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reborn]Dyschromasia-隐性剥离-（骸云）》樱井Messer

6、第 6 章

　　六
　　“其实我很早就有个问题想问了云雀君……”
　　格在对方颈动脉上的钢拐因为接触到皮肤的热气而蒙起一层雾晕，映射/出少年的满脸杀气倒是分毫不减。不，与其说是杀气不如说是单纯的战斗欲——六道骸自然很清楚这一点并继续他一贯见缝插针的调侃腔调，好整以暇地继续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回答他的只有压迫气管越来越紧的冰凉的拐子。云雀扬起的脸透着一股微微的不屑，“这种烂俗桥段你现在才用不觉得有点太晚了？”
　　“一点都不晚亲爱的……”头顶着凤梨状叶子的脑袋依旧一副欠抽的笑容，即便接下来的字被喉间压力强按了下去，也没有显露出半点失措来。云雀眯着眼看着那个弧度经年不变的嘴角再度心底暗自确认了一番这个叫六道骸的家伙脑袋有病。
　　虽然不知为何就和这个神经病跑到了桥墩下面一打打了两个小时。
　　天都摇摇晃晃地亮了起来，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浓重的困意。云雀恭弥想起那个一周的假期，现在应该是回去补眠的时间了吧。
　　睡觉很重要。活动也活动够了。而且今天还要出去买东西。
　　一边想一边就收起拐，扔下墙上的人打了个呵欠准备转身走。
　　“今晚库洛姆有演出，要不要一起去看？”
　　“没时间。”
　　“如果是迪诺先生约你去你就会去吧？”
　　“嗯？”
　　云雀抬眼望着六道骸，对方的眉心蹙起几道褶皱，扬起的嘴角倒是没怎么变，但表情看上去瞬间变得有点可笑。那个混账班主任什么事都到处说么，真是让人不爽啊。
　　“你都知道了还问。”
　　晨光中斜了15°角扬起的下巴沾染上模糊的阴影，少年的语调带着几许刻意的嘲弄，抱着手臂站在蒙田灰的背景里无声无息砌出一面陡峭墙壁拒开人千里之外。此时此刻他当然不会知道六道骸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这一句挑衅般的宣告会带来怎样糟糕的后果——是的，云雀恭弥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因为选择性失忆带来的后遗症总是在这种不恰当的时机对待某些特殊的人起了有利的作用。

　　在面对六道骸的时候，会屏蔽掉很多本来应该很清楚的事情。其实云雀自己也无法解释这是什么现象。
　　然后会在又一次中招之后心里忍不住问候起对方的祖/宗。
　　比如现在。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地板上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好比宿醉还要糟。
　　Fuсk。
　　手和脚都没有被禁锢，房门也是虚掩着，显而易见的这并不是一起绑架事件——或者说，是案犯拥有充沛的信心猎物逃不出自己的领地。这种自信云雀再清楚不过了，因而身份的倒置让他更为不快。
　　不快到想要下一秒就找出那个变/态然后活活咬死他。
　　伴随着渐渐恢复常态的视野而来的是一股微妙的感触。房间极小，地板、墙壁、天顶都被漆成了粗糙的红色，唯有角落里一只白皮的冰柜和黑色的门跳脱出来。日光灯不耐烦地嗡嗡作响，使得云雀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真是糟糕的品味——他冷哼一声，心说把房间刷成这个调调也不怕得躁郁症。
　　顺着嘈杂嘶哑的摇滚乐声云雀恭弥一拐子轰开某扇门，扑鼻而来的却是浓度极高混合着尼古丁和腥气的松节油味儿，熏得他险些一个趔趄。
　　“妈/的你在搞生化武器试验？”
　　“进老师的房间都不知道先敲门么云雀同学——我当然指的是用你的手指敲而不是别的。”
　　六道骸的声线压的很低，当然也可能是烟草熏陶过多的后果，和背景音效里的玛丽莲曼森倒是有几分接近。云雀才懒得管对方说了什么还是唱了什么，不过揪起那色迹斑斑的罩衫的时候还是被某种滑腻的手/感分了神。
　　红颜料？
　　“身为美术课代表不觉得在画室斗殴是件很亵渎艺术的事情吗。”
　　故意摆出一副师长样子的蓝发青年掰开揪住自己领子的五指，将握着的刷子扔进脚边的报纸堆里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Kufufu……还是说你终于想通了决定晚上和我出去约会？”
　　——I've got something you can never eat.
　　——I've got something you can never eat.
　　——I've got something you can never eat.
　　——I've got something you can never eat.
　　云雀嗅着自己的指尖辨认那些黏稠红色的成分，完全没在听骸说什么。
　　干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味蕾被融开的锈涩抱拥，少年眯起凤眼略带厌恶地笑了。
　　“六道骸先生我不认为你是在秀什么行为艺术。”指甲盖上未完全融化的褐色粉末黏带着银色的丝线款款曳离唇/瓣，“这也不是你自己的血吧。”
　　“小麻雀似乎脑子没被熏坏呢？亏我在你进门前的五分钟还在后悔这次的剂量放多了点疑心会不会把你毁成一个弱智…………哎呀都说了不要在画室进行暴力行为了亲爱的。”
　　过猛的发力导致髌骨不偏不倚硌上一团用光后折卷起来的颜料管角，梆噹垮到地板的木头画架反向抛出了怀中的油画框，并以一个悲天悯人的灭顶姿势拍在了云雀后背上。愤怒的少年却没有丝毫反应般，手上力道稳稳卡住身下骸的脖子逐渐收紧，墨瞳里迸出毫不遮掩的杀气——这回看来是真的。
　　“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得温顺一点呢我迷人的小鸟……”
　　“你这自视甚高的变/态。”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藏青色挽起的辫子散开在一地的油污和血渍中，结成小丛小丛的漩涡。明灭光斑穿透无机的铝窗，玻璃在寒风推搡下发出颤笑一样的咯咯声。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云雀恭弥？”
　　“哇哦，原来我还给了你临终宣言的时间。”
　　“呼呼呼……当然，还有多出来做别的呢。”
　　“比如？”
　　同样发力过猛的吻死磕向毫无预料的牙床，然后是牙床挤压着牙床，内里的粘/膜都磨了破。新鲜的红血球和着烟草的苦味扩散，喉间蠕动的氧气越来越少，纵使云雀想要咬下对方那条触手一样无孔不入的舌头也无法获得要领，从来没有过接吻经验的感官混淆着判断力，只唯独收缩得更小的瞳仁深处不间断收纳进周遭景象，拥挤不堪地铺陈开来。
　　银朱。绛紫。朱丹。茜彤。赫赤。紫棠。殷檀。枣栗。
　　绯红，品红，酡/红，嫣红。海棠，石榴，樱桃，胭脂。
　　他想他从来没有如此鲜明的记忆载体来分辨【红】这颜色，除开生硬的名号回复最直观的感应，种种种种，万千千万。繁复的脉络爆炸出一片阔地原野，五感尽失，他几近晕厥。
　　疑似深重的虚无。疑似过往与白昼的交接。
　　——1, 2, 3, he is a speed bump mannequin.
　　——1, 2, 3, he can't move just stand still.
　　——1, 2, 3, he is a speed bump mannequin.
　　——1, 2, 3, he can't move just stand still.
　　六道骸终于放开云雀的唇，舔掉嘴角新着色的斑纹，血色右眼飘忽烧出遍野森火。
　　“出现幻觉了吗？”
　　十指还维持着钳住对方颈项的姿势一动不动，黑发的少年只是定定然俯视着身下意犹未尽的野兽。绞合的关节隐隐泛白，云雀感到自己的肌肉扯着牙关开始咬紧，竟至兴奋得微微发抖。
　　杀了他？杀了他。为什么不呢。
　　“你不是应该看不到吗亲爱的。”
　　说什么呢这家伙一直都在说什么。
　　看不见？笑话。你知道什么？
　　“看来你应该感谢我的特制香水给你带来的美妙后遗症。不过很遗憾……你看，恭弥。”
　　你看——
　　那白得发青的手触过来，抹上自己的脸颊。
　　颓然花落一地，急速枯萎碎成飞灰。残妆卸尽不过是苍茫土色，千篇一律的赭里透着不明不白的素芜。云雀眼见着鲜丽尘埃化为一滩叠一滩的脓水，只余尸横遍野。
　　“即使你再如何模仿【正常人】，都只是徒劳哦小麻雀。”
　　恼人的笑声再度自那弧度诡谲的唇/间溢出，上挑的眼尾兀地折跳成凌然的线条，云雀突然开始大声地笑，一边站起来用脚发了疯般踩向房间地板上的各种颜料管。
　　谁说我看不见的。
　　你们凭什么界定我看不见？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就连名字都烂在了喉咙口，他叫不出来，亦只能看见生硬的相似，延绵回熟悉的剥离感，板结成灰蒙蒙的龟裂土地。
　　——Take this from me.
　　Hate me. Hate me.——
　　——Take this from me.
　　Hate me. Hate me.——
　　眼前覆下的阴翳优雅又恍惚。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恭弥。”
　　恶魔的呢喃近在耳边重复着。
　　“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个【patient】。”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I'm dying, I hope you're dying too.
　　“不过，我能看见你的颜色。”
　　“云雀恭弥。你是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