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八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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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险中求，成败酒中品。
最后一场的比试要求萧倾禹和樾然二人立于那瓷杯之上，争夺她手中那壶百年一遇千年一醉的千媚劫。谁能夺得酒壶而脚下酒杯无损分毫，便为胜。若是期间任何人不甚落亦为输。
这般苛刻的条件却仿若是为了萧倾禹与樾然量身订做。纵观江湖，能在轻功上与萧倾禹一较高下的寥寥可数，而樾然显然就是绝佳的对手。上次笃虚一行未曾分胜负，如今有个机会名正言顺再比高下，当然求之不得。
紫袍一掀，萧倾禹“啪”地收起自己的折扇，抬抬手指了指樾然腰间的白玉剑鞘，邪邪地勾起嘴角：“那玩意儿解开，别说本少爷欺负你。”
而后挑衅地凌空翻身，指尖轻弹杯沿，巧劲之下杯子竟没有任何动弹，犹如紧紧黏在了地板上，杯子甚至发出了一声轻吟，略带嘲讽，略带邪魅。吟声未落，萧倾禹已倒回身子，足尖点着杯沿，恍若落在平地。
“萧少爷有命，怎敢不从？”
萧倾禹爱显摆，樾然又岂是惯于平凡的人？猛地把藏着游祁的白玉腰带抽出来甩到身后陌风手里，脚尖一点，便只剩下一道残影。待他人看清，她已笑盈盈地插着手单脚立在瓷杯之上，足尖轻点在杯沿，青花瓷杯精致的口径在她的足下犹如厚实水缸，看似稳若磐石，却不知在那短短的圆周上她已经交错了多少脚步，绕着杯沿又转了多少个圈。
“一线长河天上邀，十面埋伏待君来。请——”
伴随着袁青阳清丽柔媚的声音，飘逸着醇香的酒壶已从二楼抛出。似乎还担心缺了情致，袁青阳玉手轻摆，抛出青花玉壶的那刻，帐幔里的乐师们亦奏起了十面埋伏。笙箫琴瑟混为一处，单闻铿锵之声振聋发聩，荡人心神。
注目着那跌坠而下的玉壶，樾然眼神一凛，身子忽然如绷紧的弓，点在瓷杯上的左脚微微沉下，准备上跃。萧倾禹斜睨了一眼，嘴角一勾挑衅似的舔了舔薄唇，虽起步慢了樾然半瞬，身子却是比樾然先腾空而起，抬手向着那落下的酒壶伸去。
不料樾然跃起的势头竟不是向上，而是向着萧倾禹撞去。只见樾然足尖还黏着那个瓷杯，人已推掌拍中了萧倾禹的膝盖。紧接着，樾然身体凌空旋转，左脚已跟上了上身弹出的距离，屈膝，身子顿时蜷缩得犹如一个球，如离弦之箭向上射出，遗落在地板上的青花瓷杯被那浑圆的力道卷起，在原地清啸着旋转起来，却也丝毫不损。
伸手，她已触到了青花玉壶的提柄。
配乐此时亦低到一处，仿若为了配合这气氛，压抑了彼此的呼吸。
忽而一声琵琶尖利凌冽冲天而起，却是合着萧倾禹一道转瞬而起的反攻。想他忽被樾然猛地拍中膝盖，阻了跃起的力道，已失去先机。却不想，他的反攻来得也如此猛烈而急迅。旁人只见见萧倾禹忽然双□□互踏上杯沿，杯子丝毫未动，人却如在平地上一般于杯沿上单脚旋转起来。借着旋转的惯性，萧倾禹左手猛地擒住樾然的腿往下一拉，右脚借势往樾然腰上一扫。
樾然矮身躲过一脚，又如蛇鳗一般两手交叉扣住他的右脚使劲一扭，两人双双凌空旋了起来。不让分毫，萧倾禹再出掌，几乎到手的玉壶被他一掌扇回了高空，曲肘一挡，他与樾然一触即分，但见半空中衣袂纷翻，须臾之间已然在半空交错了一番，又分别轻飘飘地落在两只青花瓷杯上。
众人仿若一时间忘了呼吸，眼前只剩下这场特别的比试。那乐那景，那残影叠嶂，仿若曲乐里两军决战时的声动天地，气震山河。
音乐由散渐快，调式的交替转换，使得心脏也随之跃动，难以自已。
“别发愣，再来！”勾勾手指，萧倾禹脚尖一点，人已顿在高空，连下坠的玉壶都低他三分，似乎若非留了七分力气来打趣邀战，他这一蹬竟是要冲破楼阁直上云霄。
樾然亦是嘴角含笑尾随而上，左手五指一张扣住萧倾禹的脚踝，顺势翻转，人也借力侧翻而上，一脚直扫萧倾禹面门。
“噔噔”琵琶转音起调。
萧倾于右手屈肘挡住，左脚一拧屈膝便往她腹部顶去。樾然也立刻变招，弃爪为拳，腰间聚力一砸敲在他膝盖十字软骨处，击得萧倾禹左脚瞬间发麻。然而一时失力却根本不能影响到什么，但见萧倾禹嘴角勾出一个邪魅的笑意，腰间一转，借力向后一翻，一招后旋腿直接从樾然来不及拧身的后背砸下去。
猛地一阵疼痛从背后袭来，人猝然直落。樾然目光微敛，一掌轰向高台，掀起的气浪总算阻了自己下落之势，也掀得两盏青花瓷杯往两旁倾倒过去，翻盖了下来。
弦曲已至高处，最后几个滑音从帐幕后面蹦出的同时，莫名地夹杂了一个旁音。
翻转着身体，再度腾空，一脚踢中萧倾禹手腕，将他擎在手里玉壶踢飞。转身一掌劈向萧倾禹的颈部的时候，樾然莫名地顿了顿。
成败不过一刻，
电光火石间，只听陌风一声惊呼，成败已定。
酒壶稳稳落在萧倾禹停住的左脚侧踝上。曲腿将酒壶引到身前，萧倾禹仰首一抛，青花玉壶端端正正地落在冷莫晨面前的桌子上。
而樾然却已落在了距离她的瓷杯百步开外的地方，似乎还余劲未消的又往后滑了下，终究停下时身形晃了晃，若非陌风伸手扶住，几乎险些跪倒下去。
但她似乎已经忘了这场比试、这场争斗，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目光透过萧倾禹直射那乐师的帐幔，却又没有焦点……
思绪是混乱的。
本能性地几乎要推翻自己的判断，告诉自己刚刚越过萧倾禹看到的那双眼睛不是那个人的。然而灵魂叫嚣着惊慌，心脏跃动着恐惧，一切在感觉到那人的存在的那一刻便乱成了线团，搅成了浆糊。只剩下一种刻骨铭心的惊恐和无助将最后一道防线压垮。
惊！为那人突如其来的出现！
恐！为那人或许即将出手的冷酷杀伐！
原本古怪离奇的信笺和巧合一般为她量身订做的三局比试似乎顷刻间都变成了蜘蛛的吐丝，棋盘上的纹格，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局暗藏杀机的棋。
那么，他此时现身又有所意指？
是旁观还是警告？是布阵撒网还是验收结果？
猜不到，完全猜不到！
讶异于樾然的发愣，询问了好几声却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的陌风微微蹙起了眉宇。只见她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衫，身体禁不住地微微发抖。因为靠得近，他甚至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樾然身上一种狂乱不安的气息正在四散开来。
走还是留？
触中他预料的结果，是输。逆向而逃也未必不在他意料之内。此时此刻，她才像是他网里的鱼，明明看得见巨网收编，却偏偏不知何处可逃。可笑地原地打转，惊慌而无奈地等候即将降临的凌迟。她该如何，才能在这惊涛骇浪中护得身旁人的周全？她只有两双手，又岂能抵挡八方暗箭十方激流？
或者，还可以拼个鱼死网破？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拦住她。没有人！
连他也不行！
浓重的杀气顶替了原先的慌乱，几乎是一眨眼，樾然已挣开了陌风扶助的手，越过萧倾禹，直蹿入台后帘幕，猛地将坐在中央一个半大不小、乐师装扮的少年单手提了起来！
那男孩一身鸦青色素衣，上面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因为喉咙被掐死，他惊恐地挣红了脸，抓着樾然的手努力想要掰开却无济于事，无辜地睁大着双眼，微张的嘴一开一合隐约在喊着什么。
没有声音，但是却在第一时间，樾然看懂了。
他在喊：姐……姐……
熟悉的称呼掀起巨浪一般的回忆，或暖或寒，或爱或恨，皆是梦噩。
他不是别人。他是那个喜欢依偎着自己，唤她姐姐的孩子；是那个不顾生死，为她抵挡杀招的弟弟；是那个藐视律令，一次又一次放任她离开的凤涅之主——赵霄御！
五年前知晓一切真相的她下不了手。五年来被逼着屡增杀孽的她下不了手。那现在呢？为了她身边的人，她还可以狠心下得了手么？
“尹！樾！然！”一声巨喝如一道惊雷劈入脑门，激得她指劲一松，那少年便倏忽间脱离了她的掌控，一壶冰凉的酒水从自己脑袋上泼洒下来，迟钝的感知伴随着那股冰冻过的冷意刺入皮肤，冰得她浑身一颤，而她原本模糊得几乎只剩下荒芜的视野里，亦撞入了一张熟悉而苍白的面容。
“尹樾然，你胡闹什么！技不如人便罢了，迁怒于一个小孩子算什么！”北堂朔看着被他泼了一脸酒水茫然失措樾然，狠狠地摔下手里已经空掉的酒壶。因为愤怒，他一向苍白如雪的脸上都染上了一抹淡红。
“朔……朔大哥，我……我不是……”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恼的眼神，却又觉得无从辩解。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浑身叫嚣着疼痛，连心脏都似乎疼得快要爆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莫跟我说人家弹错了一个音便是扰你心神，让你落败的原由！这样懦弱的借口，说出来都贻笑大方！”
“北堂……”刚刚被樾然肆虐的气劲扫地气血翻腾的陌风，终也回过神来。如今看着樾然那样委屈无措的神情，原本的惊异和纠葛也都暂且搁置，语气软了三分。
然而北堂朔似乎完全樾然的举动气疯了，理都不理僵直在面前的樾然，冷哼一声，从她身上拿出那信笺和菜谱转手交给一旁救下那少年的萧倾禹，执礼请求道：“今本为送信而来，不想亲见青阳姑娘递交信笺乃如此难事。既然是为萧公子胜出，不知在下可否劳烦萧公子将这信笺和东西亲手交与青阳姑娘？”
“送个东西，我自无妨。我可不像某人，输都输不起，还迁怒一孩子。”不明樾然之举的萧倾禹，听到北堂这一解释，倒也觉得莫过如是，一时间看着樾然的眼神更多了一重失望。
“送东西那是借口，人家小伙子血气方刚，慕名而来见不到我们云雨楼的倾城仙子，自是不甘心的，哈哈哈。”
“对对对，这好事儿落了萧公子家，我等也一样不甘心得很。”
“春宵一刻值千金，萧公子竟然还等得？”
“都说了那是为我家兄弟求的，自是该他享福了。”
“萧倾禹，你还不快放开我！”
“等送你上去，我绝对不会干涉你一度春风。”
……
熙攘间，没有人注意到樾然三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人去在意那缩在角落里嘤嘤落泪的少年，为何会流露出的迷惘而依恋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八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