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云湖七月

5、妈妈

　　“天使哥哥！”
　　保罗一踏进病房，就听见亚历快乐的声音。他不禁脸上一红。在他旁边的巴雷西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咳了几声。
　　“亚历，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谢谢你，天使哥哥。”亚历奇怪的看着他慌张的表情。
　　“嘿嘿……”保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队长，我把东西忘在外面了，我去拿。亚历你等我哦。”说罢一溜烟跑的不见人影。
　　这个小鬼……
　　巴雷西对着那个背影摇了摇头，然后坐到亚历身边。脸上卸去了平常的严肃与冷淡，露出难得的和蔼。
　　“亚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不，一点也不难受。巴雷西叔叔。”亚历连忙摇了摇头。“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我。”
　　好一个懂事的孩子。巴雷西伸手抚摩着他的黑发，脸上更见慈爱。
　　“那就好。你先安心养病，以后的事不用担心知道吗？”
　　亚历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怎么了？”
　　“叔叔，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可是，我的朋友们他们现在还被大哥逼着偷东西，我能不能请你们救救他们？”那双漆黑的眼睛流露出那样强烈的恳求，似乎还带着盈盈的泪光。
　　巴雷西忽然怔住了。
　　记忆的深处，不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漆黑的让人心疼？恳求着他不要离开？
　　可是那时的他却无动于衷的走了开去……甚至没有回头……
　　等到失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永远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他的心阵阵的绞痛了……
　　“叔叔……”亚历怯怯的看着出神的叔叔，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他看不透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此刻显露的是怎样的曲线，但是他却想到了心痛。一个人痛到了极点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吧？
　　“亚历，叔叔答应你，叔叔一定会帮你找到他们的。”
　　再多的心痛也会过去。何况已经埋葬那么久了？他告诉自己。
　　“叔叔，你为什么哭了？”
　　他讶异地抬起手，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润一片，多久没有流露过的情绪竟然在这个孩子面前毫无保留的宣泄。
　　“不，叔叔没有哭。”他淡淡的擦去自己的泪，淡淡的道，“叔叔只是想起一个离开的人，有点伤感。”
　　亚历清澈的眸子看着他，仿佛在验证他的谎言。他别开脸，无法面对这样纯真的视线。
　　“叔叔，我明白了。就象弗兰离开的时候那样。我不希望他走，但是我知道他走了会过的更好。叔叔，你不要伤心。我相信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回来，会回到我们身边的。那时，还是和现在一样。”
　　“亚历！”巴雷西轻轻地把那个脑袋搂进怀里，闭上眼睛，任泪水滴滴划落。
　　过去的人和事，又怎么都能回得来呢？

　　“队长真奇怪，怎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呢？”保罗小声嘀咕着。这个队长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天使哥哥，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啦。”保罗尴尬一笑，“喏，这是特意给你带的，你吃吧。”
　　“巧克力？”
　　亚历的眼睛一亮。
　　“怎么你很喜欢吗？”
　　“我吃过一次，很好吃啊。”亚历猛点着头，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地盯着包装精美的东西。
　　“那你快吃吧。”
　　“真得可以吗？”亚历有些胆怯的看着他。
　　“傻瓜。你喜欢吃的话我下次多买点给你。”保罗大笑着，这个孩子的要求真是太简单了，可是看着他吃东西时甜美的样子，他几乎都有点开始喜欢上这种小孩子的玩意了。
　　“怎么了？”
　　吃到一半，突然看到黑发的孩子闷闷不乐的表情。
　　“天使哥哥，我想到了弗兰，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弗兰是谁？保罗以为他是跟那个叫法比奥的孩子一起的，忙安慰他。“你放心，我们在密切关注这个团伙，一有消息就告诉你，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谢谢天使哥哥。”
　　亚历简直欢喜地要跳了起来，他心中已经开始幻想和弗兰，法比重逢的情景了。
　　而他对面的保罗此刻却愁眉苦脸，他憋了一个下午的话了就是讲不出口。
　　自从古利特那个大嘴巴回去说了之后，现在警队里面的人见面就叫他“天使哥哥”，搞的他真是无地自容。看吧，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是要残忍的打碎在小亚历心中天使的形象，他可有点不忍心呢。
　　在犹豫了N次，再下了N次决心之后，保罗终于开口了。
　　“恩，啊……亚历，有件事……”
　　“什么事？”
　　小孩子一脸认真。保罗期期艾艾，声音都掉到了脚底。
　　“亚历，很抱歉我骗了你，其实我不是什么天使拉，我叫保罗。马尔蒂尼，我是和你一样平凡的人。”一口气说完，他偷窥着亚历的神色。只见他蹙着眉思考了几秒，然后展颜笑了。
　　“天使哥哥，无论你叫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天使哥哥。我最喜欢天使哥哥了。”
　　“亚历你……”保罗觉得自己的喉咙哽住了，一种莫名的酸酸的液体就涌到了鼻端。亚历那种单纯的依赖和喜欢让他备受感动，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才不让眼泪流下来。
　　亚历，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保罗在心里发誓说。
　　但是亚历却象忘了他似的，出神地盯着窗外那一片绿茵草地。眼中焕发出绚烂的神采。
　　“我好想……好想去外面看一看哦……”
　　“我带你出去。”这时的保罗，希望把全世界给这样可爱的亚历，他立刻答应了他的要求。

　　绿草如茵，花团锦簇。和煦的阳光透过树枝照在他们身上。亚历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好舒服哦……”
　　而保罗只看着这个孩子，那么安静的孩子，对他来说那么特殊的存在。给他全世界的感觉仍旧充斥着他那颗不安跳动的心。

　　丁零……
　　突然的一阵铃声打乱了他们的思绪。保罗直觉地挡在亚历面前，警惕着周围的情况。好象是发生什么事了吧？四周的人也纷纷停下脚步，向着事发的地点望去。保罗犹豫着，他想去看看，但是又不能把亚历一个人留在这儿……
　　这时，警报解除了，一个护士跑过来大声告诉大家没有什么事。
　　保罗和亚历面面相觑。
　　“哎，那个女人可真可怜……”
　　旁边一个老人在叹息着，转身想要离开。保罗连忙拦住了他。
　　“老爷爷，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吗？”
　　老人只是叹息。“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女人本来有个幸福的家庭，勤劳的丈夫，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尤其疼爱她的小儿子，但是也许是爱之深责之切吧，她对小儿子特别的严厉。有一天小儿子考试得了低分结果被她骂了，那个孩子就跑了出去，结果被车撞死了。女人从此就疯了，她的丈夫带着她到处求医，而两个孩子从此就没了妈妈……”
　　老人边叹息着边走远了。
　　保罗也为这个故事震惊了。他生在优越的家庭，父母恩爱，对他也无比宠爱，他根本难以想象世上会有这样的悲伤之事。所以他只是觉得有点难受，但是当他一转头，却看到亚历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
　　“亚历，别哭啊，怎么了？”他心疼的抹着他的泪。
　　“天使哥哥，我……我也好想有个妈妈啊……”
　　保罗愣住了，亚历的哭泣声带给他的震动甚至比刚才那个故事还要多。
　　这样善良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连这样简单的一个要求都无法满足他呢？
　　保罗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他要给亚历一个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