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怕了吗》羽欣嫣

4、第一章 一辈子有多长（3）

　　柯逸凡点烟，姿态潇洒。抽烟这种事，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了，起初是因为同龄的男孩都在偷偷的抽，刚抽第一口的时候，呛了喉咙，满眼的泪，也没觉得有多好。后来被父母发现了，强烈反对，他那个年龄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父母对着干，他们是他的假想敌，和他们作对总让他莫名的兴奋，而且能够引起他们高度的关注，于是就公然地抽上了。慢慢地竟戒不掉了，有事没事的时候，总想点燃一支烟，烟雾让他沉醉，也让他清醒，他就在清醒和沉醉之间沉沦。

　　电脑的屏幕下方有个美女的头像在跳动，不用看，他也知道是他的同胞妹妹逸薇，他这个妹妹，别的不在行，早恋，旷课，出入娱乐场所等等一切不良的行为倒是样样都不输于别人，如果说他们不是兄妹，只怕没人会相信。

　　唯一不同的一点是，他做这一切是给父母看的，他有节有度，收放自如。而妹妹逸薇，纯粹是为了自己消遣。

　　他动了一下鼠标，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来：哥，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

　　七月中旬，他和一群朋友在夏威夷的海滩上玩冲浪，接到母亲哭哭啼啼的电话：“凡凡，你在哪儿？快回来吧，你爸他要和妈离婚……原来他早在几年前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再不回来你爸爸要把遗产都留给外面的野种了……”

　　他马上扔下夏威夷刚交的女朋友艾伦回国，因为很清楚他之所以大学毕业之后能够不工作满世界地跑着疯玩，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有父亲那笔丰厚的遗产做后盾，用别人的话说，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不用他做什么，父亲的遗产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所以与其说他回国是为了捍卫母亲在柯家的地位，还不如说他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他请了私家侦探，很快把父亲在外面养的那个情妇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乐谨，一个从外地来来这个城市打拼的小女子，凭着父亲的庇护在这座城市里坐拥一家公司和两套房产，八岁的儿子在香港一家贵族学校读书。

　　依他母亲的意思，当然是打上门去，弄个鱼死网破，他可不这么想，鱼死网破的结果就是把父亲往乐谨身边推。他或者一无所有，或者要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平分父亲留下来的财产。不管是哪一件，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因此他悄悄地部署了一番，在十月份的时候进了乐谨的外贸公司，做了一名普通的小职员。

　　这间公司应该也是父亲的吧，参观办公室的时候他甚至隐隐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被一个女人悄悄地改变着，墙角的植物，墙上的字画，办公桌上幽香的花，那个女人，冷静，沉着，眼神里有安宁的成分，饶是母亲出身名门，也一样被她比了下去。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年轻，不管骄傲自负的母亲愿不愿意承认，母亲都已经过了年轻丰盈的年龄。

　　这也许就是女人的悲哀，当青春不在时，还会有谁会来爱你的灵魂？哪怕它高尚无暇。

　　他正想着怎么回妹妹的问话，一个烟灰缸落在了他面前，一抬头迎上的竟是暖暖清亮的笑容，她笑盈盈地说：“这个是给你用，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活见鬼了，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居然能看到江曦暖两次笑容。

　　他十五岁，正处于叛逆期，被多事的父亲强行交换至山里，在暖暖的家里，有一次背着电视台的人躲在房后抽烟，被暖暖发现了，一把夺了过去，用脚在地上狠狠地踩灭了，凶巴巴地说：“不要抽烟！”

　　他满不在乎地笑，用手搭在她的肩上，嬉皮笑脸地问：“怎么这么关心我，真把我当你弟弟了？”

　　被她毫不留情地拂开了，而后崩着一张稚嫩的脸故作老成地回答他：“你错了，江曦暖的弟弟只有一个，那就是江澈原，至于你，柯逸凡，离这儿远一点，抽死我都不会管你，这里是谷场，乱扔烟头会引起火灾的。”

　　他斜倚在一棵繁茂的大树下，无趣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和在夏日灿烂的阳光下摇曳的马尾，心想，如果她肯每天都是笑着的，他或许可以从此不抽烟。

　　这个念头闪过之后，又觉得自己超级弱智，她笑与不笑的，与他何干！

　　年少总是轻狂，青春总是供挥霍的，一切都是一转眼的事情。

　　和暖暖一起出去见客户，很难得，她从不愿意带他，他也不怎么稀罕她传授经验，这种事情，只要他想做，就没有他做不好的，可问题是，他不是来做事的，总唯恐天下不乱的。至于做事，那要留给一直兢兢业业把全身心都投入在工作中的工作狂江曦暖来做。

　　来得早了，客户还没有到，他们在座位上等，他一副闲散的模样，不时地东张西望的，连同行的助理琳蓝都对他有了意见，呛他说：“柯逸凡，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地呆上两分钟，我看我要去买彩票了。”

　　正在低头看资料的暖暖用胳膊肘碰了碰琳蓝，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琳蓝不服气，白了柯逸凡一眼，嘟囔道：“带谁不好，真不明白怎么会带他出来！”

　　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他还能听得到，或许琳蓝的本意就是要让他听见，他仍旧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嘴里兀自咬着吸管百无聊赖地朝上翻着白眼，后来目光就从装潢精美的大厅里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的身上掠过而后转移至暖暖。

　　她好像一直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那个文本她已经从头到尾翻过很多遍了，想必已经烂熟于心，但却还是唯恐看露了任何一个细节。

　　和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一样，她捧着书走在院子里的月光下，一边摇着纸扇驱赶蚊子，一边背那些单词，他坐在房顶的平台上，悄悄的打量着院子里的她，一条洗得发白的粉蓝色无袖连衣裙，浓密清香的发随意地湿漉漉地垂在脑后，神情专注而又宁静，他的视线越过她，可以看到门前的蔷薇，满枝灿烂，开着白色粉色的花，露水凝在花瓣上，晶莹透亮。看着看着就有些恍惚了，觉得她就是这众多蔷薇中的一支，开蓝色粉白的花，散发着暗夜的幽香。

　　谈得很顺利，临签单子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暖暖突然失神地望着玻璃门外走进来的一男一女，神情悠然变得昏暗，以至于心神恍惚差点落错了笔，琳蓝提醒了她。

　　送客人离开，暖暖在大堂的门口把手中的文件夹交给了琳蓝，嘱咐她：“你和柯逸凡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

　　“我也是。”柯逸凡马上说，把文件往琳蓝手上堆，说：“你自个先回去，辛苦了！”

　　琳蓝不满地撇嘴，向柯逸凡挥了挥拳头，只是柯逸凡没有看到，早已跟在暖暖的身后消失在餐厅的旋转门里。

　　“跟着我干嘛，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暖暖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如果不是因为他和乐谨的那层关系，她是怎么也不会带他出来的学习经验的，但是既然已经出来了，她也没打算埋怨，问题是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瘟神。

　　可他挑着眉回答她：“可我觉得是你在跟着我！”

　　原来步伐一致，方向一致，只是柯逸凡追随一个女子的背影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暖暖也没有心情理他，而是则走向座位。

　　“钟羽。”

　　低头点烟的男子迅速地抬起头来。

　　……

　　柯逸凡在卫生间的门口追上了一身名牌装扮的年轻女子，挡在了她的面前，说：“柯逸薇，你不在家好好陪着妈，跑出来和别人约会？”

　　柯逸薇甚是不满，撇嘴道：“哥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十几岁就开始谈恋爱了，我已经二十岁了，为什么就不能约会？”

　　“不是不能约会，问题是……”

　　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刚才虽然是惊鸿一瞥，他也看得出来妹妹身边那个男人虽衣着寒酸但气度不凡，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就会看得上平庸的有些俗艳的妹妹，只怕是旁观者一看就知道别有所图。

　　或许真的是他带坏了妹妹，他总以为她能区分出来他做的事那些是好的，那些是不好的，然而他还真是高估了妹妹的智商。

　　“你都看到了？”钟羽略略有些尴尬，烟没有点着，又放回到桌面上。

　　没错，她看到了，她刚刚分手不到半个月的前男友和另外一个女人手牵手相拥着走进餐厅，而那个女人除了年龄上的优势以外，她看不出来任何比她优秀的地方。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她看着他，心底弥漫着痛意，嘴上却不无嘲讽地问。

　　钟羽用手指轻叩着烟，抬头淡漠地笑，语气极为平静，说：“暖暖，你瘦了……”

　　她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个让她爱了四年的男人到底有没有感情，为什么如此温情脉脉令人心酸道想掉眼泪的一句话他能在这样的背景场合下脱口而出，以前那个坦诚开朗一眼就能看到心里去的钟羽去了哪里？

　　她和钟羽的认识源于一条误发的短信，钟羽的手机号码和她的老乡兼闺蜜沈兰若的手机号只差了一个数字，大四那年的中秋节，兰若从另外一个城市千里迢迢地来看她，她在学校门口等的时候，发了一条短信给兰若，问她到了没有？

　　过了没多久，钟羽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感觉，他解释说：“收到了你的短信，因为中秋节又不同于别的节日，怕你等不到朋友团聚，所以打过来告诉你一声，你发错了。”

　　她的心底顿时有了异样的感觉，一直在猜测，这样一个愿意为别人着想的人，他会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