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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失明1 ...


  •   韩姬怀孕了。太医瞧过后,说是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太后极欢喜,让皇后下旨接她到中宫居住。凤辇停在东宫中庭,韩姬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凤辇,她回过头来看夏之澈,脸上露着怯怯的笑容,那般羞涩。我瞧向她的腹部,和我初时见她并无两样。可是她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令她更加美丽了。
      小太监高唱了一声“起”,凤辇便四平八稳的出了东宫。我转身回寝殿,夏之澈忽然拉住我的手,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对不起,小盈。”
      我侧头盯着他,“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是夫,她是妾,有个孩子多么正常。”
      夏之澈的脸刷的就白了,我却再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东宫里的喜事飞遍了皇城内外,人人都说韩姬是东宫的福气。我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天很蓝,却没有云。夏之澈躲了我好几天后,突然夜夜来我的寝殿,京娘不敢让他出去,可是我从来不和他同床。我宁愿睡在硬邦邦的地上,也不和他同榻而眠。
      “小盈。”他侧身看着我,眼睛里有水一般的光泽。
      我不理会他,自顾自的整理着京娘抱进来的棉被,仔细的铺在地上。他忽然翻身下来,压住被子,“我睡地上,你睡床。”
      我也不推辞,和衣睡到床上去。我总是睡不好,夜里醒了看着睡在地上的夏之澈,我本来以为夏之熠就是生的最美的一个了,可夏之澈却更美。这种美凌驾在任何美之上,不是女子的娇柔美,也不是男子的强悍美。我喜欢他的睫毛,长长的,不密不疏,那样刚刚好。他睡了好几夜的地铺,终于不再和我耗了。这一场,又是我赢。
      夜里出了月亮,京娘服侍着我睡下后便退了出去。我从来不留她在我寝殿里陪我,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何况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她担心。
      我躺在床上,看着金丝线绣的被子,丝毫没有睡意。起身穿好衣服掠出窗去,宵禁的雒阳城很是安静。我避开巡逻的骑兵,驾轻就熟的进了翼王府邸。临墙那颗高大的玉兰树已经结了花苞,我坐在树枝上晃荡着双脚。夜已经深了,夏之熠却坐在庭院里喝酒。案几上放着下酒的小菜,可是却没有动过。
      夜光杯在他手里发出淡淡地光泽,酒是好酒,坐在高处的我已然能闻到一丝酒香。阿九穿着绿衣站在他身边,我喜欢阿九,好像很早以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
      “看了那么久,还没有看够?”他抬头望着我,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
      我跃下地去,没有看他,却向阿九打了招呼,“阿九,我好想喝你泡的青梅茶。”
      阿九点点头,退了下去。夏之熠弯了嘴角,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我抱剑站着不动,戏谑的道,“夏之熠,你兴致可真好。”
      帝之七子,图南翼王。我认识他已经快三年了,可我从来不觉得我真正的“认识”他。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落雨的江南。那天我下山去给云叔买药,云叔总咳嗽,大夫开了方子,云叔说让我多抓几副药。走到半路的时候天下起了雨,我站在半山的茅屋外,看着夏之熠撑着一把伞走来。他穿了一身的白衣,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蜀绣,只觉得他的衣服很是漂亮。我虽然不常下山,可冷泉镇上不会有人穿这样的衣服。裴大哥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可当我第一次看见夏之熠的脸,就觉得裴大哥被比下去了。
      可是我的眼光却只被那把伞吸引了。那是一把做工精细的伞,晃眼一看与一般江南人家的伞没什么两样。细看之下,伞面是上等的苏绣,绣的是《白蛇传》里的“湖畔赠伞”。伞把坠了明黄流苏,尾末镂空处还镶嵌了一粒拇指大的绿宝石。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当今天子的儿子,只是因为喜欢那把名叫“臻雨”的伞,所以跟着他走了好几条街。
      我突然笑起来,他看着我,“笑什么?”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随手将剑搁在案几上,“笑自己傻。”
      “你哪里傻?天底下最聪明的莫过于你了。”
      我摇头,把头搁到他肩头,夏之熠伸手揽住了我。
      “小盈。”他唤我。
      “我很累。”我垂下睫毛,伸手拿了案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手紧了紧,“等我。”
      我突然起身,背对着他,清淡地出声,“等你坐上那个位置,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不待他回答,我便提气跃出墙去。想起阿九,我又重新翻上墙头,“告诉阿九,下次我再来喝她泡的茶。”
      我没有即刻回东宫,一个人在街上溜达。远远地瞧见巡逻的卫队,我忽然起了玩心。我本就穿的白色的衣裙,此刻散着头发站在大街上。那骑在马上的队长打先看见了我,他勒马停住,大声喝道,“什么人?”
      我自然是不会说话的,提气往后奔出。事实上我并未走远,就躲在屋顶的阴暗处。我看着那个小队长,他摸摸自己的手,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旁边的一个小兵忽然挨了打,大约是以为见鬼了。我暗自好笑,又上演了好几次这样的戏码,直到那队巡逻兵再也追不动了。
      看着眼前累的喘气的一群人,我拍拍手,扔了一锭银子过去,这才真的走掉了。

      回到东宫,已经是下半夜了。我刚刚翻进窗户,就看到京娘和一众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夏之澈坐在床上不辨喜怒。
      “都下去吧。”我开口,声音轻的仿佛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宫女太监们如同大赦,舒了一口气,悄然无声的退出了寝殿。京娘看着我,神色紧张而担心,我用眼神示意她没事,她无声的叹气,终于关上了门。
      “你去哪里了?”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嘶哑。
      我站在窗前,看着坐于我床榻边上的男人。他有一对星眉剑目,浑身散发着王者的光晕,他本就是真命天子,只是离那个位置还有一步之遥罢了。我见过他监国时彻夜在勤政楼批改奏章,见过他听闻河东疫情泛滥时的悲戚神色,见过他和大臣争论,也见过他谦逊的询问治国之道。他若登基,一定是个好皇帝。
      “你去哪里了?”他再度发问,已经站了起来。
      我拂过剑柄,那里刻着“清风”二字。这把剑是我爹的遗物,是我在成为太子妃时夏之熠送我礼物。我抚摸着我爹的剑,眼泪就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或许只是眼泪不听话罢了。
      夏之澈忽然间慌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慌张的样子,我想他若有这模样,也是在清越死的时候。他奔过来想抱我,在离我还有一步的时候,伸过来的手迟疑了一下。然而下一秒,他还是将我抱在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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