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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九话 ...

  •   一出云雨楼,北堂朔罔顾其他人询问的眼神,立刻将樾然塞入车厢,勒令柴月疾行离开。
      相较于樾然已经惨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容,北堂朔似乎也好不了几分,按压下胸口有些浮躁的喘息,北堂朔一手扣着樾然的手腕,一边将她缓缓放平。
      “雨,你过来看看,顺便先封住她的穴道。”
      “北堂朔!你要不要和防贼一样防她!樾然她……她刚刚也不过是一时……”
      “陌风,你若信我,此刻就先不要管那些,用你的内力先帮她把体内那气劲压下去再说。”闷闷地咳了两声,北堂朔让出位子来让泪雨过去。
      “怎么回事!内劲反噬,樾然你好端端地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一接触到樾然的脉搏,泪雨整个儿便急得几乎炸起来。
      “内劲反噬?”陌风微蹙着眉宇看了北堂朔一眼,不再废话,伸手扣住樾然另一只手的手腕,将自己的内力缓缓导过去。
      神智早已濒临崩溃的樾然似乎已经感觉不太到外面的一切,身体的疼痛,也因为意识的麻木,变得很遥远,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却依然没有消停,连带着体内反噬的内劲一起横冲直撞。感觉仿佛溺水,周围都是沉甸甸的压力,胸口窒息一般的疼痛消磨到最后也没了感觉,水面似乎就在不远处,但是自己却一直在往下沉往下沉,距离越来越远……
      “朔……大哥……对不起……我……”
      忽而,眼眸处传来一股淡淡的暖,和药草的清香。似乎有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楚,却莫名地觉得安心。仿若有股力量将她从水底捞了起来,安稳而温柔,倦了可以让你休憩,累了,便可以不再挣扎。
      看着樾然慢慢地从气劲反噬的疼痛中缓过气来,原本呢喃不休,微微颤抖挣扎的反应也在北堂朔的劝说下归于平静,林慕惜终于放下心。抬头撇了一眼陌风和北堂朔,冷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现在谁和我解释一下?”
      放下遮住樾然眼睛的手,北堂朔轻声咳了两下,叹道:“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们谁也没想到樾然会突然气劲反噬、走火入魔。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樾然五年前发生什么事,我想我会有答案。”
      “你是指五年前见到你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晓?”缓下了怒气,林慕惜错开目光,一边收拾了条毛毯给樾然盖上,一边煞有兴致地问道。
      “我想……若是连你都不知道。那便只有真正凤涅的成员可以告诉我答案了。”
      “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又和他们扯上关系了?”猛地一顿,林慕惜脸色也倏忽间苍白起来。
      “我不确定……但至少,这次来的应该比樾然高上一级。”看着那张倦极而眠的面容,北堂朔幽幽一叹。
      本不想问的,但是再不弄明白,只怕他已无力护她周全。
      “北堂,你这是什么意思?”越发觉得有什么秘密会破壳而出,陌风默默握紧了拳头。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樾然应该就是凤涅里的星寻。或者曾经是……”

      星寻者,寻星火于天地,植傀儡于灵脉,网天下之珍奇,猎奇兵于九江……

      再睁开眼的时候还是漫天星辰,想来昏睡过去的时间并不是很久,稍微动动四肢,也在无那种逆经转脉的疼痛感,只是有些酸麻和沉重。稍微回想一下之前自己发抽干的混账事,樾然便懊悔得拽起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当场劫杀这么蠢的事亏她做得出来。
      莫说那少年到底是不是霄御,就算是。当街秒杀赵王义子、凤涅之主,这话传了出去,那是多大一个篓子。这明面上官府是不可能轻予的了,暗地里赵王还不生剐了她,而且只怕和她同行的一群人谁都无法幸免于难了。
      唉……莫说小鱼这娃儿会给他设什么陷阱。一看到他,她自己倒先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若非北堂朔一声冷喝和一壶冰酒把自己飘了十万八千里的魂儿拍回来,又编了个理由把她突发杀机带来的后果消弭于无形,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郁闷地抱着被子滚了两圈,忽闻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醒了?”
      “朔……啊!呜呜呜呜……”樾然一个鲤鱼挺准备从床上翻起来,却是动作幅度太大,猛地脑袋撞上床榄,“咚“地一声闷响跌回了床板上。
      “你……“无可奈何地看着那缩成一团在床上打滚喊疼的某人,北堂朔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微凉的手贴上樾然额头上那片红肿,轻轻地揉了揉。叹道:“本来就笨得可以,再撞就傻了。”
      感受着指尖薄薄的茧摩挲着额头,那种微凉又带有点儿发痒的感觉,樾然乖乖地躺着,顿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朔大哥,你……不生气了?”
      “你都有本事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
      “樾然,”打断了她支吾的道歉,北堂朔静静地看着她,一瞬不移,仿若要望进她心里。“你……可愿让我帮你?”
      他的声音很温和很平静,和五年前的潇洒纵横、豪情四溢截然不同。但是却一样有股让人安心的感觉,似乎只需他一个点头,你便可以性命相托,可以全心全意地去依靠信赖。
      那年说一不二,剑舞九州的男子失去了他最引以为傲的武艺,消磨了他仗剑江湖、策马西风的豪情,仿若激越的浪被时光平复成波澜不兴的湖。然而,却是现在的他第一次对她提出了这样的问句,这样的认真而小心地询问着他是否有探知她过去的资格。
      “朔大哥,你知道么?”回望那温润如玉的男子,樾然歪着头,笑得眼里水光一片。“只要你想知道的,樾然必不相瞒相欺;但凡你想要的,只要樾然有,必将双手奉上。自五年前那场相遇相知起,只此一生,樾然这条命都是你的。”
      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北堂朔发誓他绝对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一股温热的感觉从心底烧了起来,直逼耳郭,竟是让他有些茫然失措。
      有一个人捧着一颗赤诚的心站在他面前告诉他,面对她,他无须客套,无需顾忌,无需担忧,只需要说出他的渴望和诉求,她便会竭尽全力为他去做。这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恋痴缠、海誓山盟,也不是朋友兄弟间的相信相知、肝胆相照。他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笃定,一种被以命相托,倾心相许的认同。
      该说什么?
      面对这样的一腔珍重信托,他竟连回绝和客套都觉得是一种侮辱!
      微微侧过脸,北堂朔合上眼帘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臊红的脸颊那些许火辣的热度,然而一抬头,对上那双清灵热诚的眼眸,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我……我只是想问问……你和凤涅有什么关联……”一句话断成三节,一瞬的尴尬让脸颊都微微红了起来,猛地站起身,北堂朔有些僵硬地抛下一句话便夺门而去。
      “算了,夜深了。你内伤刚好,先好好休息吧。那些事我们明天再谈。”
      落荒而逃。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规则的试炼。要求很简单,那就是活下去。不是单纯的荒岛求生,也不是什么黑屋子里的自相残杀。他只是划定了一个地域,设定了一个基本的死亡人数,而后任由你去发挥,你去挣扎,去崩溃,去存活。
      你可以贿赂押送你进这个荒岛的明卫,让他放你离开。但是有可能他会拿钱不办事,反而补给你一刀。你可以凭谋略布阵防卫,一个人缩在一个布满暗器和机关的保护所,只要你可以保证限期内你绝对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出来。你也可以痛哭流涕,懦弱胆小求得别人的帮助,跟在有实力的人后面打打下手,沾沾光。但是你保证不了你的靠山会不会是永远是最强的那个。你也可以以一人之力震慑八方,求得一方净土,但是你时刻都不能松懈,不能休息,因为除了那些比你弱小的人,还有真正的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保证着一天一人的死亡下限。
      方法随意,结局的选项也很简单,不是生就是死。
      成败都看你的实力,也看你的运气。
      尝试过逃跑,被逮回来了。尝试过防备,伤痕累累了,尝试过反抗,那喷溅的血红和破碎的内脏,几乎让自己作呕到几乎昏死过去。可,这又如何?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当杀人已经成了一种常态,受伤开始会分清取舍躲避要害,野外生存熟悉得跟自家后院一样的时候。
      学技巧和谋略的时候来了。
      跟随着的大哥,转头就把他们这群虾兵蟹将全卖了,让他们去冲别人家的陷阱,去填每一天的死亡人数,以此换来了另一位大哥的庇佑。可笑的是那位大哥大,第二天就不幸中了头奖,成了凤涅门下随意清扫的垃圾对象,命归黄泉。于是赌错了,便全盘皆输。
      有过真心相交的朋友,可以信赖的伙伴,可现实的残酷,并不是你想闯就可以闯得过的。也许昨天大家还能浴血奋战,今天他便为了你身首异处,也有可能昨夜还在把酒言欢,今朝已经尸骨彻寒。而你不过睁眼闭眼,那个熟悉的音容笑貌却已再也触不到了。
      在这里生命浅薄得像一张白纸,染红了就破碎了,没有别的颜色。
      黑暗过,无助过,绝望过,却还要为了存活而耗尽最后一点智谋,最后一丝体力。
      有的人因为失去了重要的人忍不住自尽了,有的人舍弃了一切之后终归还是躲不过血起刀落。有的人还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挣扎,却已经迷茫了挣扎的意义和目的。
      300人,200天。
      纵然按计划还应该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存活下来。
      但事实,这不过是设计者荒唐的玩笑。

      “我那一批300人,只活了25个下来,而确切些来说,最后只有5个人活下来。”樾然的声音停在了那个数字上,仰头一口气饮下一杯花雕,似乎非得借烈酒的酒劲方能再把那段过往踏寻一遍。
      北堂朔早已青白了脸,却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樾然面前听她用略带讽刺的口吻讲述那段过往。
      他说了第二天再谈,一早樾然便主动来到他房内坦白过往,没有多余的修饰,平铺直叙、略带嘲讽。日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似乎也模糊了她的哀痛和感伤,只留下一股坚韧的执
      “其他几组人怎么回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和我一起的其他八个,有三个因为在最后一战中已经伤重,所以才离开岛不久,他们就撑不下去了。另外两个一出岛就打算找赵王报仇,结果连赵王府的地儿都没踩到,就被他的人灭了。所以除了空华和我,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叫小鱼,那年……他才十岁。”
      提到那个孩子,樾然又停了下来,死死地扣住酒杯,眼底的哀伤和失望浓烈得几乎要将她淹没。
      “他……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和我一样活得好好的。因为……他就是那场试炼游戏的策划者——赵王的赐姓义子,凤涅之主赵霄御。”
      有什么比朋友的背叛更让人难以接受?
      原以为所谓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在那场试炼里早已获得了最真切的感知和最冷漠的惯然,却不知道原来还是会痛。
      “樾然……”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辞来安慰,北堂朔只能轻唤着她的名字,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预想中的残酷和黑暗比起这份现实,渺小得几乎可笑。但是,为了他一句话,她义无反顾在剥离过往,剖白全部,即便伤痛,亦无怨言。
      所以他不能慌、亦不可退。因为,若是一段过往都将他击得粉碎,他还有什么能力帮她?
      所以他只能带着最认真的态度去倾听,去正视,而后抽丝剥茧,驱凶取利。
      那是他唯一能够为她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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