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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潜规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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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天殿乃太子寝殿,其中一丝一毫都身系东宫安危,你可得时刻仔细着。”
“是”
“禁中的一言一行俱是私密,切不可对外宣扬。”
“是”
“太子殿下虽然御下宽和,但做下人的决不能心身懈怠、持宠而娇。”
“是”
“好了。”老头子终于说够了,捋了捋胡须,“再细的事情本官就不多说了,你既然是安大人引荐来的人,该注意的事情他都会仔细地叮嘱你,下去吧。”
“是”宝婴恭恭敬敬地从典设郎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腰牌、衣物等一众物品,带着极力控制的耐性,走出了典设局的大门。
“我的妈啊,规矩可真够多。”把全身的行头换了一遍,宝婴一边暗自嘀咕,一边随着领路人往刘翎的寝殿而去。望着沿途的一座座宫舍,她忽然有些郁闷地发现,现实离她以为从此过上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两人世界的梦想,依然十分遥远。
她如今的身份,是隶属东宫典设局下的一名内侍,专管皇太子寝殿的汤沐、灯烛、汛扫、铺设等事。按说,这算是十分接近刘翎身边的轻松岗位了,但是宝婴很快就了解到,她的工作确实不重,但也仅仅只管汤沐、灯烛、汛扫、铺设等事——亦即是说在不需要汤沐、灯烛、汛扫、铺设的时候,她是不能在寝殿里多待哪怕一秒的。
那么,一个人一天花在洗澡和睡觉上的时间能有多少?像刘翎这样有职业操守的太子,绝逼不可能超过8个小时好吧!
剩下的那16个小时,她怎么打发?
“呵呵,规矩是那么说的,但事在人为,你既然是殿下亲点的人,别人多少都会对你客气点的。”前面的领路人竟然听见了宝婴的抱怨,笑了一声,在那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这位领路的安大人乃是刘翎身边的太子舍人,因为性格颇为滑溜,跟太子殿下的秉性不太合拍,所以算不上刘翎的重臣。但刘翎也知道这位下属方便的地方,那就是不用他来说什么,安舍人八成就会把宝婴当成未来的红人而尽心替她打理,也正因如此,刘翎才找他来做宝婴的担保人。
“是吗?客气到什么程度?”宝婴估摸着问道:“要是我偷懒犯错,不会拉我出去打板子吧?”
“嘿嘿,要是太子殿下开口说话,自是没人敢自作主张的打你。”安舍人说得很是经验老道,“不过若是被别人先斩后奏,把你打了之后再去禀报,你也只能怪自己点背了。”
“还能这样?”宝婴咋舌,“也就是说除非殿下整天都待在寝殿里,否则我的人生安全完全没有保障啊!”
“宝婴这是什么话?”虽说这是太子亲子吩咐要照看的人,安舍人也不免觉得他脑回路很奇怪,“充其量你也只是在寝殿干活的内侍,谁没事非要打你的主意……”一句话没完,他自己忽然“咦”了一声,像是顿悟了什么,看宝婴的眼神一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宝婴……”安舍人忽然靠近宝婴,询问的时候一脸贼笑,看得宝婴浑身发毛。
“干……干什么?”
“嘿嘿,老大哥既然当了你的推举人,你也就跟大哥透个底,其实,你是不是……做那个的?”
“啊?做哪个?”宝婴一头雾水,殊不知她那睁着大眼迷惑的青涩神情,看在安舍人眼里不禁让他浮想联翩,加之她入宫手续精简异常,甚至连净身都不由东宫经手,更让他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但他深谙为臣之道,有些东西点到为止,见宝婴不作回答,便也不再追问。
“算了,算了,是老大哥唐突了,不问便是。”嘴上这么罢休,安舍人却笑得更加意义不明,那一副“你懂的”感觉,让宝婴没来由地抖了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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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听说你是安大人的老乡,好好的,怎么想到进宫里当内侍来了?”一个细高个内侍边点灯烛边同宝婴搭话。这人名叫夏侍,年纪虽然不大,也算是老资格的内监,宝婴被安舍人领着办完所有手续后已到了黄昏时分,于是安舍人就直接让她排了光天殿的晚班,并让夏侍先带着她熟悉工作。
“我……我家穷。”宝婴把拟定好的设定搬了出来,说到这就不得不再佩服一遍刘翎,连这种事都替她想好了,真是考虑的面面俱到,“家里弟妹又多,后来辛得安大人的帮衬,就让我进宫来了。”
“唉”另一个离得近的小内侍闻之叹了一大口气,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啊,看你小小年纪又眉清目秀的,真是可惜了。”
“也没什么可惜的。”宝婴不知道对方是在可惜她“不男不女”,说得毫不在意,“虽说是当仆人来了,但宫里好吃好喝的,可比在家里的日子好多了。”
“可不是,人家小宝是伺候殿下来的,可惜什么啊!”一位宫女趁着罩宫灯的时机也凑了过来。大家对宝婴这种特殊安排的新人总是有层出不穷的好奇心,只是碍于还在工作时间,才没明目张胆地打听。
“姐姐谬赞了。”宝婴客气地笑笑,“我们大家都是伺候殿下的嘛,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大家多关照呢。”
“那是!那是!”小内侍连连附和,“咱们都是典设局的,又在一个殿里干事,这就是缘分!日后小宝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兄弟。”
“……啊……啊?”宝婴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她才来第一天而已,这些前辈就已经看出她前程不可限量了?“承蒙大家吉言了,这……这……我也就是来赚一份薪俸的,哪有什么日后发达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继续客套,却换来了几位同僚莫名其妙的微笑,一脸“你不用这么低调”的神情。
“呵呵,小宝真是谦虚。”小内侍眉开眼笑。
“放心,既然负责领你入门,自然不能让你吃亏。”夏侍一副护短模样。
最后是宫女姐姐娇媚一笑,用手戳了戳宝婴的脑袋,“你这小子还挺知情识趣的嘛,可惜既然服侍了殿下,姐姐也不好跟你太多亲近了。”
……这啥情况啊这是?宝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受电视剧荼毒太深,但她总觉得这几人跟她亲近地未免太不单纯了点,虽然也不像是奸诈狡猾之辈,可这算冲她是安舍人老乡的身份,似乎也没必要这么上赶着拍马屁吧?
正这么愣着,殿门吱呀一声推开,两个添香的宫女进来,又带来了新的话题。
“哎,门外好像有个新侍卫啊,长得真是英气!”提着香炉的宫娥一边说着,一边两眼放光。
“是吗是吗?什么模样的?可问了姓名?” 英俊男人的话题自然能引起女人们的共鸣,几个正在铺床的宫女立刻追问了起来。
“我们只在门外瞅了一眼,哪来得及问这些。”提香炉的宫娥回忆了一下,“就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有点吓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往哪一站就特别引人注目,其他那些侍卫的感觉简直没得比!”
面无表情?宝婴一愣,当即就想到了答案。果然提香的那位同伴接着道:“我听侍卫班的大哥说,今天新进了一位安舍人的老乡,大约就该是那位吧。”
“哦~又是安大人的同乡啊?”几个殿内人异口同声,并且同时看向宝婴。
“呵……呵呵,我想……那是单大哥吧。”猛然沦为视线焦点的宝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心想以后该告诫单夜师收敛一下他的存在感,却架不住宫女们已经七嘴八舌地凑了过来。
“哎呀,你就是新来的啊!他也是你熟人?”
“他多大了?有没有家室啊?”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比起青嫩如同花苞的宝婴,宫女们的审美倾向显然偏向更MAN更酷的单夜师,好在一声训斥响了起来,将宝婴从脂粉堆中解救了出来。
“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你们这是要造反了?”掌殿女官拍了拍巴掌,环视众人,“殿下一不回来就寝你们就疯了似的,万一哪一天被抓个正着,都想掉脑袋不成!”
刘翎是众所周知的脾气好,因此他手下的这些宫人们也确实肆意了一点,此刻领导一顿训斥,底下的年轻人好歹收敛了一些,只是声音变得更小了而已。
“怎么,殿下不是在这里就寝的吗?” 宝婴听到意外消息,忍不住小声问了起来。
“你没来之前,已有人来传了话,太子殿下今晚不回来了。”旁边的夏侍点好所有烛台宫灯,吹灭了手里的蜡烛,“殿下国事繁忙,通宵不眠也是常有的事。”
“是吗……”宝婴不□□露出失望的表情。本来只能在就寝时见面就很不方便了,还碰上个夜不归宿的。
“怎么,失望了?”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夏侍用胳膊捣了捣她,“瞧你这小样,就这么迫不及待?”
“咳咳!”宝婴猛打几个咳嗽,不可思议地斜了夏侍一眼,寻思着这一会功夫的前前后后,实在不能说服自己大家如沐春风的热情只是出自好心。
“夏……夏大哥……”她仔细地组织着措辞,“请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不然为什么总觉得你们看我的眼光怪怪的?
“怎么会?没有啊!没有!”夏侍忙摆了摆手,“你手脚勤快的很,没做错什么,你不要多想。”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眼神却闪烁不止,整个一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让宝婴更加不能放心,“不不不,夏大哥,你不用客气,我只是一个新人,有什么错误请你毫不客气地指正!”
“真没有!”
“请千万不客气!”
“这个……真的没有啊!”
“你到底在客气什么嘛?”几番纠缠没有结果,宝婴心一横直截了当道:“我总觉得你们话里有话啊,到底我哪里有问题?”
“……”被如此直白地相逼,夏侍扭捏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注意两人的这个小角落,才不好意思地低囔道:“真的不是小宝你有什么不对,只是……只是安大人嘱咐过……嘱咐过……”
“嘱咐什么?”
“嘱咐过……你是伺候殿下的……要我们多照顾一点。”
“……伺候殿下……又怎么了?”一句提醒,就让宝婴又想起了安舍人下午那意义不明的笑容,好奇不已之际,忽然还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这当然没什么不好……”夏侍最终深吸一口气,好似豁出去的样子,贴近宝婴耳朵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难道你不是……”
喀嚓一声,瓷器的破碎声于井然有序的殿室内显得异常响亮。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宝婴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手里还举着用来点宫灯的蜡烛,而一个青瓷灯台在她的脚边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