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之境界》风雪火锅夜

5、【Story 1】边界线

　　（6）
　　【不能在这里绝望哦~】
　　轻柔的声音，好像自脑海的最深处，幽幽升起。
　　是谁？他一惊，那声音却好像海面浮起的气泡，他心里一点颤动，就“啵”的下轻轻碎了。
　　然后他听到后脑勺响起真实而清逸的声音，透着惊讶：
　　“你怎么还在这？”
　　身后伸来一只手，抓住他的后脖领把他向后拖去，他感到一股浓腥腐败的气息擦着鼻尖而过，好像死神的衣角拂过他的脸，心底一片后怕的冰凉。然后，耳边呼啸而过风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到小光被一股旋风卷在空中，四肢无力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恐怖痛苦的声音。风好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牢牢抓住了他，轻松就可以捏碎他的筋骨。
　　左羽然站在明语身后，右手还搭在刚刚揪着他衣领的地方，左手遥遥指向“袁博”的方向，那双明媚的眼睛里此时凛冽如刀出鞘，反着冰冷的清辉。
　　明语突然想起在升旗仪式上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眼里一转而过的青芒。后来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再见时女孩的眼里一直是很中国风的墨色，安静而幽深，再没见过那种仿佛异国的色彩。
　　而此时他看清楚了，那再次亮起的青色……
　　以及从她手心蔓延出的，仿佛柔软的藤蔓般的青色丝线。

　　视界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起来，他看到那从她掌心延伸出的青色枝蔓，层层分支，丝丝缕缕地蔓延到整个空间，越渐末端，越淡得几乎要融入空气中，只剩下柔和如春色的光芒。四周白色的屏障，也是被那青色的光淡淡刻印进去，隐隐似乎还可以透过，看到外面一如平常的餐厅。
　　——结界。
　　一个在动漫小说中经常能看到的词，就这么蹦到了明语脑子里。
　　左羽然是异能人士，原来这是真的。

　　明语脑子里现在有些乱，突然变成怪物的小光，身怀异能且出手制服了小光的左羽然……即使他一直清楚这个世上的奇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发生不了的，人类匮乏的想象力永远跟不上世界的变动，可熟悉的人突然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力感汪洋般向他涌来，近乎窒息。
　　他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现在是该感谢左羽然的救命之恩，还是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看人家正忙不要打扰，乖乖躲在化身美少女战士的学妹背后……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一泼黑色的雨洒在他张开嘴的脸上。
　　嘴巴里一股恶心的腥臭味，他呆呆看着头顶痛苦挣扎的小光，身体破开数道巨大的口子，浓腥的血像急雨般向外喷溅。
　　他窒息的喉咙突然通畅了，冲出的是火烧般的惊惧和焦急：
　　“你在干什么？！快放开他，你会杀了他的！”

　　左羽然有些诧异地瞟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学长，他刚刚可差点杀了你。”
　　“肯定有原因的！”明语急得额头直冒汗，“他是我朋友，我不能不管他！”
　　“学长你交友可真广泛。”
　　“左羽然，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因为如洪钟般巨大的哀鸣重重撞击在脑中。
　　他眼前光影斑驳，似混乱的时间漩涡，无数凌乱的影像随记忆的洪流冲进脑海——

　　想要排斥一个人，往往不需要太多理由。譬如父母离异的单亲家庭；丑陋怪异的长相；差劲的学习成绩和运动神经……只是这些简单的理由，却足以把一个人打上异类的标签。
　　画面中的少年好像永远都是一个人。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放学的路上，周围是三三俩俩、结伴而行的同学；一个人仰面躺在床上，客厅里传来男人和女人激烈的争吵声；一个人坐在楼顶的天台上，望着小区里那些嬉笑打闹的男孩子们。他们的声音近在耳边，却又离得好远，仿佛全世界都在喧闹着，唯独抛弃了他。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被轻易地推出群体外的。体育课上没有人愿意和他组队；中午吃饭没有人愿意和他坐在一起；正在热切讨论的男生们在看到他的走来，会心照不宣地散开；灾星、不祥、神经病……他在他们闪烁的目光中，曾听到这样的字眼。
　　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他？是因为他丑陋的家庭，还是因为他不善言辞的性格？可他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他的愿望简单而渺小，和别人一样，有要好的朋友，有喜欢的女孩。
　　这是每个人都该有的权力，却偏偏把他的剥夺了，凭什么？
　　“因为你卑微，你平凡，你一无是处，他们便敢肆意将你践踏在脚下。”直到那个男人站在他面前，声音低沉，宛如神祗，“他们将你的一切无情地剥夺，只因你无力反抗。”
　　不甘的怒火把一切卑微的希望焚烧殆尽，剩下绝望与仇恨的废墟，却烧不尽那疯狂生长的名为孤独的野草。
　　你们将我看做异类，那么，如你们所愿。
　　从此，他成为真正的异类，堕入黑暗的深渊，带来恐惧与灾难。

　　明语死死按住太阳穴，精神的冲击让他头痛欲裂，几乎站不稳脚。
　　【是精神风暴，不要听。】那个泡沫般透明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轻柔地在脑海中一点，如蝴蝶扇动的翅膀，却奇迹般地止住海面上的滔天巨浪。
　　明语眼前还在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鸣响。当一切感官恢复清明，首先映入视线的是小光痛苦挣扎的粗壮而畸形的身体，想起那个细瘦而孤愤的少年，越发于心不忍。
　　“左羽然，你放过他吧……”他再次劝阻，左羽然却懒得理他，掌心中那些青色的枝蔓开始缓缓动作，结成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地向小光笼去。
　　再不阻止，他就要被杀了！
　　明语一咬牙，从地上捡起一把餐刀。那瞬间他灵光一闪，餐刀向女生的手上砍了过去！
　　左羽然吃了一惊，敏捷躲开，那刀却并不是针对她，而是划向了虚空。
　　唰，青色藤蔓的主干，被轻描淡写地切断了。在它断开的一瞬，整片蜿蜒的藤蔓散作无数细碎的青色荧光，消失在空气中。

　　空中紧缚着小光的旋风突然消失了，他掉落在地，同时周围的白色潮水般退去，露出咖啡馆的本来面目。
　　左羽然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流转的风消散无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仅仅是这一瞬的失神，本已奄奄一息的小光，在摔落地面的瞬间，身形突然炮弹般弹起，转眼已扑到眼前。她头一次如此毫无防御地露在敌人面前，突然消失又恢复的力量，已经来不及使用。
　　死亡的威胁，从来没有贴的这么近过，仅仅是在面对这样一只低级的尸鬼。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迎面的风里是浓烈的死亡的腐败味道，对方尖利的爪子已逼至面前。
　　噗，利爪刺进血肉，血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