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天恩 （大明女相修改稿）》月明秦时

4、第二章 未成曲调先有情（上）

　　天色渐晚，襄王府里正是华灯初上时。在王府的一角，独门独户的小院暖晴居，也遍燃红烛，亮如白昼。

　　暖晴居的正屋暖晴阁阔有三间，中以隔扇、屏风分野，含烟一向喜欢自然舒适，故此由一扇梅花献瑞瓶形罩㈠隔出的左间部分不仅设置书案、橱柜，连休息的床塌卧具都一应俱全，倒是身兼书房与起居间等数职了。

　　王妃柳含烟正窝在一张四出头的官帽椅里，手握一卷书册，慢慢细读。在她身侧，丫头采雅拿了针线，陪坐在一旁的脚踏上，却不时地起身，一会儿替王妃添水、一会儿加衣、一会儿挑烛，倒也忙个不停。

　　“采雅，不必忙了。”含烟终于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笑着拉住采雅的手：“总是忙不完，倒不如坐下来，咱们说会子话。”

　　“王妃太抬举奴婢了。”采雅受宠若惊地：“有什么要问的，奴婢定会知无不言。”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含烟反而笑起，拉了另一张椅子来，示意采雅坐。

　　采雅更加不敢，却终拗不过含烟，只得斜签着身子坐了――与王妃平起平坐，实在也是大不敬的罪名了。

　　“采雅，你是襄阳人么？”含烟开口，竟真是闲聊般。

　　“不是。”采雅轻轻摇头：“奴婢就是这京城本地的人。三年前王爷率军大胜鞑靼之后，祖皇帝圣恩特准王爷第一个以皇孙身份封王开府，奴婢就是那时被转卖进的这京城王府。后来因为王爷久不在京居住，才把奴婢等人挪到襄阳去的。说来这次倒是托了王妃的福，才得以重返故里呢。”

　　“哦。那这次回来，想必家中十分欢喜了？”

　　“还没回去看过。”采雅有些黯然地低下头：“这些日子一直忙，也不敢和总管告假――”

　　“诶，再忙，家人相聚的时间总该给的吧？不如这样，明儿你就走，福总管那里，我替你说去。”

　　“真的？”采雅眼中闪过狂喜，可旋又黯淡下来：“奴婢还是不回去了，就是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含烟诧道：“你放心，我这个王妃虽没用，这点面子福总管还是肯给我的。”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采雅慌忙起
　　身跪下：“奴婢怎敢怀疑王妃！奴婢是说，奴婢家中只有继母和弟弟，便是回去，也不见得有人欢迎奴婢。”说着，惶恐加上心伤，眼中隐隐竟有些泪光，又道：“当初奴婢的父亲死了，便是继母为着要供弟弟读书，才把奴婢卖了的。”

　　“快起来！”含烟见勾着采雅这样心伤，也是不忍，忙拿着话岔开：“瞧你，又是奴婢又是下跪的，弄得我都晕晕的，哪里来那么些规矩？”说着伸手拉她起来：“还没有问你，你对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奴婢能有什么打算？”采雅轻轻拭了下眼角，转笑道：“奴婢是卖断了在王府里的，主子的安排就是奴婢的将来了。”

　　“我不会安排你的将来的，早晚间你还得自己打算。”含烟笑着：“不过你既跟了我，就是缘分，这些规矩路数真的不必守的，没的大家受罪，你以后只管称呼自己的名字吧。如今青青不在，我用你的地方还多着呢，也绝不比守那些规矩容易：好在有的是时间，以后我慢慢地教你。”

　　“是。”采雅口里答应着，心里却不甚明白王妃的意思，只是本能地觉得这特立独行的王妃颇为神秘，对自己也真的很好。而直到最后，她辜负了这些好，才发现，这些好，其实都早已深深地刻在了心底。

　　含烟看着采雅，还要说些什么，此时，槛窗之上却响起了啄剥的声音，轻轻的两下，顿了顿，又是一下。含烟便笑起，道：“我们有贵客来了。采雅，去沏壶茶来吧，小心不要惊动了旁的人。”

　　采雅虽心下甚是好奇，却也对大宅门里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见怪不怪，知道绝不能多问，只应了一声去了。

　　“含烟！”采雅刚走，那扇窗就倏然开启，一个白衣身影顺着风势飘了进来，仿佛云端的仙人降落，一派潇洒从容。

　　“姐夫！”含烟亲亲热热地叫着：“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对这送信跑腿的活计彻底上瘾了，忙不及地飞来飞去？”

　　“你还说？”白衣人脸上的神情却远没有他身法那样轻松：“谁让你把青青送走的？”

　　“青青啊，”含烟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我嫌着她太漂亮，怕在这里和我争宠，就把她送去别人家了。”

　　“胡说！”白衣人气极反笑：“你知不知道襄王爷是什么人物？大名鼎鼎的‘镇北金刚’绝不是个吃素的！你怎么敢自己一个人留在这王府里？”

　　“我当然知道啊，不然怎么会劳烦您这天下第一门副门主的大驾亲自为我做这送信的活儿？也只有您才能在这高手如云、戒备森严的王府里来去无痕、自由出入的呀！”含烟谄媚地笑。

　　“你这个丫头！”白衣人对含烟的胡搅也没有什么良法，只重重叹道：“真真是门主说得对，一样米养两样人！你和大小姐两个人，竟半点也不象！罢了，也由着你了，只是以后行事都要小心些。”

　　含烟正色道：“姐夫放心，含烟总归有自己的主意的。”说着，却又转了嘻笑的面孔：“看在含烟为了你们夫妻俩的幸福牺牲了这么多的份儿上，以后再求到姐夫的时候，可要多多帮忙哦！”

　　“你什么时候‘求’过我！”白衣人难得与含烟开起了玩笑：“你不是从来都是命令我的吗？我陆凌风何曾敢说过半个‘不’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放到桌子上，正色道：“东西都在这里了，我会在明晨丑时来取。含烟，没什么事了吧？那你多保重，我要走了。”言罢，转身直奔窗子去了。

　　“替我给父亲和姐姐问好啊！”含烟忙叫。然而白影倏忽即失，早已不见了。

　　“这个陆凌风，总是这样急惊风似的。就算是门内事情繁多，这点子当差跑腿的活计不是也做了？还差这么一会儿半会儿的？”含烟咕囔着，走回桌前，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解开包袱，拿出里面的东西翻了翻，重又裹起来，打开柜子丢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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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㈠梅花献瑞瓶形罩：划分空间的方法。使柱子两侧的两个空间在整体上被分隔开，而局部又留有连通的孔洞，这些孔洞可以被美化成各种自然的或几何的形式，非孔洞部分也并不完全封死，而是做成透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