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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柳盼盼娟秀的脸上仍挂着甜美的笑容,让人难以相信方才那血淋淋的话是出自她的樱桃小嘴。

      凤骋的表情仿佛被人迎头淋了一桶冰水,他微微张大了口,结巴道:“姑、姑娘是跟我们开、开玩笑吧?”

      柳盼盼心中万分不屑,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一看凤骋的蠢像,就知道这又是一个被她的容貌迷得颠三倒四的好色之徒,什么“驰骋双卫”,不过如是。她柔声道:“公子放心,奴家不会让公子受太多苦楚的……”

      话音未落,柳盼盼忽觉眼前一花,一道厉风袭向她的心口,原本看起来倍受打击的凤骋已经毫无预兆的出手了。他身形极快,起身拔剑一气呵成,直指柳盼盼,眨眼剑尖已到她的胸前。

      公孙龙阳、龚景侠两人呆了一呆,随即怪叫两声,双双出手,攻向凤骋背后空门。但就只这一呆的工夫,火堆旁的凤驰和凤青帆亦动了起来,各自全力向公孙龙阳、龚景侠两人出手,逼得二人为了自保,无暇顾及柳盼盼。

      凤骋这一击确实出其不意,只因他早知三人当中,以柳盼盼的暗器威胁最大,是以突然出手,以求废掉一个强敌。

      但柳盼盼名满天下,靠得并不是运气,她身如彩蝶,向后疾退,同时一扬手打出了三点寒星,只要能阻凤骋一瞬,她就能抢回先机。

      然而又一次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凤骋竟既不闪避,亦不用剑格飞暗器,反而将长剑脱手掷出。
      剑如飞虹,柳盼盼花容失色,她就是身法再快,毕竟也快不过凤骋全力掷出的长剑。终于血光一现,那剑穿过她的右肩胛,势尤未尽,将她整个人钉在墙上。

      而三点寒星也皆打上凤骋的胸膛,他力竭、倒地,“哇”的喷出一大口血。这一路上连番遇袭,他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全靠强行运功压下才不致发作。这次出手,本已极为勉强,更让他伤上加伤,以致呕血。

      此时,凤青帆与凤驰的两柄长剑已经全力缠上了龚景侠的双掌以及公孙龙阳的钢骨扇,四人斗在一处,皆不得脱身。

      柳盼盼痛得几乎晕厥过去,那一剑刺断了她的右肩骨,她的右手三个月之内算是废掉了。她咬牙瞪着凤骋,脸上狰狞,再无半分娴静柔美之意。想不到她纵横江湖,烟视媚行,今日竟一时大意,伤在一个少年手下,这种奇耻大辱让她如何忍得下,她一定要亲手取了凤骋性命。

      柳盼盼的暗器上喂有剧毒,凤骋只觉得胸口伤处阵阵麻痒,他以手撑地,努力想站起身来,才一使力,内腑便一阵剧痛,喉间又泛起腥甜。他只好狼狈的坐在地上,硬是将那口血咽回肚里,四肢棉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却见柳盼盼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用左手拔出了肩上的剑,丢在地上。这一下,鲜血喷涌如泉,刹时间染红了她半边身子。她伸手疾点了伤口附近几大穴道,血流立缓,让她得以靠在墙上草草包扎伤口。

      柳盼盼失血甚多,已无力出手,但此时场内形势却对她大大有利。龚景侠虽以肉掌对付凤驰的长剑,却游刃有余,占尽上风。凤驰本就技不如人,更因带伤的缘故,气力不济,渐渐险象环生。凤青帆的武功还不及凤驰,对上身形飘忽、扇法奇诡的公孙龙阳,更是吃力万分,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龚景侠看着苦苦支撑的凤驰,冷笑道:“小子,难为你挺了这么久,老夫可不陪你玩了!”说罢掌法一变,凤驰顿觉眼前漫天掌影,压力陡增,连呼吸都不能顺畅,只好将剑舞得密不透风,但求自保。谁知他强提真气之下,牵动旧伤,丹田忽然一阵空荡,使不出半分内息来。他手上一颤,剑网便露出了一丝破绽。龚景侠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狞笑一声,掌上运足了十分功力,向凤驰拍了下去。

      凤青帆听见龚景侠的笑声,知道凤驰形势危急,顾不得自己背后空门大开,转身向龚景侠出剑。公孙龙阳如何能让他腾出手来救人,摺扇一合,竟使出剑招,直刺他的后心。

      柳盼盼苍白的脸上绽开微笑,胜败已分,这次的任务虽然开始有些失控,但结果还可以接受。

      凤骋眼见大哥与公子遇险,五内俱焚,却偏偏手足酸麻,头晕目眩,情急之下用力,唇角又溢出污血。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亮起一道雪玉似的剑光,迅如疾电,翩若惊鸿,直袭公孙龙阳。

      此剑一出,场内形势立变。剑光一闪即没,公孙龙阳的咽喉绽开了一点艳红,人直直的倒了下去。这一剑之快、之准,竟连轻功绝顶的公孙龙阳都来不及反应,以至一剑毙命。

      凤青帆后顾之忧已去,精神大振。他这一剑旨在救人,并非伤敌,但不知为何龚景侠竟慢了一瞬,手臂被划了长长一道伤痕,深可及骨。

      他一退三尺,喘息不定,死死瞪着站在凤青帆身旁的执剑而立的白色身影,涩声道:“回雪剑?!”

      白衣少年眼色如霜,冷冷吐出五个字:“冷月夜萝山。”

      这五个字似是有什么魔力,龚景侠脸色陡变,血从他臂上的伤口不断流下,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却浑然不觉,沉声道:“楚秋恒是你什么人?”

      白衣少年惜字如金,淡淡道:“家师。”

      龚景侠脸上青气一闪,随即淡去。他低啸一声,突然飞身捞起柳盼盼的娇躯,直投殿外,几个起落间,人已消失,从头至尾都没看一眼伏尸地上的公孙龙阳。

      凤驰扶起凤骋,见他面色惨青,嘴唇微紫,只是强撑着才没昏死过去。

      白衣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凤驰,道:“里面的丹药给他服下,可以压制毒性。”

      凤驰原本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凤骋已经身中剧毒,白衣少年如有恶意,何必多此一举出手赠药。他打开玉瓶,倒出一颗莹白的丹药,给凤骋服下,不过片刻功夫,凤骋的脸上已显出血色。
      凤青帆见凤骋暂无危险,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他向白衣少年抱拳道:“今日若非小兄弟出手相救,我等今夜性命不保。大恩不言谢,请教小兄弟大名。”

      白衣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温暖,回礼道:“在下楚寒衣。”他看了看凤驰和凤青帆的苍白脸色,又道:“你们已然斗得脱力,若不马上运功调息,必受重伤。”

      凤青帆和凤驰对视一眼,都知道他说得不错,立即盘膝坐下吐纳调息。楚寒衣扶起凤骋,一手抵住他的背心,以自身功力助他化开药性。

      待得凤青帆等调息完毕,天已大白,风停雪止,殿外粉雕玉砌,天地间一片宁和,若不是地上的尸体血迹,几乎让人怀疑夜间的恶斗不过是恶梦一场。

      凤骋伤势严重,他们不敢耽搁,在第一时间赶回天翔城逍遥王府。一行四人除去楚寒衣外,个个狼狈不堪,衣衫染血,回到王府时,引起极大的恐慌。

      王府总管莫传灯,是个面容清矍,表情冷漠的中年文士。他见到小王爷和驰骋双卫全都带伤回来,惊得几乎跌倒。小王爷可是王爷王妃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是王爵的继承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他如何向出游在外的王爷王妃交待呢?

      是以凤青帆和凤驰、凤骋立刻被赶到各自房中卧床静养,城中最好的大夫们被请进王府,各种珍贵的药物如流水般送到三人房内。而将三人送回来的楚寒衣,则被奉为上宾,硬是被莫总管留在了王府。

      三日后,王府青苑书房。一炉檀香,满架诗书。

      被迫躺了三天的凤青帆,好不容易趁莫总管出门办事的机会,溜进书房,处理积压了许久的公文,准备明早上朝向皇上汇报出行的结果。

      凤青帆执掌户部,此次出京是前往东衡临海的贸易重镇碧渊城微服巡查。碧渊城位于流花河的入海口,是一个天然良港,各国商家都在那里设有出海船队。海外的货物在那里转入流花河的航运,继而销往四方。然而近一年来,许多商家船队纷纷改道南滨国麒麟港登陆,以至碧渊城的贸易额度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直接影响了国库的收入。结果这一趟暗中查访下来,果然被他们发现许多碧渊城的官吏互相勾结,对商家私收重税。各国船队不堪重赋,不得已只好改道。然而就在他们抽丝剥茧,调查谁是主脑时身份暴露,不得已逃出碧渊城,一路遭到追杀。

      凤青帆在奏折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停笔深思。若是寻常的舞弊官员,遇到朝廷要员巡查,难道不该先尝试收买贿赂,把人一起拉下水吗?此路不通,不妨再撕破脸面,刀兵相见嘛。他贵为逍遥王世子,乃是当今天子的亲侄,又在朝中身居高位,为何碧渊城事件的主使者对他毫无顾忌而杀人灭口?莫非,此事还另有内情?

      “笃笃。”敲门声震回他的思绪,凤驰和楚寒衣推门走进书房。

      楚寒衣仍是一件月白长衫,神情间冷傲如霜雪。

      凤青帆微笑道:“我被莫叔困在房中数日,今日才得空出来透透气,倒是怠慢了楚兄弟。怎么样,在这儿住得可习惯吗?”

      楚寒衣点了点头,开口道:“小王爷,在下有一事相求。”他想必鲜少开头求人,神情有些别扭,脸也微红了起来,流露出一个十六七岁少年应有的局促和稚气。

      凤青帆恳切道:“小兄弟见外了。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做到。”

      楚寒衣看着他,眼中一片坚定,道:“请小王爷收我在麾下,我愿为小王爷效力。”

      此言一出,凤青帆倒愣住了。这话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许多人向他说过同样的话。热血青年或是十年寒窗,或是十年磨剑,为求一个出身,为做一番事业,都要依附于当朝的权贵,他日立下功业,便能跻身朝堂,名传后世。只是,楚寒衣却不象是这样的人,他的气质太过超脱,一双眸子澄澈深湛,全无对权力的渴求和野心。然而有着这样眼神的少年在他面前说出了那样一番话,他不觉微微迷惑起来。

      凤驰见公子迟迟不语,心下不解。楚寒衣剑法超卓,又通医术,是难得的人才。公子一直求才若渴,如今对方已主动表示愿意效力,公子却一反常态,迟疑起来。他轻咳,道:“公子,楚少侠医术精湛,阿骋的毒就是他解的。”

      凤青帆“啊”了一声,回神过来,轻叹道:“只怕逍遥王府委屈了楚兄弟。”

      楚寒衣寒潭般的眸中掠过一阵微澜,旋即平息,低声道:“小王爷叫属下寒衣即可。”

      凤青帆淡淡一笑,掩起心绪,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一夜观音庙遇袭,三人中龚景侠武功最高,为何他一见你出手,仿佛吃惊不已,动作慢了一瞬结果为我所伤,后来更被你两句话吓走。如果我推断得不错,他若不走,集你、我、阿驰三人之力,还未必就能稳操胜券吧。”

      楚寒衣略微意外的看了凤青帆一眼,没想到他在那般混乱的形势下,还对发生的事情看得如此精准。他取下身畔的配剑,递给凤青帆,道:“龚景侠是被这把剑吓走的。”

      凤青帆接过剑来,抽出一截剑身,剑芒如一泓秋水,四浸开来。他轩眉耸动,以指弹剑,剑作龙吟,站立一旁的凤驰忍不住赞了一声:“果然好剑。”

      楚寒衣道:“此剑名‘回雪’,还有另一把剑‘流云’,本都是家师楚秋恒的配剑。二十年前,家师与龚景侠约战夜萝山,龚景侠落败,立下毒誓,除非‘流云’‘回雪’双剑绝迹世间,否则他绝不踏入江湖一步。”

      “‘流云’,‘回雪’,好熟悉的名字。” 凤驰蹙眉沉思,忽然失声道:“难道尊师是二十五年前剑试天下的‘伤兰公子’?”

      “那是家师初入江湖的名号,二十年前家师弃之不用,渐渐淡出武林。十年前,家师已不再用剑,‘流云’剑便传予师兄,‘回雪’则归于属下。”楚寒衣淡淡道。

      凤驰心中震惊,“伤兰公子”的名号在二十五年前可说是如日中天,无数大奸大恶之徒伏诛双剑之下。不过“伤兰公子”为人行事低调,侠踪飘忽,莫说是他的身世来历,世人连他的真正姓名都不知道。

      凤青帆望着檀炉中冉冉飘生的缕缕淡烟,脑中萦绕着“流云”“回雪”“楚秋恒”“伤兰公子”这些名字,好象有什么东西隐于其中呼之欲出。他努力想抓住一丝头绪,却始终不得要领,一切仿佛笼罩在一团浓雾当中,任他穷极目力,也看不到雾霭的尽头。

      门外忽然响起莫总管的声音:“小王爷,皇上传旨,宣您即刻入宫。”

      凤青帆微觉意外的和凤驰对视一眼,扬声应道:“知道了,我这就更衣。”

      楚寒衣见状略施一礼,道:“属下先行退下,不打扰小王爷。”

      凤青帆笑道:“今夜我在怀箫暖阁设宴为寒衣洗尘,到时我们不醉无归。”

      楚寒衣来到怀箫暖阁已是掌灯时分,阁中布置简单清雅,足见主人品味。凤青帆虽说是设宴,可桌旁只坐了四个人,凤青帆端坐主位,身旁是驰骋兄弟。还有一个宫装女子,坐在背对门口的副宾之位。楚寒衣看不到她的相貌,却觉得她体态绰约,只背影已流露无限风华。

      凤青帆见他进来,笑道:“寒衣,快入席,我来介绍。”

      楚寒衣在唯一空着的主宾之位坐下,听得凤青帆道:“这位是无忧姑娘。无忧,这就是救了我们三个的小兄弟楚寒衣。”

      楚寒衣转头看向那无忧姑娘,正巧她也转过头来看他,四目相对,他直直望进了一双黑白分明,清华如水的眸子。

      她的秀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美好的轮廓,肤色极白,仿佛美玉雕成的一般,隐透了一种令人怦然动心的清媚。她就象月夜临水梳妆的倩女,破晓时便要化作一缕幽魂,使人羡叹,但会不安。可是她美丽的眼色却似在雪夜远处伶汀的孤灯,有一种寒透了的颜色。是以她的艳,她的秀,她缥缈无依的非人间的气质,一配上她的眼神,都化做了一片漠然。

      楚寒衣就这么深深、深深的看进她的眼中,好象走进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天涯咫尺,弹指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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