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云湖七月

6、归程

　　卡尼觉得头很痛，他和弗兰相处已经几天了，他敢说自己简直是以对待上帝的态度来对待他了，但是这个孩子仍旧没有消除他对他的戒心。自己是不是好心得过了头了呢？放着一大堆事情不做来当小孩子的保姆，而且这个小孩偏偏还不领情，真失败啊……

　　而且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弗兰，我要回罗马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孩子蔚蓝的眼睛盯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的话，还不如跟着我这样不好吗？”

　　弗兰低下头，好象在沉思着什么问题。

　　“你不愿意吗？”

　　他摇了摇头。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尼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被这个小鬼磨光了。

　　弗兰愣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

　　“卡尼叔叔。可是……我……我想去救亚历……”

　　卡尼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的响了一阵。“亚历？”

　　“是的。卡尼叔叔，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我发誓我会去救他的。”弗兰清澈的眸子盯着他，那坚定的表情居然有着大人般的力量敲动了卡尼的心门。他觉得自己已经慢慢理出了一点头绪。他在他对面坐好，让自己保持严肃。

　　“弗兰，如果你要救他的话，那么就必须把一切事情都告诉我。”

　　弗兰审视的看了他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一个以拐小孩为其偷窃的盗贼团伙，两个不甘屈服于命运安排的孩子，一段最感人却也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平凡不过的故事。

　　“叔叔，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好吗？”

　　孩子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但是卡尼沉默了。他并不是不想帮他去救人，而是这种□□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他懂。况且，根据弗兰的说法，这是一个流动的盗贼团伙，现在恐怕早已经不在原地了……

　　弗兰盯着卡尼的脸，他眼中的热切渐渐消退了，代之以冰冷的色彩。他已经知道了，卡尼不会去帮他救亚历。但是他不能抛下亚历。不可以。

　　“你去哪里？”

　　卡尼愕然的看着那个突然站起的瘦小的身影。

　　“你不去，我自己去救他。”

　　弗兰大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还坐在那里的卡尼依旧满脸错愕，但是他的心里，也被这个孩子坚韧执拗的个性感动了。他突然想起了当初年少的自己，也是这样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明知道没有未来，却依旧不曾后悔。

　　他从那个决绝的背影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弗兰！”他在马路边拦住了他，轻轻的抚摩着他的金发，用平生从未有过的温柔对他说。“我帮你去救他。”

　　卡尼发现弗兰变了，他完全不是那个沉默的胆怯的带着戒备心理的孩子了。而变得勇敢好奇而大胆，仿佛对一切都很好奇。他的心理完全没有卡尼原先想象的那种因为残酷的过去而产生的阴暗面，反而有一种对于生活更加美好的热情。弗兰的脸上仿佛染着阳光的色彩，绚烂夺目。他也开始讲话，讲他以前的生活。当然最多的是关于亚历。所以卡尼的心里已经有了亚历那张漂亮的脸，大而亮的眼睛，瘦弱的身躯和甜美的微笑。同时他发现，弗兰谈到亚历时的那种神采飞扬，兴高采烈与谈到别的什么法比奥或者谁是很不一样的。天哪，这个孩子不会是喜欢着亚历吧？他在心里说。

　　但弗兰没有注意到卡尼在观察着他，他只是一直在想着亚历，亚历，亚历。从逃走之后，他就一直记着自己逃跑的路线，他跳下河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亚历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回来救他。所以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他也一定记得在自己走过的路线上做上记号。现在，他就凭着这些记号回去救他的亚历。

　　当然，当卡尼发现这种情形时，他不得不更对弗兰刮目相看了。在心里，他已经决定把弗兰培养成一个怎样的人了。

　　但是，当他们到达以前他们的基地的时候，那里早已经成了一片火烧后的废墟，人影俱失，只有断壁残寰。卡尼搂着失声痛哭的弗兰，安慰着他，他们只是转移基地了，他一定，一定可以再见到他的亚历。

　　他没有告诉弗兰，他早就悄悄打听过，一个月前，这里就被侦缉队灭了，一场大火烧毁了一切，整个组织都消声灭迹，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那个叫亚历的孩子，却再也寻不到影踪了。

　　“弗兰，跟我回罗马吧，卡尼叔叔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也许可以帮你找到亚历。”

　　弗兰泪眼婆娑的望着卡尼，这个时候，卡尼是他唯一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了。他点了点头。

　　身后似乎仍然硝烟弥漫，弗兰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他和亚历再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