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reborn]Dyschromasia-隐性剥离-（骸云）》樱井Messer

5、第 5 章

　　五
　　“恭弥~~醒了啊。”
　　“唔……”
　　一手按住额骨，斜挑的眼角里有片刻间盛满了空白。身下柔软熟悉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在那个一地积水阴暗肮脏的酒吧小厕所里面，不过床边一脸担心俯身过来的迪诺还是让云雀的警戒心瞬间暴涨。
　　“你怎么在我家里。”
　　“诶？恭弥你都不记得了么……”在床沿坐下的青年抓了抓那一头耀眼的金发，颇有点无可奈何。“没想到你对酒精反应这么大啊果然还是——”
　　“出去。”
　　“诶诶不要对尽心尽职的人民教师说出这种冷血的话吧云雀同学……”
　　“我头很痛。”重新缩进被子里背朝对方。这个时候他不想见到任何与己无关的人即使对方疑似把失去意识的自己搬回了家也没差。身后的男人长长叹了口气，说了些什么水和药在床头之类有的没的，之后是窸窸窣窣一阵衣料摩擦声之后便没了动静。云雀浑浑噩噩将蒙着头的被面掀开，鼻腔还依稀带着恶心酒精味道的吐息让他更加不快。
　　“恭弥。”
　　还没来得及转头发飙就感觉到异样，眼前覆下温凉的阴影，按/压在跳动的眼皮上突如其来地决然。薄的血丝在黑暗中突突地浮现，云雀很恼，却一时找不见头绪，反而只感到连带被捂住的眼一起整个半身都被包裹起来。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什么鬼……”
　　遮在双眼前的手放开来，隔空抬起了几寸，划过弧形的半圆捧起少年线条清秀的脸颊扭向一侧，一字一句，笑着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恭弥，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不论你是否看得见那些华美绚烂。
　　——够了。
　　“虽然在学校总是最讨厌上色彩课甚至总是只交没有上完色的素描稿，但你在家里一直都有在画油画的吧。”
　　“我刚才都仔细看过了……你真是很努力啊。云雀恭弥。”
　　——够了。
　　——出去。滚出去。
　　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团脏抹布，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睁大的瞳孔里倒映出对方那显得陌生的温柔笑脸，金发在室内冷光反射下镶上了白霉般的毛边。
　　耳膜嗡嗡直震快要炸裂，云雀撞开迪诺从床上翻下地，抄起地上的拐子狠狠砸过去。他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这失声的愤怒，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将对方也打到哑口无言。
　　“好好休息，这周我批准你放个假。”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青年男子捡起那支因主人的失控而失了准心的钢拐将它放到柜子上，径直走向门口。
　　又像是想起什么没说似的，回转身子望向靠在床边垂着眼按着手臂伤口沉默的黑发少年。
　　“你的画是最美的，恭弥。”

　　之后就是睡得天昏地暗。
　　但是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云雀一直在路上跑，不会停止也无法停止。雨很大，赤/裸的足跟浸泡在浑浊的泥水里，头也无暇回顾。只能跑，跑，跑，朝着未知的所谓远方。但远方是否就有他遗失的想要的，他并不知道。累了步子逐渐慢下来，抬头望天，云像光影流折的水中质点，波纹粼然。他怀疑是不是天地之间的水发生了置换，然后脚下一空，身子就这么咕嘟嘟陷落没顶。
　　溺水的感觉太过真实，云雀几乎是抓破了床单醒过来的。一头的冷汗。
　　掳过闹钟来看却发现时间正是凌晨四点半。茫然地将它放回去，但不论怎样都是睡不着了。
　　今天是几号？已经十二月了吧？从哪一天起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
　　见鬼。
　　早就倾倒得渣都不剩的胃袋开始用阵痛来表明自己的不满，云雀舔/了舔皴裂的嘴唇，突然很想吃甜的东西。
　　显然就算把家里凭空挖出个洞，也没可能找的到一点那种食物存在的迹象。云雀恭弥平日并不是个喜欢吃甜食的人，尽管当下他自己也很难解释这种凭空涌现的欲求感究竟是哪里的功能出了故障。
　　出去买？开什么玩笑你以为现在几点。
　　自我交流徒增的只有向上累积的焦躁感。他只觉得闷，整个屋子里都飘荡着浊闷的气味——现在连他自己都要被/逼出去了。
　　最后的最后云雀恭弥站在连路灯都恰逢时机般灭掉的黑暗里定格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为什么没有穿外套就跑出来了。脑子真被酒精腐蚀了么。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绝对。

　　漫无目的在街道的阴影中间穿行，毛线背心贴在单薄的衬衣上基本说来起不到多少御寒的作用，呼出的白气于眼前雾化散开，是唯一能看得清晰的颜色了。
　　云雀对这个二零一一年的冬季愈发地没有好感。
　　MP3的电量似乎有点不足，耳机里的女声听起来渐渐地弱下去，丝线一样悬吊成苍白的浮冰。
　　Glitter silver moon
　　Time stands frozen
　　Satellites
　　Spin me dizzy
　　I fall
　　Into your arms
　　I fall
　　My heАVen arms
　　I fall
　　Dust pulsates...
　　鼓点侵蚀开蔓芜的回音，电流掺杂着单调的噪点，云雀低头看向自己脚尖剥离出窍的畸长剪影，卷开一声夜鸦的嘶鸣。
　　不对，哪里来的光？
　　扯掉已没了节奏的耳机他眯起细长的眉眼，然后就那么看见了六道骸。

　　巧克力。
　　甜腻的滋味迫不及待晕开在指尖。一块又一块，舌与齿间挤压碾磨沉鬱粘/稠的满足喟叹。褐色的痕迹不觉溢出著落于唇角的缝隙，映像乃是与乾涸的血迹如何相仿。心下当即嗅出浓墨重彩的腥美气息，如若与生俱来的缺失得到补足。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啊云雀君。”
　　冰凉湿/滑的手指侵入口腔，指肚掠过那小巧的虎牙抹了抹，然后在主人不快的啮咬前灵活地全身而退。
　　“Kufufu~我喜欢你的牙齿。”
　　“变/态。”
　　“哦呀呀，是谁刚才一见到这个变/态就扑上来抢过他手上的巧克力吃的一副欲/仙/欲死的样子啊？”
　　你妹的欲/仙/欲死。云雀心里这么说，但没有出声。抬手用拇指抹掉嘴角的碎屑，大脑像是和身边亮起的路灯一样透彻起来了，难不成自己原来有低血糖？
　　不对现在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
　　甩掉手中还剩1/6残肢的包装袋，正欲走人，就见对方弯腰一个前倾稳稳接住那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锡纸块，眉宇间这次看上去是真正地有几分困扰。
　　“喂不要这么浪费啊好歹这也是进口货，意大利产的呢。……再说这本来是买给我可爱的库洛姆的……”
　　云雀脑子里闪过那个脚脖子上纹了莲花的女主唱，嘴角牵出一丝讥讽。
　　“她歌唱得不错。”
　　“嘛~~她也说你酒量【不错】。”
　　“想死吗。”
　　“抱歉我现在没心情死。”
　　还是那副没皮没脸的假笑，云雀拎着骸的风衣领子看了半天，想起这是自那之后第一次看到这家伙。然后那红色的右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平日里左眼一样微微泛蓝的瞳孔。
　　同样的，没有闻到那种讨厌的香味。
　　天空泛出死鱼肚的颜色来，云雀不禁打了个喷嚏。还是回去睡觉吧。
　　转身就走。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街上么？”
　　重复掉进选择性失忆的云雀恭弥拒绝回头，却由不得止住了陷在雪里的步子。
　　“我是出来【采购】颜料的哦。”
　　下意识地舔/了舔齿缘，居然真有股铁锈味。搞什么。
　　“不想试试看么？”
　　明天该买油画布了吧？
　　“恭弥，你也能画出来的哟。和你一样美的，颜色。”
　　终于转过身子的少年抿着嘴笑了。
　　“哇哦。如果是用你的血，我可以考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