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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此时心转迷 ...

  •   春季多雨,尤多微雨,润物无声,沾衣不湿,令人难以觉察。雨丝细如纤毫,几乎看不见,望去唯是天地间一片淡烟疏雾。沈相出巷行了一程,见御柳河上漫起了水雾,袅袅散入密密柳丛中,方恍觉下了雨。几个路人从沈相身旁匆促走过,皆不约而同瞧了沈相一眼,面露惊疑。沈相听得后面有女子娇声呼唤:“沈将军,请等等!”他终于停下,那女子自后赶上,跑得急了有点喘,道:“沈将军,你怎地越走越快?差点赶不上。”
      沈相见是丹朱身边的侍女,淡淡道:“姑娘有何见教?”那侍女双手捧上一只黑玉圆盒,盒上绛红珊瑚嵌宝为饰,极是贵重。她指指沈相的左臂:“将军大人受了伤,我家姑娘让我把这雪莲灵膏给你。”沈相抬起左臂,才发现由肩至肘衣袖破开处,有一道长长的狰狞血痕,才刚竟还是被连云飞的飞剑所伤。他不接那盒子,只道:“些些小伤,不劳丹朱姑娘挂齿。请替我多多拜谢贵主人,她的好意沈某心领了。”说完便转身离开,破了的衣片一飞一扬。留下那侍女愣在原地,望着沈相在烟雨中远去,不知所措。
      沈相伤势虽无大碍,但心想如此回府,必然被人所见,免不得传入祖母耳里令她担心。于是折而向北,行不多远,便来到京都最大的生药铺子“回春堂”。其时药铺均有郎中坐馆,沈相身为武官,向来与药铺打交道甚多。一进铺子,便有相熟郎中迎上来。那郎中一边端过清水白布放在堂中桌上,一边笑问:“沈大人,又跟人动剑了?这次是路见不平,还是惩奸罚恶?”沈相笑而不答,坐定让他清洗伤口。那剑伤虽不深,但创口极长,血流颇多,且已经凝干结痂,极难清理。那郎中直忙活一顿饭功夫,方包扎完毕。沈相正欲起身,却见内堂青布帘子一掀,单嬷嬷从里面出来。
      沈相有些诧异,便道:“单嬷嬷,你为何在此?”单嬷嬷手拎一包丝绳缠裹的药,突兀见到沈相,慌乱异常,药包扑地掉落,她忙将药包拾起。沈相笑道:“必是老太太叫你来的。”关心道:“祖母身体不适麽?”单嬷嬷顺口道:“是……哦,不是,是老身自家身体不适。”定一定神,方道:“我这几日胃气涨,来买点解食郁的药。”沈相问道:“怎不留在府里招太医瞧瞧?”单嬷嬷渐渐镇定,嗐一声:“我这是老毛病了,犯不着招太医那样儿兴师动众的。找个相熟的大夫开副方子,吃了也就没事了。”一旁的郎中用布巾擦了手,笑道:“这位老夫人可是我们的老主顾了。”
      沈相正言道:“嬷嬷可该遣个小厮来,自己出府可乱了规矩了。”单嬷嬷心中一紧,却听沈相笑开:“嬷嬷定是想找个借口从府里出来逛逛吧?”单嬷嬷松口气,笑骂一声:“孙少爷你还是这般淘气,说话拿架子唬人,当心我告诉老太太打你。”沈相笑:“祖母再不会为这个打我。”单嬷嬷这才想起:“孙少爷,你怎在这里?”一眼见到沈相手上破袖下裹着整半臂白布,吓得叫起来:“哎呀孙少爷这是……”沈相忙拉了单嬷嬷离开药铺。
      丝雨若有若无,沈相替单嬷嬷撑了伞,一面讨好道:“嬷嬷咱俩做笔交易如何?你别把我来这里的事儿告诉老太太,我也不把你来这里的事儿告诉管家。”单嬷嬷哼着鼻子道:“老婆子怎敢跟孙少爷做交易?孙少爷命令老婆子做什么,老婆子可不敢违拗——别的不论,就怕老婆子晚上睡觉说梦话怎办?”沈相知道单嬷嬷心中已允,笑道:“从小儿嬷嬷带我的时候,我可从没听过嬷嬷晚上说梦话。”哄着单嬷嬷,走得远了。

      沈相方进了自己院子,换过划烂的衣衫,便有一个小丫头来传话:“五爷请孙少爷到书房去。”沈相早知瞒不住,却不想小叔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明白避不过,索性坦然往内书房而来。
      进了书房,却不见沈留,丫鬟回道:“五爷有点事先出去片刻,请孙少爷在此稍候。”屈屈膝行礼退下。这书斋本是一连五间大房,三明两暗,四面出廊。沈留通常在东面那间处置事务,沈相今日却被丫鬟带到常时读书的西房。房内两面是书架,北墙后尚有内室。另一面墙上则是一排菱花窗,通糊了雪白的越溪蝉翼纱,明净无比。窗下一张古老的巨大紫檀木书案,整齐排列着文房四宝,桌上散落几本书。沈相随便拿起一本,百无聊赖翻开,目光却从书页上飘出去,望向窗外。院中翠树潇潇,墙角有一大本茂盛的芭蕉,笼在如烟细雨中。枝叶润了水,绿得洗人眼。蕉叶犹自半卷,仿如一札厚厚的碧色书简,穿雨为线,仔仔细细封缄起来,掩藏住满怀深深心事。正在此时忽听“咯”一响,似乎有人推门,沈相扬声问道:“谁?”
      “是我!”沈留踏入房门。他从外面回来,并没有打伞,白皙的脸上沾了少许雨水,更显得眉目清朗,风神秀逸。两个丫鬟捧着茶盏和热手巾进来,放下后不待吩咐,便悄悄退了出去。沈相搁下书,规规矩矩站起来:“小叔!”
      沈留擦过脸,方在案头旁的椅上坐下。一边揭开茶碗盖子,淡然道:“你今日跟连云飞在街上斗剑了?”沈相一听,便知情势糟糕。他熟知沈留的性子,语气愈平静,心里愈是生气。他忙道:“是。不过……”沈留不待他说完,又问:“是你先提出斗剑的?”沈相低下头:“是。可我……”沈留将茶盖重重往盏上一扣,茶水溅泼到桌上,迅速洇湿了纸笔。他再次打断沈相,语气倏转严责:“你知不知道此事的后果?京里诸家皆知连云飞从江南回来,为连在思庆生,你和他比剑之事这上下只怕已传遍了。你招惹他挑起事端,因私怨殴斗,已是大罪;身为朝官,知法故犯,罪加一等。而若你一个失手,连云飞有个三长两短,惊动了皇上,你可否想过这事会如何收场?”沈相见沈留全然不容自己分辩,亦发了恼,赌气道:“我没想过后果!我只知他是我的仇人,他连家是我沈家的仇人!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和他全家,为祖父父母,为弟弟妹妹,为咱们全家死去的二百多口人报仇!”
      沈留断喝道:“胡闹!从前真是太纵容你了,方酿得你这般莽撞冒失,不知轻重。你这几日不许出门,给我用心闭户思过,再好好拟个请罪折,我替你递上去给皇上。”沈相益发怒气如狂,大声叫道:“我不思过,我不写请罪折,我没错!”激愤之下口不择言:“你怕我杀了连云飞,你不敢招惹连家,不过是因为那个女人……”话一出口,就知犯了大错,讷讷住了声。
      沈留的眼神幽沉如夜,却又亮如刀光,薄薄嘴唇抿紧成一条线,面上毫无表情。沈相从未见过他这模样,只觉寒意从脚底浸开。他痛悔万分,却不知如何挽回。屋子静极了,听见雨打芭蕉,极微细的漱漱声。恍惚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哭。十来岁的少年,性子倔得很,受了欺负,坐在东宫后殿的台矶上,拼命忍住泪。过一刻,小叔就会找来,坐在他身旁。亦不说话,两人一起静默的眺望天际云舒云卷。然后,转过头,看见小叔温和的笑容:“回家吧。”小叔的脸上身上,同样满是伤痕。那些从前的日子,都藏在心底。人心到底能藏多少事呢。蕉叶上的雨声渐渐大起来。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拆开来,全是自己的心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心上成秋。他思潮翻滚,却听沈留平平道:“回你房去!”沈相略一迟疑,却突然转身奔了出去。
      沈留手一挥,那茶盏哐啷跌下书桌,摔成粉碎。房外丫鬟们听得分明,却无人敢进来收拾。
      坐在椅里,沈留只觉从未有过的疲倦,浑身从心透出来的乏力,似乎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无意识的望着窗口濛濛的烟云水雾。有一种漠漠的无边无际的寂寞悲哀,随那雨烟飘了进来。

      从书房后面万字廊出去,不需多久,便是杏影馆。短短一段路,平常走熟的,今日行来,却犹似千山万壑,长路漫漫,只是走不到。雨声淅淅,烟霭苍茫,仿佛已经走了一辈子。却不能回头,亦不愿回头。
      大门半掩,推开便见胭脂独坐在廊下看花。她侧着身子,定定倚在方漆柱边。隔了满院烟雨,一刹那,只觉那如花容颜宛在渺渺云端,遥不可及。长廊一折三回,霏霏雨丝从檐下飘进来,澄砖地上一片片皆是淋漓的水渍。她看着他走近,在她身畔坐下,手触到她的葱白绫画凤蝶湘裙,便润润的湿了指尖。没等他开口,她先自轻声说:“你的衣裳湿了。”声音微弱,几乎听不到,却含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哀怜。他的手寻到她的手,亦是沁凉的。将它们合在掌心,他深深注视她,低声道:“你的也是。”
      胭脂回望他,眼里是同样的哀怜。片刻,她移开目光去瞧院子里的花树,轻语道:“花儿好美。”沈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院子的杏花,已开到极盛,簇簇香蕾嫣破,见蕊不见枝。初放时的彤红褪成粉白,湿了细雨,淡烟里幽幽流光霏微,清艳绰约。他收转视线,灼灼盯着胭脂。雨水浸润她白玉般的脸庞,平素已是清丽无俦的容颜,愈发皎洁,脱净尘俗,不沾半分人间烟火。他拂开她额上几缕半湿的散发,蓦然问道:“你真的喜欢这花么?”他猝然吻住了她,不等她回答,好像他害怕听到她的答案似的。她的唇上有凉凉的雨意,羼和她特有的香甜,仿佛一种毒药的甘冽,摧心蚀骨,却不能自拔的沉醉。他不顾一切辗转吸吮,从未有过的恣意,放肆的占有掠夺。她的唇,她的眼,她的发。带着一种绝望的不依不饶。他的湿衣重重裹住了她,透不过气来。她觉得他们象两个溺水的人,在即将没顶的巨浪里挣扎,解不开的纠缠着,一起沉下去,沉下去,沉到不可知的窒息黑暗的深处。

      三月初十连府上下为连在思庆生。虽不是什么整生日,前几天又请过了各家官客亲友,这日只是府里的家宴,门上仍是传信叫人回事忙个不停。一会儿宫里来人宣旨,一会儿某王公着人特为拜礼,一会儿姑娘姑爷回府,十几个人来回穿梭,脚下不停。连家大公子连云芾和四公子连云峰在前面正堂坐着迎候应对。
      黄越山跟着玉凤回来连府,见过大夫人,却没见到连在思。从正房出来,便有十姨娘的小丫头来领了他们往十姨娘院里去。玉凤见到母亲,自然欢喜,无话不说,出口便问:“娘,爹不在家么?”十姨娘道:“你爹今日哪能不在家?”玉凤道:“那他怎地不出来见我们?”十姨娘噗一笑:“除了几家亲王国公,你几时见过你爹生辰时候出来见贺礼的外人?”
      玉凤不乐:“我们可不是外人。况大姐夫每年派人来,爹爹都亲见的。”十姨娘素知女儿心高气傲,这会子弄拧了性儿,便道:“你大姐夫岂是一般人能比的?年年送的东西,莫说是地上有的,只怕是那天上有的也送了来。现今你三个哥哥又在他那里,你爹能不另眼相看?说来也难得,你大姐姐嫁给他不到两年就没了,十几年了他还惦着,也算是情深意重。”玉凤撇撇嘴:“他当初娶大姐姐的时候,也不过是个穷小官儿,要不是攀了咱们家,哪能有今天?”
      她母女俩一递一句说话,竟视一旁的黄越山为无物。黄越山乐得默默吃茶,心里只是想:“她今日会不会回来?会不会见到她?”两月不见,相思入骨。那茶喝下去,浇的心头一片滚烫。
      那边十姨娘又道:“你们这次的寿礼,别的都还罢了,那沉香木的寿佛倒是不错。”玉凤得意道:“这可是我去了古董行五六次方找出来的,原是说留给顺亲王下个月七旬大庆的,硬是给我截了手。”说到此处,有些犹豫,叫了一声:“娘!”十姨娘叹口气:“上次给你那些银子都花了?”玉凤微微红了脸:“那寿佛实在不便宜。”十姨娘看她一眼:“光是为你爹的寿礼花的?”玉凤拉住十姨娘,撒起娇来:“娘,春天了么,也得做两套新衣不是?”十姨娘心软了,吩咐身边的大丫头:“把后边柜子里那包银子拿出来给姑娘。”那大丫鬟取了钥匙转入后房,玉凤道:“我去看看。”便要跟去,被十姨娘拉着:“你也要俭省点,我这儿的钱可没多少了。”玉凤没口子答应:“是是是。”挣开十姨娘的手,也进了后房。
      十姨娘见黄越山一声不吭,一副心不在焉置身事外的样子,心下有气:“生得清清秀秀的,制科也是高中,应得是个伶俐人,怎么见这几回,来来去去皆是木头样儿,扎一针也不会叫疼似的。倒是丈母娘帮你养老婆,谢也没有一声!凤儿跟了他,真不知是福是祸!”她板了脸,对黄越山道:“按理你是娇客,受不得重话儿。不过我有几句话,还得说给你听。”黄越山低首敛息,恭敬道:“您老人家有何指教,小婿洗耳恭听。”
      十姨娘心气稍平,面色和缓下来:“你那校书郎一月的俸粮,着实少了点,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不过这京里大小的官儿,谁指着那点薪俸过日子呢?你在吏部,里边儿生财的门道,有的没的,不知多少,你但凡脑子活络点,倒也去打听打听,好歹给你娘子挣点衣裳钱。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抱着个生金蛋的母鸡受穷呢!”十姨娘一席话,挤兑得黄越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姨娘接着道:“你这副傻呆呆的样子,老爷也不喜欢,所以今儿没见你。”十姨娘又生了气:“你可得小心的。凤儿嫁了给你,你若是带累了她,我可不依的。”正教训,小丫头进门道:“老爷请黄姑爷过西花厅小书房去。”十姨娘大喜,忙催黄越山跟了小丫头一起走。

      到了小书房,却见里面只有连在思与连云飞两人,看情形连云飞正受鑑戒。黄越山行过礼,连在思摆手让他起来,转头继续训斥连云飞:“跟你说过多少次,现今要韬晦,韬晦!你给我好好儿的,别再想着找回什么场子!否则我先打折你的腿!”连云飞本已被父亲呵骂得极不自在,却不想又被黄越山在一旁看见,心下更是恚怒,却发作不得,只憋着满肚子气站在下首。
      连在思这才对黄越山说话,语气倒是和蔼:“你来了多久了?”黄越山有点战战兢兢:“也刚来。”连在思点点头:“嗯,我一向没工夫,你又少来,所以今儿特特叫你来说几句。”问:“玉凤那丫头还好吧?”黄越山低头回:“是。”连在思敏锐地瞅他一眼:“玉凤被她娘给惯得无法无天的。哼,她若有什么地方缺规少矩,你只管管教她。”黄越山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尴尬不已。连在思打量他一会儿,突生感概:“你确是很有乃父之风。”黄越山一愣:“您见过家严?”连在思呵呵一笑:“那已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当时路过秀郡,与令尊有一面之缘。令尊官声清正,文采风流,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回京后我曾在先皇面前大力举荐。我对令尊推崇备至,是以你来求亲,我一口应允。后来令尊出事那回,我也曾就中极力斡旋,终究没能救了。可惜可惜!”连连长叹,黄越山已然心潮澎湃。
      连在思问黄越山:“你目下在考功司?”黄越山如今觉得连在思又亲近一层,忙答:“是,年后刚过去。”连在思笑道:“很好。那你有没有看过你父亲的考功簿?”黄越山红了脸,嗫嚅道:“这是犯规矩的。”连在思逼问:“那你是没看过了?”黄越山不敢回答。
      连在思哈哈大笑,走下来拍拍黄越山的肩膀:“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虽说规矩是没有皇上谕旨,擅自翻看考功册是杀头大罪,可谁也没把这规矩当真。看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用怕。”黄越山仍是忐忑。连在思在房里踱着步子:“我正有一事要你帮忙。”黄越山道:“大人有何吩咐,小婿自当遵从。”
      连在思微笑看他:“我想让你帮我看看赵宣淳的考功档。”黄越山猛吃一惊:“赵大人的考功档?”连在思道:“不错!他是弘通朝入仕,南城考功档文馆里应有他的簿册。”黄越山极是为难:“这个,这……”一旁的连云飞忍不住喝道:“父亲叫你做事,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识抬举!”连在思瞪了一眼连云飞:“别大呼小叫的!”对黄越山蔼然道:“你考虑一下也行。”又道:“上次玉凤回家,抱怨石瓦胡同的房子太窄小,恰好前几日你一个年伯让了一幢宅子给我,什么时候你和玉凤一起去看看合用不合用。”
      黄越山内心剧烈交战。连在思身上一袭家常半旧的寿字如意纹便服,温厚的乌金色,令人不由自主心生信赖。他形容清癯,笑容慈和,亲切得犹如一个殷殷长者,刚说完激励子侄奋力上进的话。黄越山心思摇动:“父亲若在,也无非像这个样子罢。倘是父亲要我这么做……”念及父亲,蓦然想起考功簿里“德义素闻,清慎明名”八个大字。“令尊官声清正”,似乎有人讲过。好一阵子,黄越山跪下去,吃力道:“请大人恕罪,小婿实在不敢辱没家声……”
      连在思面上极快地掠过一层阴影。然而他尚未说话,便响起急切的敲门声。连云飞扬声道:“进来!”连四出现在门口,惊慌失措的道:“老爷,三姑娘回来了!”屋里人都是一怔,黄越山的心怦怦直跳起来。连云飞随即责叱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连四仍是惶惶不安:“不仅是三姑娘,三……三姑爷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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