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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三章:人木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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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悬崖一角,注视着那棵古怪的植物,独自抽烟回忆着种种往事。没出两个月工夫,那株幼苗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我凝视她窈窕如女子的树形,不禁默然。
媚,别怪我,我不是真的想杀你,那纯粹是个意外,不要恨我。
媚,我时常梦到你,梦里你总是在哭,双手抱着个婴儿眼睛都哭出了血。你叫我赔你孩子,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欠你的,我来世作牛作马还给你,这一世,你就放过我吧。
媚,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补偿你。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大吵大闹,我也不会情绪失控……媚,真的对不起,你若有灵,就开出一朵花来表示原谅我,好么?
树枝间片片翠绿,全没有一丝花苞的影子。我叹了口气,起身踩灭残香和一地的烟头,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迈步回去。
两个月以来,我按照那女人所说,时常来看顾这棵过去从未见过的植物。说也奇怪,每当看到它,原本忐忑的心情就能够得以平复。借由这棵树,我得以追忆与苏媚的过往点滴,一件件一桩桩,忽然又变得清晰刻骨起来。那一瞬间我几乎感到苏媚仍活在世上,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切都还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这种幻觉一度缓解了我的罪恶感,令我能够安然入睡。
回到家中天已经暗了,琅铘一如既往忙于应酬,打来电话说今夜不回来吃饭。我无所事事,给西施狗芭比添上食后便走出门去。这小东西,最近见了我就狂吠不止,不知着了什么魔。
我开车来到闹市,打算找家合适的饭店解决晚餐,正在一家酒店门口泊车时,背后却忽然响起急促的汽车喇叭声。正欲回头发难,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驾驶那辆白色林肯的人,正是那月夜植树的女子!
“真巧啊,田先生。”那女子从轿车中走出,款步上前敲了敲我的车窗。今日她一袭红色对襟长袄搭配妖冶晚妆,比那夜月下更显得艳光逼人:“有否时间共进晚餐呢?我手头恰好有一些您一定会感兴趣的消息。”
“……你什么意思,我们认识吗?”对方虽只是一名纤纤女子,我心中却有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对方见我戒心重重,反而扑哧一笑道:
“别紧张,我不会要挟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有关你的现任太太……坐你的车不太方便,请跟我来。”
现任太太?琅铘?
见我没有动作,那女子径自从车窗探头进来,伸手捋发笑道:“怎么,连坐一名弱女子车的勇气都没有吗?”
她的一缕秀发从我面前甩过,我隐隐闻到一股异香,随即感到一阵眩晕,恍恍惚惚跟着她钻进了白色轿车中。女子驾车在车流中飞快穿梭,最终停在一家高级宾馆门口:“到了。”
我振作精神,抬起头来向窗外四处打量。女子的手擦过我的鼻尖,向宾馆对面的停车场一指。顺着她的手指,我惊见琅铘的红色奥迪跑车正停在门口。
“尊夫人是怎么说的?今天在这里应酬?”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女子出言讥讽:“别急,稍等一下,主角马上就会现身了。”
很快我便理解了她这句恶毒的玩笑——就在我的眼前,琅铘面色潮红,千娇百媚地挂在一名陌生男子胳膊上,从宾馆里走出来,一同钻进车中,绝尘而去。
肆、结萝
为什么会这样子?
牺牲苏媚才换来的美满婚姻,为什么却会是这样子?
我张口结舌,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不断晃过苏媚最后的泪眼和琅铘刚才的娇笑。身边的女子出声提醒我:“如何,要跟上去再看个究竟么?”
“不用!让我回去!我要下车!”我冲她怒吼,她却依然神色平静。开车将我送回原本的泊车地点,丢下一句“多保重”便悄然离去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房间里的灯依旧是暗着的。琅铘还没有回来,我不敢想象她正在做或已经做过什么。芭比从窝里一路冲出来对着我狂吠,我一脚叫它扫到角落里,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啤酒。
启开瓶盖,冰冷的液体灌入空空如也的胃中,却激起一阵火烧。
我就地倚着冰箱坐下来,往嘴里一口接一口地灌酒。芭比蹲在远处呜呜低鸣,颈毛直竖却不敢靠近。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皱在一起的五官看上去即不象哭也不象笑,这副模样看起来一定很恐怖。
苏媚,现在的你一定在笑吧?我牺牲了纯洁的你,所选择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女人!
琅铘的笑容在眼前越裂越大,渐渐变成苏媚狰狞的双眼,那双眼睛流出鲜血,慢慢又变成琅铘潮红的面容……两个女人的影象在脑海中不断交叠出现,无休无止。手里的酒瓶空了,我拽开身后的冰箱又取出一瓶……脚下的酒瓶子逐渐堆成一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门锁发出一声轻响,琅铘回来了。
“亲爱的,你在做什么?”甫一进门她便被我倒在冰箱旁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不迭甩下高跟鞋上来扶我:“怎么醉成这样子?没事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我一把推开她,红着眼将手中的半瓶酒往地板上狠狠砸去。“砰”的一声巨响,芭比吓得从角落里跳出来,绕着琅铘呜呜哀叫。琅铘也惊退半步,俯身安抚着芭比对我吼道:“你发什么酒疯!”
“你刚才……出去做什么了?”我盯着她,不放过她眼中丝毫的情绪变化:“今天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琅铘愣了愣,眼神中倏忽闪过一丝犹疑,但旋即又恢复了常态,理直气壮地看着我:“不是说了去应酬么?爸爸介绍了几个大客户给我,无论出于面子还是公司发展考虑都是不能轻慢的。今天我和小周在聚仙舫摆了几桌招待他们,直到他们尽兴才能散席……”
“够了!”我咆哮着打断她的话。原本还以为她会痛苦流涕向我忏悔,但此刻,这一套信口雌黄的谎话却打碎了我对琅铘的最后一线幻想:“如果你们是去聚仙舫的话,那我在梦缘宾馆门口看到的男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