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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 未成曲调先有情(下) ...

  •   “柳王妃驾临玉馐厅――”

      “小东西,我才来了这些日子,你就认识了我了?”含烟笑着停步,伸手逗了逗廊上的鹦鹉,转头吩咐随行的采雅:“问问谁在照料这鹦哥儿,回头重重打赏。”

      “怎么,王妃喜欢吗?”随着沉润的男声响起,从廊子转角处转出一个人来,淡青双鸟文锦的长袍外罩宝相花蓝缎小甲,乌油油的长发束起,拢在血红色的琥珀半月冠里,由两只硕大的明珠金簪簪在头顶,神情俊朗,态度自然雍容,举动间又带了一股儒雅气息,真正令人想不到这便是当今皇上宣宗的异母兄长,‘镇北金刚’襄王朱瞻墡。

      含烟回眸,凝目看了一瞬,方垂首褔道:“臣妾见过王爷。”

      “王妃何必多礼。王妃喜欢这鹦哥儿吗?”

      “正是,这小东西乖巧可爱,记性又好,着实让人喜欢。”

      “既是如此,稍倾我命人送过暖晴居去。王妃以后遇到喜欢的东西不必问人只管拿去,襄王府本就是王妃的家,王妃在这里不需见外。”

      “臣妾遵命。”含烟抬眼看看襄王,续道:“不过,这鹦鹉倒不必送到暖晴居去,王爷既言襄王府是臣妾的家,这里和暖晴居便没什么分别。”

      “王妃说得是,倒是本王的不是了。”襄王轻松一笑,对含烟暗含机锋的话似乎混不在意,回头招呼道:“朱福。”

      “奴才在。”肥头大耳的管家朱福出现在襄王身后。

      “本王外务缠身,许久不曾过问家事。家中上下可都听王妃吩咐?若有无端生事的,只管代本王教训。需记得本王说过的话:王妃和本王都是你们的主子,若是本王不在,王妃便是最大,有任何事王妃和本王一样,你可明白?”

      “奴才记下了,奴才谨遵王爷吩咐。柳王妃便是奴才的亲主子。”

      含烟和襄王都不禁展颜一笑,随即一起步入玉馐厅中。

      厅中晚膳刚刚摆好,却不甚奢华,只几盘精致的小菜,配上一钵清香四溢的御田梗米粥,几碟子热腾腾新出炉的点心,倒是十分的引人食欲。

      柳含烟来王府已多时,知道这里不甚注重规矩,当下净手就座,与襄王对面而食。

      “本王最近一直忙于公事,对王妃疏于照应,不知王妃这半月来在王府住的可还习惯,诸事可有什么不适意处?”

      “王爷对臣妾如此抬爱,臣妾感恩不尽。”

      “王妃何必客气,王妃新来乍到,这一段倒是应该多与各处熟悉熟悉,日后王府交给王妃打理,才不会手忙脚乱啊。”

      “王爷说笑了,如此职责重大,臣妾怎当得起?”

      “诶,柳士奇太傅是朝中重臣,直言敢谏、机智权谋,实是我大明栋梁㈡。本王一直深为敬重,王妃身为柳太傅之女,本王怎能不以倾家之力厚待之?”

      “如此,臣妾代老父谢过王爷了。”

      “王妃闺名叫做含烟?”襄王仿佛不经意间问道。

      “正是。”含烟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王妃应该还有个姐姐叫如梦?”

      “臣妾胞姐柳如梦,自幼许了直隶陆家。”不知是轻松还是失望,含烟暗暗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许了人了?”襄王却抬眸盯住柳含烟:“我看未必吧?正月里皇上赐婚的时候不是许了柳如梦给我?怎的嫁过来的却是妹妹含烟呢?”

      柳含烟低头用膳,眼皮也未眨一下:“这原是一场误会。”

      “哦?误会?”

      “妾姐如梦,幼时许了陆家,但陆家久未通音讯,妾父误以为婚约已自动解除,所以才会在上月秀女大挑之时将姐姐送入宫中选秀。”

      “因此被皇上做为第一才女兼美女送给我做王妃?”襄王的嘴角含着一丝讽笑。

      “皇上赐婚的时候,选秀早已结束,妾姐并未入选。至于圣旨,只说赐婚柳太傅之女为襄王妃,其时陆家早已找到臣父,要求履行婚约,是故当时柳家待字闺中之女唯臣妾一人,自然遵从圣旨将臣妾嫁来。”

      “柳家如梦在选秀之前便已名闻天下,怎么从未听说过有个柳含烟呢?”

      “臣妾幼年多疾,经常卧病,是以外人多不曾听说过柳家尚有二小姐。”

      “那么上月的选秀,王妃大概也不曾参加吧?否则怎会连皇上也不知柳家有两位小姐,而因此在圣旨上出了差错呢?王妃可知道,大明律法规定,十五岁以上官家之女必须参加选秀。如何柳家只上报柳如梦?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王爷这是怀疑臣妾身份了?选秀时臣妾因幼病没有参加,已在礼部报备,王爷不信可以前往查看记录。另外臣妾生于成祖永乐五年二月十六,系柳吴氏正室夫人亲生。有稳婆和奶娘可以作证。”

      “王妃真是伶牙俐齿,柳太傅刚正闻名,权兼六部,本王怎会怀疑王妃身份?王妃多虑了。但王妃姐妹相替一节,究竟有欺君之嫌。这一向太后病体未愈,皇上忙于国事,一直无暇顾及,一旦问起,本王却是难以替王妃掩饰的。”

      “王爷不需多虑,太后和皇上如若问起,王爷只管让臣妾自去解释,臣妾也正有事需当面请教太后呢。”

      “哦?王妃何事,可否说与本王听听?”襄王用膳净手已毕,伸手接过侍女递过的手巾。

      “自臣妾嫁入,极少见王爷回府,今日王爷忽然回来,又破天荒地和臣妾说了这么多话,又是为了何人何事呢?”

      襄王拭手的动作顿住,一时之间只觉一股怒气上扬,冲口道:“我和她的事情,不用你管。”随即惊觉失态,扬手抛掉手巾,起身离席,静默片刻,打发下人离去,复又回到座位上,上下打量含笑凝睇的柳含烟,半晌,笑道:“倒是本王小瞧了你了,柳太傅的女儿,真是颇具乃父之风啊。只不知王妃这些举动,可是柳太傅的意思?”

      “妾父从不过问臣妾儿女情事。”

      “好个儿女情事!即是儿女情事,如何要太后过问?莫非王妃觉得,本王娶妃纳妾,不需问本王的意思,反都要求得太后恩准?”

      “王爷同臣妾谈凤舞小姐的事,先要打发下人离开,想必已经明白臣妾言中所指,何需臣妾再多言?若不是畏惧上头的阻挠,今日王爷娶进门的正妃,应该就是高家凤舞,而不是我柳氏含烟了吧?”

      “笑话,”襄王语气转而低沉,“凤舞同柳王妃身份虽有高下之分,但若本王喜欢,向太后皇上求恳,难道不能立为正妃?凤舞将门之后,美貌率真,太后和皇上又怎会阻挠这项婚事?”

      “皇上会不会阻挠臣妾不知,臣妾只知道臣妾嫁入王府之日,王爷彻夜未归。旁人只道王爷是对新人的人选不满意,臣妾却知王爷是因为凤舞小姐遇袭受伤,因而整夜保护,一夜未眠。或者凤舞小姐还疑心是我柳家派人偷袭。但王爷知道,臣父乃文臣,家中不曾豢养兵丁。而那夜偷袭之事,虽王爷已有防备,派遣三位王府铁卫暗中保护凤舞小姐,然偷袭者武功高强,进退得宜,训练有素,却象是宫中侍卫啊。”

      襄王的脸色益发沉重,不待含烟说完,已起身拂开两人间餐具,向着柳含烟俯下身去,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管王妃这些话是柳太傅的意思,还是其他什么人的意思,王妃若真是聪明,该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我朱瞻墡断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你贵为王妃又如何?你平日里体弱多病,若是忽然没了,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倒是你父柳士奇,若为了这等事不明不白令一代贤臣命赴黄泉,也实在让本王于心不忍呢!”

      “臣妾早已说过,妾父从不过问臣妾儿女情事,此事自然一无所知。”柳含烟偏过头,似乎不太习惯和襄王这么近的接触。“王爷不想知道,臣妾想面见太后,究竟所为何事?”

      “何事?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

      “王爷,君子成人之美。臣妾虽不是君子,却知道王爷急于娶凤舞小姐入门,替夫君分忧原是臣妾本分,怎敢不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你倒是挺急着把我推到别人那里去啊?”襄王近距离地审视柳含烟,慢慢地脸上又出现了笑意:“若是能成,本王早就说服太后了,这个王妃倒不必妄想。”

      “太后本来就是明白人,先帝得到皇位原就有太后一半功劳。何况女人之间互相更能理解体贴,王爷何不让臣妾试试?或许臣妾能够说服太后答应给王爷娶凤舞小姐为侧妃呢?”

      襄王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脸色柔和了许多,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柳含烟:“这件事倒是有意思起来了?好吧,我答应你去试试,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爷请讲。”

      “别再跟我来这套王爷臣妾的,又不是朝廷官场,只管叫我瞻墡就好,如何?”

      柳含烟微微带了笑:“谨遵王爷吩咐。哦不,我听你的。”

      “嗯,这样称呼果然舒服得多。”襄王轻笑,带一丝邪魅,“事情现在看起来还算有趣,或许,我们之间也可以从这样的温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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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㈡柳士奇:取材于明代三朝重臣杨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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