,再裹以锦衣粉饰,美其名曰‘美人羹’……”
此外,还有“猴脑”、“三叫”、“熊掌”之类菜色,零零总总,不胜枚举。纵观这一系列猎奇菜肴的历史,简直就是一部杀戮的病态发展史。
涂山白氏放下手中的资料,来到□□喘一口气。那些菜谱中浸透了太多生物凄绝痛苦的怨念,即使如她也感到无法承载,压抑万分。
身为灵兽族长,她无法理解人类这种毫无意义的杀戮。生物捕食,是为了果腹生存。山林湖海中的动物绝不会掠食超出之急需要以外的食物,对于必要的猎食,也会尽量啃噬干净,这才是对食物、对饮食、对生命的尊重。而历经千年进化出高度生产力的人类,似乎已经淡忘了这一点。
没有捕食的辛苦,就没有进食时酣畅淋漓的快感。
没有饥饿,就不会懂得食物对于生存是怎样的性命攸关。
没有对食物的尊重,就无法理解掠食与屠杀的区别。
涂山白氏挥一挥衣袖,将那些资料化作粉末,凛冽的西风吹走那些残忍的字句,也吹冷了狐王的眼角眉梢:
“也罢,如果你们已经习惯了刀俎的角色,我就让你们体会一下鱼肉的心情!”
又到了下午五点左右,秘书潘美玲刚习惯性地打开酒店预订的名片簿,才忽然想起老板已经跟她说过,今晚要带她去那家食髓馆“开开眼界”。
几周以来,陈宝天果然“言行如一”,成了食髓馆的常客。说来连他自己也颇感奇怪——对于陈宝天来说,驼峰、猩唇、孔雀舌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就连“婴儿汤”、“紫河车”也是桌上常客,真真是做到了“四只脚的板凳不吃,两只脚的父母不吃”。但陈宝天有个怪癖,除非是有人邀约或者临时有事,否则再好的饭店也绝不进去两次以上。可是这几周来,两三日不去食髓馆,这肚里的馋虫就仿佛喷发般一古脑地涌上来,令他难以自制。
“……可真是古怪,从来没有一家馆子,几天不去就这么念想。”陈宝天捏着肥厚的下巴,不禁联想起食髓馆里漂亮的领班紫云。这妮子不错,嘴甜人也甜,又有祖传的好手艺。自家□□里正缺这么一个明理知趣的可人儿,若是能把她招至身边,也不用每日急走慢赶地往食髓馆跑。陈宝天如是想着,忍不住摸着大腿仰倒在老板椅上,拿腔走调地哼起了《那一夜》。
在狎昵蒸淫的妄想中,时钟很快走过了五点三十,陈宝天从老板椅上弹起来,拍拍西裤,搂着潘美玲便直奔车库而去。
“欢迎光临,陈老板。”来到食髓馆,青缙紫云依旧在大堂热情迎接:“哟,今天还带了太太同来么,快请里面坐,已经特意为您备了间雅阁呢。”
“好好好,紫云小姐,还是你们这儿的服务最周到,快带我们进去!”陈宝天满脸堆笑,潘美玲则不无警觉地上下打量着紫云,一边还忍不住偷眼去看长身玉立的青缙。两人在紫云的接引下进入一间小型包厢,青缙一直目送他们进去,才转身走进厨房:
“刚才吩咐的‘秘制肉’已经准备好了么?”
“回掌柜的,都准备好了,只待下锅即可。”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手捧一个五彩漆盘,呈上一个密封的小食盅:“掌柜,仍旧是由您来亲自料理么?”
“这是自然,药材可不同于寻常材料,不随随意怠慢。”青缙脱下外套换上围裙,从小厮手中接过食盅:“不过,也不用过于紧张,连月来吃下的‘药量’,到今日横竖是八九不离十了……吩咐老袁他们,赶紧打扫一间新的‘猪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