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悠茗人间

5、五、疑云

　　相对于整日面对无尽海水而日益感到乏味的旅人们来说，莱曼无疑是幸运的，他最近结识了船上的一个西班牙女孩，陶醉在热恋之中，尽管还没到青岛，他已经不虚此行了。我，就这样被旅伴抛弃了。

　　还好，我结识了肖。于是我每日的行动变得无比规律：与Gebhard博士讨论问题，读专业书籍，和肖一起散步闲聊。

　　在莱曼精力旺盛的日子里，我偶尔要给他们腾出房间，索性借宿在肖的舱室里。

　　肖的二等舱比我和莱曼住的头等舱要小上一半，两张简洁的床分别紧贴着墙壁，但距离很近。肖的行李不多，整齐的码在舱室的一角，书桌上摆着一叠德文和中文的书籍。

　　在这整洁的小空间里，我们时而对坐着静静看书，时而由肖神采飞扬的讲述古老中国的灿烂文明，时而交流着各自的趣闻轶事和对生命的理解，经常一聊就聊到天亮。肖的热情友善让我庆幸欣喜，但我却总觉得他始终对我心存一份顾忌，而且他身上还有些让我猜不透的东西。

　　“你又去找那个中国人？”正对镜刮胡子的莱曼问我。

　　“我不去他那，你的西班牙女郎会恨死我的。”我笑着，收拾着今晚要用的东西。

　　“那些中国人很奇怪。”他开始刮另一半脸，“上次我和卡门躲在一处亲热，无意中看到几个中国人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其中就有你的那个中国朋友！你还是小心点好！”

　　我忽然想起，有几次，我和肖在甲板散步，当几个中国人和我们擦肩而过时，他们看肖的眼神更像一种暗号，但肖以前说过他是独自上船的，并没有同伴。

　　“莱曼，你对中国人有偏见！”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能偶然结识我，当然也能结识其他人，“你总不能让我傻坐在酒吧过夜吧。”我笑着拿着背包离开了房间。

　　在下层甲板上，我正好遇到肖匆匆走来。

　　看到我，他格外热情的招呼：“嗨！路德维希！”

　　我笑着迎上去：“肖，我正要去找你。今晚又要打扰你了。”我晃晃背包，做出无奈的表情。

　　也许是刚才莱曼的话暗示了我，我看到肖身后，远远站着一个梳长辫子的中国人，似乎在观察我们。我的记忆忽然明晰起来，这个男人好像不只一次的在我们身边不近不远处出现过。

　　我很紧张，扶着肖的肩膀悄声说：“你身后，拐角处那个中国人你认识吗？”

　　肖的脸色忽变，急转过头去。那个人见状，迅速缩身躲了起来。

　　“看到了吗？”我吓了一跳。

　　“看到了。”我感到他的身体颤了一下，可当他转过头看我时，却平静的微笑着说：“可能是认错我了。没事的。我们吃午饭去吧。”说罢，拉着满腹疑惑的我走开了。

　　夜里，肖在我睡着后出了舱。而，我只是在装睡。我心里慌慌不安，因为那只我偶然在肖皮箱暗格里发现的勃朗宁，今晚被上了子弹，而肖刚刚随身带上了它。

　　他要做什么？我要不要追出去？我在心里不停挣扎着。

　　不，不行！他根本不信任我，他不要我帮他。

　　我只好的向主祈祷，希望他能平安回来。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还是按捺不住担心，起身去寻他。可东方公主号太大了，我找了很久也没见他的身影，只好返回2007号舱。

　　两个小时后，我几乎要抓狂了。这时，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我赶紧躺回床上。是肖回来了。

　　他的脚步很轻，慢慢走到铺位坐下。没开灯，我看不清他现在的状况，却又怕他受了伤。只好继续扮演无知者的角色，像在睡梦中被吵醒般，喃喃道：“肖？你…去哪了？”

　　“你醒了？”他有些惊讶，但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异常。

　　“你带了股凉气…进来。”我故意往被里缩了缩。

　　“我去卫生间了。没事，你接着睡吧！”他轻抚了我的额发，温柔的声音依旧醉人，温热的指尖撩起我心中的一股暖流，我放心下来，任倦意涌上。

　　第二天，趁他不在，我查看了他藏好的那只勃朗宁，六颗子弹完好的装在膛里，没有开枪后的火药痕迹。虽然仍不知他深夜带枪去了哪里，但我深深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