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父》太微天

32、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是……是你！你是和风楼的小公子？”

　　“什么和风楼？”面对满脸惊讶的刘翎，宝婴好不容易忍住想要笑场的情绪，装出副一头雾水的样子，厚脸皮地奇怪道：“难道太子殿下认识我吗？”

　　“你们……”刘翎又看了看跟在宝婴身边面无表情的单夜师，心有所悟，感叹地笑了笑，“这还真是缘分啊，小公子可还记得中秋之时，曾与我在和风楼共同对付过一群泼皮恶霸吗？”

　　“哎呀！哎呀！是你？”宝婴继续装着，瞪大了眼睛，直指着刘翎的鼻子，“原来……原来你就是刘翎啊！”

　　“放肆！你怎可直呼太子名讳！”守护在旁的卫轸一声怒喝，却在宝婴意料之中。她只觉得按照自身角色安排，不可能尊称刘翎太子，而且以后……她也不想开口闭口只喊准男友“太子殿下”。

　　刘翎果然没有介意，冲卫轸摆了摆手，“无妨，奚……皇子不是我朝之人，想来也不习惯我的尊称。”

　　“哎，殿下不用称呼我皇子，从小到大也没人这么称呼我，我听着可不习惯。”宝婴挑了挑眉毛，凑近刘翎说道：“我姐姐应该跟殿下说过我的名字吧，您直呼我名字即可。”

　　“是……宝宝吗？”

　　宝婴挺胸抬头，做出副男子坦荡荡的架子，“是的，我名宝婴二字，姐姐都喊我宝宝！”

　　“宝宝……”刘翎咀嚼着这两个字。初听到时，尚觉得一个男子被这么称呼，总有点过分宠溺的感觉。可是当他看到眼前身材瘦小的少年——尤其是他与奚绣一模一样单纯明亮的面容时，又觉得这个称呼十分可爱相称。

　　“既然如此，恕我冒昧，以后就称小公子‘宝婴’好了，只是小公子藏身我处，人前还是唤我殿下妥当，至于私下里……” 刘翎展颜一笑，“如果小公子不嫌弃，喊我羽之也行。”

　　“殿下！那是……”卫轸不满地一声提醒，又被刘翎轻飘飘的眼神堵了回去，“我虽有字，却几乎不曾被人喊过，对这小字而言，不也很寂寥吗？”

　　原来是表字啊，宝婴这才明白过来，心说正好。她也觉得连名带姓称呼刘翎依然不够亲切，奈何又不能跟以前的狐朋狗友似的随便起个绰号，如今刘翎让自己以字相称，再看看卫轸的那个反应，显然他是对自己特别看待的。

　　想到这里，宝婴美滋滋地笑道：“好啊，羽之……真是人如其名，有着飘飘欲仙的味道。”

　　她一句无心之言，没意识到自己不轻不重地小小调戏了刘翎一把，刘翎微微红了脸，想了想，又轻笑了起来。

　　果然是个宝宝，就像个孩子一样，那没心机的程度简直比他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他被世人故意遗忘，心中却毫无阴郁，是刻意地被保护着长大，还是……本性就如此美好呢？

　　两个人因为各自的念头，都对对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一时笑语轻谈洋溢在这东宫小小的会客室里，只是苦了两个随侍在侧的人。

　　单夜师是不用说了，他心底对南朝人就没有好感，此次跟随宝婴一起藏入东宫，眼见着心中的女神一步步与南朝的小白脸打得火热，只能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公主的选择，自己应该爱她所爱，恨她所恨，为了她的幸福而觉得无上的幸福。这么自我催眠了一个月，也算能稍稍心平气和点了。

　　卫轸的心情比单夜师更为悲愤。他只觉得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一个北朝刁妇，又来了一个北朝的野小子，还与那刁妇长得一模一样！现在太子这么心情好的样子，恐怕是把对那刁妇所有的好感都转嫁到这小子身上了，真是让他愤愤不平。

　　殿下！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啊！他的身份一旦暴露，比之你与六王妃亲近的后果，那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啊！

　　卫轸面无表情，心中却已大声惨呼，奈何刘翎听不见他的心声，见到宝婴和单夜师还穿着那身东宫近侍的伪装服，便想起了一个问题，“令姐把宝婴托付给我，我自然是不能怠慢两位的，可是东宫也不能平白无故多出来两个人，不知两位可想好了所用的身份？”

　　这个事情倪爹倒是帮宝婴想过的。所谓大隐隐于市，比如买通一个东宫的管事，就说宝婴和单夜师是他的同乡，看在这层关系上，把他两介绍给分配工作的内官，领一份不轻不重的工作，也算是名正言顺不引人怀疑了。他的这个主意，借由奚绣的名义交给了刘翎，也是获得刘翎认可的，但刘翎认为还是再跟当事人确认一下比较好，毕竟人家也是金枝玉叶之身，不知道对当下人是不是有抵触情绪，而宝婴……她当然是有想法的。

　　那分配差事的官员怎么可能知道她是来谈恋爱的，鬼知道给她分配个什么工作！暂且不说这工作干不干的来，要是不能朝夕跟刘翎在一起，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这个……不知道我的想法能不能作数？”宝婴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看了眼刘翎，“姐姐对我说羽之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我也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是……对东宫的其他人……我没法这么放心。羽之能够体谅吧？毕竟我的身边总是有那么多忌讳……”

　　她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委屈，虽然没有拿捏好石竹关于男女表情不同的精髓，但因为雌雄莫辩的一张脸，倒于英气之外有些恰到好处的孱弱，看得刘翎也是一时黯然。他想这个少年虽然表面乐观开朗，总还是有许多不能言明的痛苦的吧。

　　“好啊。”刘翎放轻了声音，神情柔和，“宝婴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

　　呜呜呜，你真是个大好人！宝婴分外感动，“那……那我可不可以跟在羽之身边当差呢？”宝婴终于绕到了她的终极目标上。

　　“身边？”刘翎这次愣了一会，难得有些犹豫，“可是我身边的……都是一些内侍，除了卫轸这样的侍卫以外。”他说着仔细打量了一番宝婴，无论无何要他当侍卫也有些勉强了，单夜师倒是可以。

　　“那就做内侍！我完全没问题！”宝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听得在场三位男士全部一愣。

　　单夜师是心中一疼，舍不得宝贝公主如此去屈尊降贵；卫轸是心中一凛，直觉此人居心叵测；刘翎则是神情发怔，好半天才说道：“这……这……内侍……毕竟……”

　　毕竟身有残疾，不男不女，这小公子究竟是如何想的？竟然连这种身份也不介意。

　　宝婴尚不知自己的想法有哪里出格，石竹当初只教了她如何装扮男人，没想过要告诉她男人对自己的“兄弟”有多么重视，她看见刘翎踌躇不定，还以为他是怕自己吃不了苦。

　　“内侍又怎么了？”她振振有词道：“我从小也不是养尊处优的，他们能干的活我都能干，而且跟在羽之身边我才心安。”

　　你心安了我可不心安！卫轸越来越听不下去了，当即反驳道：“殿下身边内侍俱是精挑细选的人，岂是什么人说当就能当的，要是伺候的不好，出了什么事情，谁能担待？”

　　“大人这是在怀疑我吗？”宝婴好不容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个死侍卫！除了坏我的好事外你还会不会干点别的！

　　“羽之既然这么照顾我，我当然也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能把羽之伺候出什么问题来？”说罢宝婴很严肃地直视着刘翎，“羽之，你不会觉得我是来想害你吧？”

　　“当然不会。”刘翎摇了摇头，“只是……内侍毕竟身份低微，我怎能那样差遣宝婴。”

　　“你尽管差遣我！”宝婴拍了拍胸脯，“我本来也不是来享福的。”

　　对，我是来谈恋爱的！

　　“可是……”

　　“别可是啦！”刘翎少有这么坚持反对的，宝婴看着着急，噌地站了起来，一把就握住了刘翎的手，“就让我做内侍吧！就让我做吧！”

　　她的目光灼灼生辉，表情异常执拗，看着就像是个坚持要得到心仪玩具的孩童，刘翎看在眼里，一边是觉得哭笑不得，一边又十分动容。自己纵然是对对方施以援手，可宝婴终归是一个皇子，竟只为报答自己而自甘卑微。刘翎感到有一股股的暖意顺着宝婴的手流到自己手上，鬼使神差之间，就开口道：“那好……”

　　“殿下！这太轻率了！”

　　“你说好了，不许反悔！”不去管卫轸的反对，宝婴激动地只盯着刘翎。

　　这个人……怎么这么像个孩子？刘翎无奈地笑了笑，再次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委屈宝婴了。”

　　“殿下！”卫轸又喊了一声，可惜已经无力回天。就看见宝婴一蹦三丈高，跟得了失心疯一般。

　　“太好了太好啦！哈哈哈哈哈！”她诡计得逞，亢奋不已，满脑子已经是日后这样那样两人世界的想象，一时没控制住，隔着桌子就把刘翎搂了个满怀，“哈哈哈！羽之，以后就请你多多关照啦！”

　　她这一下子实在突然，刘翎隔着衣服只觉得宝婴的身体十分柔软，还有种清淡的香气若隐若现。他瞬间满面通红，竟就那么僵住了，而另一边的卫轸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太放肆了！”

　　“哼哼哼！我就放肆了，怎样？”宝婴得意非常，此时完全视卫轸的黑脸为浮云，末了还冲他做了个鬼脸，“以后我就跟着羽之混了，也请大人多多关照啦！”

　　“你……你、好！你等着！”卫轸简直咬牙切齿，“卫某定会好好关照公子！”

　　他侍卫刘翎多年，本已是一副铁打不动的硬汉形象，今日挫败，竟难得一见的有些失控。刘翎一边看了看自己忠心的殿前将军，又看了看手舞足蹈的宝婴，心中泛起一股久未体会到的单纯的开心，终是笑了出来。

　　早已对沉闷而压抑的生活做好了觉悟，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也会迎来这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