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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良娣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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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绣花,也不喜欢女儿家的那些小杂物,我只爱练武。除了爹爹的那把长剑,我还有一双短剑。那是一双袖剑,可以藏在袖中,我那一式“春风照拂”原本练的我的小剑,只是后来我得到了爹爹的遗物,就改了招式,单手使剑。夏之澈知道我会武,可他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小剑。夏之熠不允许别人看到我的小剑,看到过的,除了自己人,都死掉了。他们不是我杀的,可是却是我害死的。所以,我再也不让别人看见我的小剑。
我的小剑上刻着一个“盈”字,云叔说,那是我爹给我取的闺名。它来自一首很美的词——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我爹娘的故事,是这雒阳城中的一段佳话。我对爹娘的印象很淡,这些淡的只有影子的回忆还是云叔告诉我的。云叔死前的那个晚上,他说了很多话,我觉得他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尽了。
每一次练武,我都会支开京娘,屏退一切人。我从来不在白天练剑,因为夏之澈偶尔会来找我,虽然他待不了多久,可是那不安全。所以,我总是晚上练剑,当然,也不会是每个晚上。
我像往常一样,换好装束,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我的小剑,还没有开始,韩姬便闯进来了。她惊讶的看着我,推开大门的手还撑在门上。我闪身关了门,在她尖叫之前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
我看着花容失色的韩姬,忽然起了玩心,“你只要敢说一个字,我就用我的小剑把你削成一块一块的。”
她惊恐的点头,汗水从她额头上浸了出来。我放开她,“你若想保命,就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否则,我不杀你,也有人会杀你。”
我不再管她,收起小剑,再也没有练武的兴致。等我换好装出来,韩姬仍然愣愣地站在那里,我拍拍她的肩,“你来做什么?”
她终于缓过一口气,沉着声回我,“臣妾院里的昙花结了花骨朵儿,想请太子妃前去观赏。”
我摇头,“你自己看吧,我不喜欢看那些东西。”
赵良娣走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告诉别人,可是我并不想杀她。如果告诉夏之熠,她就活不成了。我在门口唤了一声京娘,没有人应答。走到庭院中去,原来京娘带着一干人在梨花树下采摘花瓣。京娘会酿酒,她最拿手的就是梨花酿。我远远的看着京娘,她已经四十岁了,可是她的容颜却并不老。
我第一次见到京娘,是在夏之熠的府邸,他告诉我,京娘是我幼年时候的乳娘。她见到我的时候,眼泪就落了下来,我问她,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你了。她不回答,看向夏之熠,夏之熠望着院中的玉兰树说,她哑了。我追问为什么,夏之熠却不告诉我。我沉浸在和京娘的重逢中,不再过问她经历的怎样的故事。
“京娘。”我唤她。
宫女们见到我行了礼,京娘拉着我的手站在梨树下去。她指了指梨树上盛开的梨花,再指指手中的篮子,我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说,“我们把梨花都摘了酿酒吧,反正它们也是会凋谢的。”
东宫的梨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它们都成了京娘酿酒的原料。我把酒坛子埋在梨树下,等着它们成为陈酿。韩姬第二日来请安,神色间丝毫没有不安,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事。而我,不管她忘记与否,只要她保密,我就能保她一命。
皇后的凤辇在午后来了东宫,她坐在上座,优雅的喝着茶,不时的问韩姬几句。她和韩姬一问一答,我杵在那里仿佛是多余的。
“太子已过弱冠之年尚无子嗣,你们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良娣,也该为此事忧心。”皇后看着我和韩姬道。
韩姬红了脸,我只保持着一贯的笑颜,躬身回答“是”。皇后不曾知道,我和夏之澈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我怎么会让他碰我呢?即是他不是我的仇人,可我也并不喜欢他。我的心,在翼王府邸的时候就给了夏之熠了。
皇后赐了我和韩姬一人一柄玉如意之后走了,她让韩姬送她,我看着韩姬扶着她的手臂出了门。进宫的那一年,皇后就是最反对的一个,她无法接受一个出生不明,混迹民间的女子做她的媳妇。可我有夏之熠帮忙,或者说,即是没有夏之熠,我也能突破重重障碍嫁给夏之澈,成为东宫的主母。因为,夏之澈爱清越,发疯一样的爱。所以,他不会舍弃我这张和清越近似相同的脸。
夏天到了,窗外有了蝉鸣,我穿着广袖的丝衣,拿着扇子不停的扇风。京娘端了一碗冰镇的银耳莲子羹给我,我含了一勺子在嘴里,顿时冰凉。然而暑热难消,吃过之后我又拿起扇子不停的扇风。我畏热,这是进宫后才有的事,以前在江南,我并不是这样怕热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水土的原因罢了。
韩姬邀请我去赏荷,我点头应了。上一次,我没有去看她的昙花,还让她被恐吓了一场。我心里有些歉意,因此答应她等日头落下去了,去她院子里坐坐。
用过晚膳,京娘陪着我去了西边园子,韩姬出门相迎。原来这园子的一片水池被她改造了,引了活水进来,种满了白色的荷花。密密麻麻的,像是有很多的样子。我们在荷塘边摆了案几,置放了吃食,静静地看着这一池的荷花。韩姬饱读诗书,背起了好些关于荷花的诗句,像“出淤泥而不染,灈清涟而不妖”“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笑着夸她,她含羞致谢。
“韩姬,你别再背了,我都要听晕乎了。”我夹起一块枣泥羔,送到她嘴里去。
她咽下后,才点头道好。
我看了大半夜的荷花,也数了大半夜的星星,才和韩姬道别回了寝殿。韩姬很单纯,她是兵部侍郎的小女儿,想来在家的时候也是这般清丽可人。我并不讨厌她,事实上,在和她接触的一个多月里,我甚至是喜欢她的。不仅仅是因为她为我守口如瓶,也因为人的本性。
半夜的时候,我疼的醒了。我捂着肚子,走到门口唤人,惊醒的宫女开了门看到我满头大汗的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传太医,禀告夏之澈,我的寝殿忽然间就热闹了起来。夏之澈来了,太医开了方子吩咐宫女去熬药。没一会儿京娘就端了药碗来,夏之澈扶起我,让京娘喂我吃了药,他拿了帕子擦拭我的额头,动作温柔。好不容易睡下了,可这一晚,我频繁的如厕,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
太医下了结论,是巴豆。夏之澈仔细的问了我身边的宫人,知道我去过了西边园子,他的脸突然就变了。韩姬来了,我来不及阻止,就看见夏之澈扇了她一巴掌。
韩姬被打的蒙住了,看了我一眼,即刻跪了下来,“不是我,太子,我没有谋害姐姐。”
我想起昨晚,我吃过的东西韩姬也吃过,我喝过的酒,她也尝过。我不知道泻药是怎么被下进去的,只是我拉了一晚上的肚子,韩姬却安然无事。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是韩姬,她若想害我,下泻药不是太便宜我了么?
我让京娘扶着我走到夏之澈身边,我拉住他的袖子,摇摇头,“不会是韩姬。”
韩姬带着感激的眼神望着我,我扶起她,“疼么?”
她擒了泪摇头,“不疼。”
夏之澈让东宫总管凌霄彻查此事,原来是韩姬身边的宫女,见不得自己主子屈于我之下,可又没有胆量害死我,所以就下了泻药。我好奇她是如何下得药,凌霄就告诉我,那个叫筝儿的宫女是把药抹在我的杯碗之中,故而我和韩姬吃了同样的东西,韩姬却无事。
筝儿被夏之澈下令杖毙了,他想杀一儆百,整个东宫的宫女太监都被叫去观看。我握着京娘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泻药之事过了,韩姬却不敢再邀我赏荷赏月,可我惦念着那一池的白荷,总是趁着晴朗的时候去她那里直到这个夏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