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畔》杜仁智

11、第九章

　　时光飞逝，我的立政殿已经足足两个月未有人踏入一步。

　　仲月初六，离真正意义上的新年还有两日。对李世民的思念，让我整日整日的沉默无言。这个月他还是每隔几日叫小五子给我带来信，从问候到牵挂不过短短几句却足以让我泪珠若得似珍珠，拈不散。我又听闻华美人被册封为芳仪，而且选秀时在窦太后的钦点下，也瞬间多了好多尚仪和才人，我的心一下子跌入冰点。

　　似乎除了那些信代表着仍有人在思念……所有的人都已经遗忘了我……

　　我亦似乎遗忘了原本的自己，深深陷入这沼泽中……

　　咯吱。

　　“婉儿……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皇后……”

　　我惊讶的转过头，这并不是李世民的声音，而是李孝恭。

　　“王爷……”我的泪似乎即将从眼眶中夺出。

　　“此处乃禁地……请王爷回避吧……”冷静了几秒，立刻将语气归为平淡。

　　“自从那日起，你便一直这样？”他忽视了我的话，直奔主题的勾起了我的伤心地。

　　“是……”

　　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怕对视一秒我便会梅妆泪洗。

　　见他也没走的意思，便走向红木雕花的橱柜拿出茶叶，亲自沏了两杯茶“王爷，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茶叶了……还请你别介意……”本来就不爱喝茶，只是因为李世民过去常来才会留有许多的上等茶叶，如今已人去楼空……只留下皮蛋……

　　皮蛋越来越不怕生我也从不去管它，它在我们放了两杯茶的几案上，爬来爬去。李孝恭好像压根没把注意力留在这畜生上过。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等下去？”他的声音有些变得激动……

　　“不然我还能怎么样……”

　　“我过去所认识的长孙皇后可并非如此……”

　　“我早已不是过去的长孙皇后……我根本从来就不是……我是……”

　　“马苏！”

　　他竟直接抢过我的话，我轻轻一笑看清了他的目光，在被关在这里的两个月内我想清了一个问题，他并非张天明……只是于张天明拥有同样一张脸罢了……可能这便是我会穿越到唐朝穿越到李世民身边来的缘故吧。

　　会知道我的名字，可能还是在围场那日我告诉他的吧，轻轻一笑后低下头不再看他，只是对着几案发呆。

　　我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前世我们是对情侣，而现在我根本不知道他和长孙皇后到底发生过什么，又是什么让他对她那么冷淡却在她已经被世人遗忘时给她雪中送炭。当天地万物都在此刻被披上雪白的新妆，他还是那么素雅的一席圆领袍衫，观史书所记，他的武功过人且性格宽容让人，无骄矜自伐之色。

　　可又偏偏那么有风度和气魄，将江山和美人全都置之于度外。

　　“听说皇上现在很宠华芳仪呢……”一想到这些事我的泪便不自觉的涌出。

　　“你亦知道其中的缘由。”我知道……因为她长的有几分像长孙皇后。

　　“呵呵，无疑是她长的有几分类似长孙皇后……可我呢……我亦不过是一具伏在长孙皇后身上的空洞灵魂罢了……你亦不记得我们的过去……”

　　我绝望得闭上双眼。

　　马苏啊马苏，你真的好傻。早在来到这里之时就已经铁定心告诉自己不能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说的话了。

　　如今我又重蹈覆辙，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一个不能爱上的人。

　　“我不管你那日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自打我从小岁认识的长孙皇后并非这样模样……”

　　“可是我真的不是她……我不像她那样完美……”我喃喃得重复着这几句话。身体倾斜得坐着依靠着几案上。

　　只见他双手轻颤，背过身子望着窗外。

　　李孝恭突然用双手扣住我的肩膀弯下身子，将我的身体摆正和他在同一水平面上，我如同一个泥人般随意他的宁捏，竟一点都不觉得疼……呵呵可能心死到现在已经暮然了一切吧……

　　“你给我听好了，就连我在围场那日第一次见你，我就发现你并非以前的长孙皇后了！难道你认为那个整日与你睡在一张龙床上，能够为了你不顾危险的人他没有发现你的不同吗？”

　　“如果你还爱他的话，你就不应该这样无济于事的在这里等死……好好想想吧！”他顿了顿后又道“再这样下去无人能救你！”

　　“王爷……你真的忘记了一切吗？”

　　“我只知道你是皇后！”说罢，他变拂袖而去空荡荡的房间只剩我一人泣不成声。

　　只是皇后……

　　无论你变成哪个模样……朕都爱……

　　可是我并不是你的长孙皇后……

　　朕乐意，朕想同你一起坐拥天下，成为神仙眷侣……

　　如今和你长相厮守的已是另外一个人……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多情自古伤离别。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接下来的一天，我站立在沐浴日光下的立政殿花苑内，冷非常冷。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婉儿贴心的给我披上一件外套，我让她进去外面冷她站着未动，如今的我只有这么个忠心的丫头陪在身边，婉儿话不多总是默默得一直跟随着我，见我这几日晚上睡不好常常梦魇便一直坐在我的床边陪着我入睡。在她的心里我从来不是高傲在上的皇后娘娘，而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知己。

　　她亦是个花季少女比我小三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我曾开玩笑的问她有没有喜欢过皇上，她连忙说这辈子只希望能一直陪伴在主子身边便知足。

　　我伸手将一株开的正魅的梅花摘下，哪怕是冬天这梅花也是毅力的开在风雪中。长孙皇后之所以命人在花苑内种满梅花，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像梅花那样不惧风寒，不与荷花、兰花那般在夏日里争着绽放。

　　“主子，恕我直言，其实您和皇上之间感情那么深，您根本不需要在这里这般吃苦。”

　　“如今他身边早已有了新的宠妃……”

　　“主子，奴婢真的从未见过一个帝皇能够如此钟情于一人的，那次皇上为了主子出事了整个养生殿的奴才们都只听见皇上昏迷中都喊着您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醒来后又急急忙忙的想要赶到立政殿来。”

　　这些话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只是平淡的回了一声。或者就像李孝恭说的，他早就发现我不是长孙皇后，他还是那般的宠爱着我。自私的人只是我，我害怕失去一切所以只能冷漠的去对待他……

　　我将每一封他给我的信都整整齐齐的单独放在一个橱柜里，这些日子我是依靠着它们才能坚持下来的，其实我们不必这样不是吗？让自己活的那么压抑……也许那天我不去找李孝恭就不会让他为我受伤……也许我不来到这具身体上一切都会变得很平静……如果我一味的堕落自己是不是历史也会跟随着变换？

　　马苏该勇敢起来……为自己亦是为他为整个唐朝历史！

　　我该放下那些不值得我再去追随的人，他不是张天明他根本没有以前和我的所有记忆，他只有那张和张天明一样的脸，他只知道我是皇后。

　　我是李世民的妻子。

　　次日早早的起床，洗漱完毕之后我向婉儿借了一套她的衣服，梳了个最简单的随云髻化上素雅的淡妆，上仙初着翠霞裙，上衣短小而裙长曳地，使体态显得苗条和修长。

　　照了照镜子整个就是个宫里的小丫鬟。平日里我都是穿着正红色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好像每日都在做新娘子一般，如今我这身打扮不仔细看真不知道我是一国之母！

　　“主子……您这是。”婉仪在一旁瞪着眼睛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成败在此一举了！”

　　这次我定要勇敢一次，踏出立政殿时北风呼啸而至全都涌到了我的身上，这宫女的衣服薄的很我只能咬着唇将脚一步一步踏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一排细小的脚印。我让婉儿留在殿内等我，她亦明白了我今日的行为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怜惜。

　　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太极宫。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阿房宫赋》真是将皇宫描写的惟妙惟肖，平时我坐在轿子内都没发现这宫殿与宫殿只见的距离会是那么大。

　　我不应该属于这里，却被命运偏偏选中来到了这个时刻。

　　他是一国之君却将所有的宠爱给予我的一身。

　　正红朱漆大门上面飞舞着几个繁体字“太极宫”，我的脚步开始放慢最后停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细密如银毫的雪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阵风雪吹过，如刀割一般拂过我的脸颊。我纠结如何才能进入里面，我总不见得就这样大胆的将门推开就冲进去吧，只恐怕到时候皇上没见着还挨了一屁股的板子。

　　正当我踌躇时，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从我身后飘来。

　　“何人在此！”

　　我的思绪呆了片刻，随即转过身。

　　“小五子！”

　　小五子定睛看了我一会儿，“皇……皇后娘娘……？”他立马将我搀扶到了太极宫和养生殿之间的一条小巷内，他胆战心惊的左顾右盼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问我“娘娘恕奴才狗胆……您怎么出现在这里……您忘了当日窦太后下得禁步令了么？”

　　“小五子，你帮本宫这一次好不好？本宫只需见皇上一面，倘若结果依旧……”我迟疑了一会儿“那本宫定此生都不走出立政殿，亦不与皇上见面！”

　　“不是奴才不帮您，您深知皇帝主子的性子，今日见了您之后必会带您去求窦太后开恩，到时候窦太后定会问主子您如何见到皇帝主子的。”

　　小五子如果是一直跟在李世民旁边忠心耿耿的好奴才，都快比我还要了解李世民了，而且考虑周全，但是事到如今没有任何人能够把我劝的回去了！

　　“大胆！你是不是认为本宫再无翻身之日了，倘若你今天阻止本宫见皇上，那他日我若再得宠，定将你打入天牢！”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刚才还带着笑容的脸立马面无表情，我从来未在他们这班奴才面前发过火，小五子惊恐的看着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马下跪连连磕头。话锋一转“娘娘奴才带您从长安门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