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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转轴拨弦三两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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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传说中拥有冠绝天下的美貌与智慧的新娘子。襄王在京城留用的王府中一派的洋洋喜气。
虽说王爷在京城仅仅是暂住，柳太傅又一向以清正闻名，但这场御赐的婚礼还是保持了合乎身份的隆重。采雅等拨给未来王妃使用的侍女，早一步已搬到了特为王妃准备的暖晴居，到了今天，更是早早在洞房伺候，等待着吉时和新人。
而当新娘在随侍的婢女搀扶下款款行来，她们这些丫头的期待和好奇也被挑到了最高点：新娘的婢女竟如此美貌！那是一种张扬的野性的美丽，让所有见到她的人第一眼就被牢牢吸引。到底不愧为第一美女的丫头！采雅和其他侍女一样简直舍不得移开目光；更不知这拥有如此美丽婢女的新娘，是如何的出尘和不凡，才能完全地压制住身边这灿烂的光芒，成为天下人赞誉钦慕的焦点？
新娘蒙着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喜床上，采雅把目光投向窗外：夜已深，王爷却还没有到新房里来。屋内的侍女们还能勉强保持着安静，窗外的人群中却已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采雅知道他们在猜测什么。一个月前福总管把半个襄阳王府的人调来京城，也宣布了皇上赐婚柳氏为正妃的喜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沸腾了整个王府，早已习惯了王爷孑然独处的下人们对这个未来的主母无比的好奇，甚至有人开始打赌这个天下闻名的美女是否能够收服他们那除了国事战事便全不在意的王爷的心。然而世事总是难于预料，采雅与其他下人们甫到京城，又一个惊雷般的消息便在众人中炸响：王爷在外面有人了！
听说是王爷在郊外游玩时偶然遇到的，真真正正的一见倾心。从那以后便几乎是日日夜夜地守在了那凤舞小姐所在的高府了。从来都以为王爷是个无情的人，却谁料，他用起情来却是如此的专注，连即将到来的婚礼都已经完全不在心上！幸好有福总管安排一切，这王妃的进门仪式才得以顺利完成。
后来知道，那天到底还是福总管相劝，王爷才终于到洞房里来了。可来是来了，走到了新人面前，却开口道：“你的父亲柳士奇太傅，本王是极为敬重的。夜深了，早点安置吧。”
王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淡漠而随意；说完之后，更是回身便走，仿佛那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容貌真的一点也引不起他的好奇心似的。
虽然想到王爷可能对新人不假词色，但如此刻意的冷落，还是让所有在场的丫头仆妇们觉得意外，一时间，竟都不知如何是好。反是那位新娘，居然也那么不合礼制地立起来，叫了声：“襄王爷！”
采雅看见王爷的脚步在这声召唤中顿住，便及时上前施礼道：“请王爷为新人揭开喜帕。”
本来王爷决定了的事，很少有更改的余地，可那天王爷犹豫了一下，真的回头去替新娘揭开了喜帕。
细细想来，王妃的容貌也并不是那么不堪入目，甚至，也称得起姣好。然而那天，喜帕揭开的那一刻，的确是让所有人失望了。也许是“绝世美女”的名头太响吧？或者是她身边的陪嫁婢女过于出色？总之，当采雅看到那张被脂粉覆盖着的所有新嫁娘千篇一律的面孔，心中掠过的念头就是：当真传言不可信，空负了这美人儿的盛名了。
王爷想必也是极失望的吧？他对着新娘凝望了一会儿，脸上阴晴转换，终还是一言未发，转身去了。
转天采雅就听说，这新王妃竟是个替身！真正的第一美女还好端端地住在柳府里，却将她的妹妹嫁了来。
而不知怎地，王爷对于“替嫁”一事却并没有追究。王爷不管，旁人更没有置喙的余地，那柳王妃的地位，倒也算这么定下来了，只是从那以后，王爷留在高府的时间，就越发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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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这说的哪里话！”
高老将军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把神游的采雅带回现实，抬眸望去，正见到老人激动得通红的脸。
“什么叫战乱成就了老夫？老夫又有什么功绩可谈，有什么荣耀可夸！一将功成万骨枯。老夫大半生战场上过来，今天的种种那都是兄弟们的性命换来的！要是有的选择的话，高远宁愿从来也不曾有过这些战乱！”老人说着，忽然惊觉自己过于激动，平复了下情绪，方才继续道：“刚才王妃说到战场上的风雨，可上了战场的军人哪里有心情看那劳什子微风细雨啊！要说腥风血雨那倒是有过。就说永乐五年闷海口㈢那一仗，赶上雨天，血水雨水江水流在一起，风吼浪哮人哀号，死了有数万人，后来整个富良江都染红了，那叫个惨啊！”提起旧事，老人的眼圈红泛起来。
“老将军此话有理。”王妃似乎也被触动，“可有时这些又何尝不是可以避免的呢？只是权力、贪欲很容易蒙蔽住人的眼睛；于上位者往往看不到民间疾苦、将士辛劳！我八岁那年随父从交趾㈣辗转返京，天灾加上人祸，所到之处真个是横尸满地，饿殍遍野啊。那时我年纪幼小，不知天高地厚，曾暗自立下誓言：若一朝有力回天，定将不惜性命阻止战乱发生，以微薄之力求天下太平！”
“正是…”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老夫和老夫失掉了的多少弟兄，一生南征北战，戕伐杀戮，为的是什么，可不就是‘太平’这两个字吗？”
“是啊，老将军诸位死难兄弟不愿见战乱，天下苍生不愿见战乱啊！千万性命相关，与此相比，一个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小德小义又算得了什么呢？”
话说到此，老将军却长久哑然不语，挣扎多时，忽起身长揖到地：“王妃之言真让老夫顿开茅塞！不管王妃是有心还是无意，老夫拜谢王妃指点迷津！”
王妃却显得十分讶异：“老将军快快请起。这是做什么？我说了什么吗？不过是见了春雨偶尔有感罢了，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老将军谅我无心之过。”
“老爷！”正当此时，却见小兰挑开门帘，带着一股寒气蹿了进来，见到屋内情状先是一怔，又道：“小姐身子不好，不能来拜会王妃了。”
“小兰，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咳，咳，王妃见谅，小女都叫我给宠坏了。我这就亲自去把她带来，向王妃请罪。”
“诶，老将军，既然小姐玉体违和，我理当前往探视，这就请老将军带路吧。”
采雅对两个人的对话本就是云里雾里，此时听见王妃要前去看望高小姐，便也只跟着前行，心里面却匆匆地转过念头：“看来这王妃到底对高家小姐还是有几分忌惮呢。听说高小姐一个人独住在高家后面大园，园内另辟门径，王爷常在那里出入，此去该不会遇到他吧？早起王妃倒是打听着王爷往朝中去了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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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襄王妃？”
高老将军早带着家人避了出去，采雅等丫头也被王妃示意候在门外，绣房之内如今只剩下了两个女子。柳王妃端坐在靠窗放置的一张香楠玫瑰椅上；而她对面的架子床帘幕低垂，朦胧间看得见高凤舞依旧是练功时一套蓝衫，倚靠在白绫绣被上，斜睨着说出话来，偏显着骄蛮得惹人怜爱。
“正是。”柳王妃笼了笼衣袖，暗暗抑住唇边笑意，正色道：“听闻小姐有恙，特来探视。”
“我何尝有什么病，不愿见你罢了。”
“小姐真是快人快语。不过，小姐虽不愿见我，只怕今后我们见面之处却是良多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敢问小姐可愿意与我共事一夫？”
高凤舞倏地坐了起来，伸手去拉帐幕，已挑开一角，却又放下：“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瞻墡哥哥的意思？”
“王爷尚不知情。”
“既如此，恕凤舞不能从命。”高小姐把目光转向柳王妃那双微微含笑的水眸，“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想让我进王府，是为妃呢，还是为侍妾？”
“自然是做侧妃。小姐堂堂将门虎女，做侧妃原也是委屈了，但我入门在先，这名分规矩却也马虎不得，只我们私下里也不用分什么大小。小姐若真是有情人，想必也不会计较这区区名分小事，何况日后情势变化，小姐能够得遂心愿也未可知。”
“我们素未相识，你为什么这样待我？莫非――你是要把我弄到府里去慢慢收拾？这你可就错了，慢说瞻墡哥哥绝不会容许你那样对我，就是我自己，也绝不是个好惹的。我是不会在乎什么尊卑礼法的，你若惹了我，我必百倍地讨回来！”
柳王妃听了这话，眸子里笑意更浓，却又添了几分赞赏的意思，缓缓道：“小姐这是过虑了，我能有多大胆子，敢动王爷的心上人呢？如今此举，不过是为尽人妻本分。小姐既不放心，便多考虑些日子也无妨。”言毕，扬声道：“青青。”
门外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一个锦衣婢女袅袅走了进来，竟是个极美貌的，照得小小绣阁为之一亮。
“青青，高小姐早晚是王府的人，我看小姐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丫头，不如你就跟了小姐，好生伺候可好？”
“王妃。”青青面有难色。
“诶，舍不得王府了？不过是早晚间的事，你还怕回不来王府不成？”柳王妃转向高凤舞，“小姐意下如何？这个丫头跟了我多年，最得心得力的，还望小姐不要嫌弃。”
“哼，”高凤舞冷笑，“留个丫头在这里，想玩什么花样？我偏是不怕。只你倒要小心，看看算计到最后，瞻墡哥哥能否容得下你？”
“那就这样吧。想通了可以随时告诉我。”柳王妃含笑起身欲走，行至门边，忽又回头，“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可好？要是不愿意的话，也不妨叫我的名字――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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㈢闷海口之战：明军与交趾叛军战役名。永乐五年正月,明军大破交趾黎季犛于木丸江。三月,又于富良江与黎氏激战,斩获数万。乘胜追至闷海口,黎氏父子乘小舟逃掉。
㈣交趾：即越南(古称交趾国)。永乐五年(1407年)起纳入明朝版图，置交趾省，有今越南北部、中部地。宣德二年(1427年)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