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高史]一座城池》游素

4、Chapter4

　　高城其实曾去过东北。
　　到哈尔滨的时候是夏天，北地本来不比南国，一年中最酷热的季节就那几天，过去了就舒适温和。更兼郊外有清蓝高远的天，大朵柔和棉白的云，高耸挺拔的白杨树，呼吸一口都是沁凉清新的空气。北京城里再找不出如此景象，下车时竟然意外有些发呆，随口问同行的佳木斯籍某排长：“……你老家也是这样儿？”
　　对方回答是。七连长点点头若有所思，伸手招呼随行团部干事，语气客气也透着不容拒绝：“老李，麻烦你多给我拍几张照片，有事儿……谢了啊。”
　　他也没说是什么事。
　　结果史今不多几天就收到了来自哈尔滨的信，传达室通知他的时候他尚诧异自己家在哈尔滨没亲戚啊，及至看到那一手狂草就失笑，连长还真是孩子气，走这么几天还写什么信。回寝室打开，却是一组冰城掠影。高城在背面都写好了拍摄日期和地点，最后一张索菲亚大教堂背面他写：没去成佳木斯，这就也算到你家了，别给我反悔！
　　史今于是只好撑着头笑，他想这世界上原来真有这样的人，会帮你想着每一件你曾想过的事，做起来却又无比张扬而自然。自己该是很运气的，怎么就碰上了呢。
　　那段时间该是三班最温馨而和谐的时光，以至于后来有老兵在复员酒后大醉时跟友人掏心掏肺：“我们连长说过，我们三班长的每一个兵都可以跟着他去死——要我说，看到我们班长笑起来的时候，让我立刻为他去死都行！”
　　这不是假话。
　　所以高城才会觉得许三多的出现就是地狱。
　　他的，史今的，三班的，七连的。
　　他们的。

　　许三多成绩跟上来之后史今松泛了不少，有时维护步战车时带着他，也是赶在伍六一实在有事过不来的时候。看那孩子没心没肺笑眯了眼露出一口白牙史今就觉得好笑：“你乐什么呢？”
　　“我就是觉得高兴。”
　　“高兴什么啊？”史今嘀咕着低头换洗抹布，一抬头看他还在那乐，“不是，你到底高兴啥玩意儿？”
　　“我，我跟班长一起维护步战车，我就高兴！”
　　这真是世界上最让人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为此欢喜的答案，史今笑着抿了嘴，不经意又显出酒窝，“行你厉害，过来给我把这片儿好好擦了！”
　　许三多答应着过来，擦拭期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史今：“班长，最近怎么没见着连长啊？”
　　“咋的几天没见你还想他了？”史今的声音从步战车那边传来，微带着点笑意，这话有点绕，许三多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行了不逗你了，这几天团部有会，连长公干，过去一星期。”史今从步战车那边露出脸，“说句实话，没有连长，你们是不是都不太习惯啊？”
　　好像还真是这么样。许三多努力回忆，似乎这几天七连的训练热情的确比往常要低，没了连长在一边上蹿下跳，一众士兵也跟小孩儿似的觉得没了爹妈疼，亏自己还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不解地看向史今，却难得地看他的班长低垂了眉眼，唇边似乎仍微有笑影，也好像隔了一层温温淡淡的雾气，隐约地，就有让人心疼的味道。
　　他其实也不习惯。
　　虽然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高城几天后回来，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一副新乒乓球拍——上次那拍子在跟史今打球的时候摔成两半壮烈牺牲了。为此洪兴国还哭笑不得说三班长就是厉害，别人一个拍子就是一个拍子，到他手里就能搞出两个来。高城当下眉毛一扬，我惯的，不行啊？
　　洪兴国都懒得理他。特别想给他面镜子照照，这样子哪是某军长的某儿子和某猴子，活脱脱一个惯孩子家长。
　　家长此刻就站在三班门口，例行巡视完了咳了一声：“那个，三班长过来一趟，有事跟你说。”
　　然后到了活动室献宝似的把球拍递过来：“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我特意换的，再再再敢给我摔坏了看我削你啊！”
　　史今笑着接过，是好牌子，质量没的说，拿在手上也分外轻便趁手，他试着挥了挥找感觉，却猛地“嘶——”
　　高城听着声立马转过身来：“怎么了，刺儿扎着你了？”
　　“没，不是，”史今露了兔子牙冲他笑，“没事儿，我刚才没用对劲。”

　　不是球拍的问题。
　　他暗暗地按了按自己比起从前大使不上力的右手。
　　是他的右手
　　快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