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枫树下的秘密》凉薄的猫

9、第八章 第一封情书（一）

　　在浩荡的高考大军中，我是极其平凡的，是众多高中生中最默默无闻的一员。一直以来，成绩中等不好也不坏，不够乖巧却也不算调皮，不喜欢出风头偶尔又不甘于平凡，总之，永远处于各项评价的中间，绝对不引人注目，最容易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但是，这一摔，却让我一战成名。
　　很讽刺的是，我的成名不是因为取得多好的成绩，仔细追究的话还是拖团体后腿的那一个。但是不知道是谁将我的英勇无畏，敢于拼搏，意志坚定，为了集体荣誉带伤仍坚持完成比赛并获得冠军的英雄事迹添油加醋地“举报”给了校长，总之，在闭幕仪式上，我被校长点名表扬了，瞬间，曝光在全校师生复杂的眼神之下。从此，我有了个新的外号“拼命十三妹”！
　　如此高的帽子突然戴到我头上，不禁心虚起来，天知道，当时的我根本没想到集体荣誉是个什么东西。可是从这之后，似乎我的集体荣誉感空前高涨，以至于后来班里的活动我都响应得十分积极。

　　第二天，杨慧还写了篇广播稿声泪俱下地赞扬了我无与伦比的集体荣誉感与坚韧不屈的拼搏精神，在她优美的文笔和一串串强大的排比句下，连我自己几乎都要相信我的思想其实是那样高尚的。我不得不承认，文字的力量是如此强大。
　　只是我并不喜欢校广播站里广播员甜腻腻的声音，我这样“英雄的事迹”就该用磁性而深沉的声音慷慨激昂地来渲染，而美女广播甜美的声音我觉得更适合播报娱乐新闻，更让我吐血的是，我们号称秀外慧中的美女主播居然将亲睐读成了“qin mi”，让一向淑女的杨慧都忍不住喷出了刚喝下的水。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光荣的一摔，让我人气空前高涨，总之，开学来几乎没有参与过我们课间座谈会的猪头的同桌——张文，居然破天荒的在我发表某漫画读后感时提问：“薇薇你为什么只看漫画，不读小说呢？”
　　张文，外号“土豆”，因每次去食堂都打土豆一菜而得名。印象中他只与猪头聊天，对于我们的课间座谈持不屑态度，因为人臭美尤其喜欢拨弄发型而被我们私下称呼“花轮”，实在是看到他我就想到《樱桃小丸子》里的花轮和彦。

　　“谁说我没读过小说的，从琼瑶到席娟，从三毛到张爱玲，从金庸到古龙，从梁羽生到温瑞安，再从红楼梦到巴黎圣母院，古今中外，言情武侠，我都读过好吧，以前租书店的老板都要发荣誉证书给我了。”我申辩道。
　　“那为什么现在不读了呢。”
　　“这不是高中了，学习紧张，没那么多时间嘛。漫画比小说看起来快。”
　　“那你喜欢金庸吗？”
　　“废话，你问问有哪个不喜欢他的，拉出来会被广大人民群众舆论的口水淹死。”
　　“那你最喜欢他小说里哪个人物呢？”
　　“当然是杨过了，长得帅，智商情商高，不拘于世俗，孤傲狂放，浪漫不羁，聪明幽默，痴情专一。”
　　“可是他是残废嘢！”
　　如果我真的是樱桃小丸子，我想我此刻展现的肯定是她的经典表情：脸上布满黑色阴影线条，脑后有好大一滴冷汗，用现在的网络流行语或者可以称呼其为“囧”。

　　“什么叫残缺美懂不懂，美女维纳斯不就因为缺了胳臂嘛。残缺美才显得更美，才更动人呢，人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我一直觉得杨过肢体的残缺和小龙女作为女人的残缺正好相配。当时的我却没想到几年后维纳斯的断臂也会被找到，近乎完美的维纳斯竟然长着一双丑陋的手，丑到艺术评论家和历史学家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是否要将这对失散多年的断臂重新复位。所以，残缺未必就不是美。

　　土豆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从此将我划入他朋友的行列，那天我们从“飞雪连天射白鹿”神侃到“笑书神侠倚碧鸳”，大有想见恨晚的感觉。
　　多年后，偶然问到土豆当年欣赏我的原因，他说觉得我身上有股“侠气”，也就是猴子说的“缺少女人味”，我再一次展现小丸子妹妹的经典表情。

　　后来，猴子、河马、杨慧、“眼镜”，甚至班长和猪头都加入了我们关于金庸小说里侠士与美女的讨论，发表了各自的豪言壮语。
　　“土豆”的偶像是黄药师，确实，东邪他不拘礼节，琴棋书画通，五行玄学精，最重要是有地有钱且武功高强，论痴情也不比杨过差。可是为什么我没有最喜欢他呢，其实不过因为他在我的想象中是个老头子罢了，所以归根结底，我是铁定“外貌协会”的。

　　一星期后，运动会的奖金发下来了，团体的，各单项的，加起来钱虽不多却比别的班要高出一筹。虽说小时候也混在人群里获过广播体操和大合唱的奖，这次怎么说也只有四个人，而且还被校长单独表扬，这兴奋自豪之情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有人提议不管是比赛的还是啦啦队都有贡献，干脆所有奖金大家出去玩一趟。此提议很快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我本想分点做零用钱的希望也破灭了，谁让少数要服从多数呢。

　　于是乎，趁着周末，一众人浩浩荡荡开进了KTV。

　　那一天，开场热身，猴子、河马带领一众男生集体开嗓，用不标准的粤语集体吼了一曲《红日》，将气氛炒热。接下来，小合唱，对唱，独唱，气氛十分热烈。
　　仿佛一刹那，因开学不久还有些疏远冷漠的同学关系瞬间变得十分融洽。熟悉的不熟悉的碰到一首共同喜欢的歌都可以合唱一曲。

　　那一天，杨慧打扮得很漂亮，让不少男生吹起了口哨。那一天，她静静坐在晕黄的灯光下，安静的唱着许茹芸的《独角戏》，声音空灵缥缈，喧闹的空间都突然安静下来。

　　是谁导演这场戏
　　在这孤单角色里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
　　对手都是回忆
　　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
　　让我投入太彻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
　　何苦给我美丽
　　演出相聚和别离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用泪光吸引你
　　既然爱你不能言语
　　只能微笑哭泣
　　让我从此忘了你
　　没有星星的夜里
　　我把往事留给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
　　要你好好看戏
　　心碎只是我自己

　　那是第一次，我见到那样的杨慧，那是第一次，我见到杨慧隐约的泪光。那一次，我被那个女孩的情绪感染，只是，我不知道的是，那一次，猴子爱上了那一天的杨慧。我更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我忧伤着望着杨慧的时候，有人在暗处，一直望着忧伤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