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之损友》谦少

35、人情味

　　林岑沉默了。

　　柯霆盯着他的脸，像是把这辈子仅存的真挚的都藏在了眼睛里。

　　但是，林岑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低下头，在病历本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停下笔，告诉他：“我会向姚主任申请退出这个病案，很快就会有新的医生来接替我。”

　　“小岑。”柯霆瞬间明白过来，伸手想抓住他。

　　林岑已经合上病历本，退到几步之外。

　　“好好养病。”

　　他逃跑一样跑出了柯霆的病房，柯霆从床上跳下来，鞋也没穿，追到走廊上，林岑知道他追过来，更加没命似地跑，还没跑到楼梯口，听见背后一声惨叫。连忙回头看，被某个穿着病号服的狡猾商人抱个满怀。

　　“这么多年了……”柯霆紧紧搂着他，叹息一样感慨：“小岑你还是一样好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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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要我跟你说多少次，现在是上班时间，这是医生的值班室，请你回到你自己的病房。”这是正奋笔疾书抄病历本的林医生。

　　“小岑的意思是下班之后我可以来这里找你了。”这是规规矩矩坐在他对面的无良病患。

　　“刺拉”一声，是林医生的钢笔头连着划破几页病历的声音。

　　柯霆识相地噤声。

　　不管过去多少年，他这种几句话就可以把林岑惹毛的本事，还是一点都没退步。

　　林岑把已经毁掉的病历副本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在桌上，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柯霆。

　　柯霆识相地做出一脸严肃的样子，明明是二十六岁的男人，面庞英俊眼神坚毅，这一刻的表情，却和当年闯了祸之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柯霆，你能正常一点吗？”林岑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你现在自己也开了公司了，也是成功人士，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听说你都要结婚了，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一样……”

　　柯霆垂下了头。

　　就在林岑以为他是被自己骂得惭愧了之后，一副负罪模样的柯总，低声说道：“我也不想。”

　　“什么？”

　　“我也不想这样和你说话，”他低声说：“我也想严肃认真地告诉你，让你相信，我是真的认真考虑过，才来找你，我没有骗你，也不是想捉弄你……”

　　林岑冷冷地看着他。

　　“但是我做不到。”柯霆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我没办法改变自己说话的语气，我没法一本正经地告诉你，我就是想这样跟你说话，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所以，”他抬起头来，眼神无比真诚地看着林岑，问道：“小岑你刚刚说的那段话的重点，其实是在打探我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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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如果有人从林岑的值班室外经过的话，绝对能够见到博雅从来无人见过的一幕：博雅无数护士心中的那抹白月光——被誉为高岭之花的林岑林医生，正在暴踹自己导师的VIP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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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尽所有方法，软硬兼施，暴力政策不成，只能使用怀柔政策的林岑，在答应柯霆晚上和他一起吃饭之后，终于把段数比当年高了不少、显然已经变异的柯大霸王送回了病房。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请一个长假避避风头。

　　他心里简直是一团乱麻，别说看清自己的心，他现在连思考一下晚上找什么理由躲避查房都很困难。

　　读了整整二十二年书的林医生，唯一的短板，就在感情上。

　　他原本以为，经过这么些年的暗恋和分离，自己的涵养功夫已经够好，至少可以做到不动声色。没想到柯霆一个回马枪杀回来，完全换了招数。

　　他的道行，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还行，面对柯霆的攻势就不够看了。

　　柯霆可不是袁祺，道行什么的先不说，单是本质，就有天壤之别。

　　他是林岑喜欢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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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岑在值班室里纠结的时候，柯大霸王正在病房里，指挥自己秘书定晚上见面的地方。

　　林岑是医生，值班要值整夜，肯定要吃东西，柯霆早就无数次研究过博雅周围地形，连以后在哪个小区买房都想好了，找个吃饭的地方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其实没有骗林岑。

　　这世上的狼狈，不是只有张口结舌、手心冒汗、说不出话那一种。

　　有一种狼狈，是只要你站到那个人面前，你的优雅你的魅力，全部像气泡一样消失无踪，你“砰”地一下被打回原形。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只能嬉皮笑脸，装成什么都不在乎的玩世不恭样子。

　　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心里，其实比谈最重要的生意还要紧张。这个人，一句话就能让你从天堂跌下地狱。

　　但是，在他面前，你偏偏就像个轻浮的痞子，你的内涵你的修养，你那些被人夸赞过的学识气度，全都展现不出来。你情绪波动这样剧烈，犯最拙劣错误，一瞬间回到那个只会欺负自己喜欢的人的小男孩。

　　好在，一切都没关系了。

　　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二十六岁，人生三分之一不到，他可以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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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钟，姚主任手术结束，带着得意弟子林岑许嘉去查房。

　　许嘉觉得很奇怪。

　　他下午吃到撑，又好好睡了一觉，八点半爬起来，觉得世界都是美好的，感官无比敏锐。医院走廊里灯光明亮，他清晰感觉到身边的师弟林岑整个人都好像不一样了。

　　他像是陷进了一个大麻烦里，皱着眉头，一副心烦意乱样子，但是许嘉怎么看怎么觉得，现在的林岑比上午见到时要好得多。

　　直到推开VIP病房门前一秒，许嘉才想明白。

　　原来，林岑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的林岑像包裹在冰雕里的话，那么现在的林岑，就是不知道被谁当头一棒，敲得冰壳都裂开了缝隙——要知道，以前的林岑，七情六欲都是不上脸的。

　　简单点说，就是变得有人情味了。

　　本来许嘉还是隐约感觉，但是，推开病房门之后，看见林岑骤然皱紧眉头，眼中带上薄怒的样子，许嘉终于确定：

　　自己这位小师弟，虽然是那个常来博雅踢馆的、看起来嬉笑怒骂其实机器人一样的林太后的嫡传弟子，但是，他确实是个活人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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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林岑变成活人的，不只是下午柯霆的那一番话。

　　还有，此刻正坐在柯霆床边的，那个穿着漂亮长裙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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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