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慕羽]毒》風雨如晦

7、第 7 章

　　“药师，他来了。”忠烈王轻声提醒道。

　　慕少艾原先正摊在躺椅上，闻言不假思索地坐了起来，转过头去找寻那人的身影。

　　“要找他过来吗？”

　　沿河的九曲回廊，檐下白衣墨发的瘦削身影，隔岸一瞥，水光盈盈，看不分明。

　　身后的烛光猛地蹿了一记，火上的针冒出了几缕青烟，空气中弥漫开奇异的药香，慕少艾收回视线，“不必了。惠比寿，我们可以开始了。”

　　“你确定？”惠比寿拈起金针，在他面前比了比，“你一世人风流放荡惯了，不也全赖了这一张脸？这回刺上之后可就去不掉啰……”

　　“唉呀呀，成了亲的男人真是婆婆妈妈，更甚女人啦——先把门关上吧。”

　　打开门，屋外已是暮色四合，原以为那人早已离去，不想竟仍立在原地。斜阳草树间，原是一身照眼的白，如今也染上了几分尘色。

　　慕少艾看着有几分心神不宁，也顾不得脸颊上尚抽搐着的刺痛，一意迈出了门过去找他。

　　“羽仔你来了？”羽人非獍回过神，方才还在对岸屋中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嗯。”

　　“很久不见，专程来看老人家我的吗？”

　　“——不是。路过而已。”他犹豫间半抬起头，飞快地扫了慕少艾一眼，左颊上新刺的黥印，繁缛精致，罪恶的烙痕……

　　羽人非獍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表现出分毫的不快。

　　“别这样嘛，”慕少艾抬起烟管搭了搭他的肩膀，“药师我觉得看起来紧水呢。”

　　沉默了一会儿，羽人非獍生硬地回道，“……不是水不水的问题。”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这人绕了进去。

　　“呼呼，”慕少艾哈了一口烟，饶有趣味地看着一脸阴霾的小白鸟，“那是什么问题呢？”

　　羽人非獍抿住唇，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认萍生的视线落在了羽人枭獍的身上，他的目光淡淡的，从不掺杂大喜大悲的情绪，有时带着几分不经意的轻狂，抑或是狂残。但若看到了深处，大抵只剩下彻骨的冷，无底。

　　仿佛感应到了这异常的目光，羽人枭獍亦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最后锁定左颊的那枚黥印，直直地盯着，跟插落了一把刀子似的，再没有移开。

　　——天啊，羽仔今天这副样子……到底是要怎样？认萍生心里暗暗盘算着，又不由想起当日在忠烈王府，隔着盈盈水光的一袭白衣，羽人非獍犹豫着抬头，视线飞快地扫过他的左颊，不易察觉地皱一下眉头，不说话。

　　只听南宫神翳忽地开了口，“萍生，你面上那灭尽五伦的印记，似乎引起了断绝六亲之人的兴趣了。”

　　“……也许是呢。”认萍生满不在乎地笑笑，又转身对南宫神翳道，“讲到这里，却也引起了吾的趣味，吾来替教主一观杀人之刀，如何？”

　　言语间竟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意味，南宫神翳颔首道，“吾正有此意。”

　　认萍生敛了笑容，执烟管的一手背向身后，足尖轻点，徐徐回过身去。

　　羽人枭獍反掌一沉，身后刀已出鞘，斜斜一指，直接利落。

　　不远处的认萍生却只是稳立原地，一派气定神闲。羽人枭獍见此心念急转，身形却未有半分滞留，一步疾点提气掠出。

　　一道煞白自眼前划过，几乎无人能看清刀者的身形，惟见一簇寒星紧贴着刀口刮擦而过，带出一记薄利的铮鸣。风声渐近，锋芒乍现，一瞬间——不动的人动了。

　　认萍生眼神一霎转冷，广袖微微一振，转瞬间衣袂飘摇而起，挥洒而出，袖底九色烟霞缭绕，层层缕缕，尽往刀者周身散去。在场者多半是通晓毒术之辈，见此皆是心头一沉，认萍生出手由来无甚余地可言，这一招布毒更是凶险无比，莫说近身，只怕连支撑片刻也难。

　　反观羽人枭獍，更甚以往的冷然自持，几若无觉，眼见毒雾迫近，刀者不闪也不避，竟正面迎了上去。

　　认萍生见状，自也是一番始料未及，面上仍是声色不动，袖中毒雾更是源源不断地释出。

　　羽人枭獍心一横，握紧了掌中之刀，拼着一口气疾冲数丈，强行突破了重重毒雾。

　　顷刻刀锋已逼到了眼底，认萍生洒出最后一把毒，同时翻手回身，衣袖纷叠间烟管兀出，生生抵住了刀势。

　　虎口被震得猛然一痛，认萍生已顾不得许多，凝神聚气，烟管陡转，反守为攻，直取刀者要害。

　　羽人枭獍为一阻对手攻势，招招相扣，刀刃与烟管的极端交激，竟成金石相斫之声，响成一片。

　　眼见僵局难解，认萍生心神一动，撤招处衣袂再动，袖中暗藏的无色毒烟直扫刀者面门而去。

　　羽人枭獍不由退了半步，神色现出一丝恍惚，认萍生见状烟管再出，欲一举破招制敌，却不料情势急转直下，羽人刀快人更快，接连进逼三步，转眼已将刀尖抵上了对手的喉间，与此同时，认萍生的烟管也堪堪迫近了羽人胸口的重穴，此时，毒烟尚弥漫在两人之间。

　　两相受制，颈上一抹煞人的寒意，再看羽人一脸不合年龄的的神情，坚毅凝重，已无方才分毫的恍惚。

　　被不大不小地摆了一道，认萍生也不介怀，只是呼呼一笑，“年轻人真是硬气。”

　　羽人枭獍哼了一声，反手一把撤回了刀。

　　南宫神翳叩了叩宝座的扶手，“你的刀有非凡的觉悟。”

　　“取命之刀而已。”羽人枭獍摇摇头。

　　“取命之刀，”南宫神翳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认萍生，道“以何取命呢？”

　　“以吾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