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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赌局 ...

  •   【十三】赌局
      春雨停歇,锦衣卫大狱。
      锦衣卫将屏风撤开,方才对邱铁鹰的苟且场景已被清理,如今这青年已重新穿好囚服跪在地上,若非狱卒揪着他的头发,以邱铁鹰虚弱的体力已全然无法撑起身体。
      “嗯……”曹少钦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抬眼一笑,“邱镖师,可想清楚了?”
      但见那邱铁鹰,已被糟蹋得奄奄一息,饶是他自幼习武也受不得这番耻、辱,脸色都有些灰青,浑身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如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得虚弱的点了点头。
      “早知如此,何必受这番苦?”常言笑在一旁道,向锦衣卫示意,赐邱铁鹰一杯提气的参茶,又道,“邱镖师若是老实说了,这苦自不必再受,还会放你一条生路,好生回镖局养伤——往后镖局和东厂的过节呢,也再不提了。”
      邱铁鹰此刻哪里听得进这番话,只觉得周身快散了架、又痛得入骨,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场折磨,待到常言笑又问箭图藏于何处时,想也不想便招了,哪里还有先前的铁骨铮铮。
      却说这姐弟二人也只有箭图的局部,但仍怕东厂得手,思来想去藏哪里都不得安心,忽而想起当年没落的曹府——这曹府既是当年曹督公的家宅,如今已拆成了平地,却因曹家当年满门抄斩着实不祥,尚无人敢在此建筑。邱家姐弟便将箭图埋藏于此,料定此处是曹督公的伤心之地,必然最为安全。
      常言笑听得这番话竟提及督公家世,心中一震,赶忙看向督公,却见督公边以茶盖撇着茶沫,边垂目而听,面无波澜。然而他却知道,督公愈是宁静,愈代表一番大风大浪,可叹这邱铁鹰被折磨得已乱了方寸,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招供,倒给他们邱家镖局惹了大难。
      “那箭图的另一半呢。”曹少钦悠悠的开口,将茶杯放下,慢慢站起身来,负手行至邱铁鹰跟前,俯瞰着他。
      “尚在龙门关地宫……”邱铁鹰答道,但见督公眼中寒光一闪,着实怕再被蹂、躏折磨,饶是体质虚弱,也强撑解释道,“那地宫……六十年一开,一时辰不到……便又被掩埋,从未……有人再出来过……”
      曹少钦听得此言,目中那转瞬的戾气已然消失,只道了句“说得不错”,稍后只轻轻一扬手,但觉一阵劲风掀起,牢内火把忽地灭了。待到这风过去、火把再亮时,却见邱铁鹰的人头已经落地,连带着揪他头发的狱卒也断了半个胳膊。
      锦衣卫们何曾见过如此强劲内力,只挥了挥手,竟能削断人的骨肉筋络,如今早一个个吓得腿如软泥、强自站稳。常言笑目光一转,只见刚点亮的火把,光线仍是忽明忽暗,似有看不见的微风吹着它,心中暗道“不好”——想必督公此时内心怒火正盛,带起周身罡气盘旋,依督公这狠辣冷酷的性子,杀了邱铁鹰、削了狱卒的胳膊是远远不够的——常言笑心中恻隐,忙示意那几个无辜的锦衣卫和狱卒先行退出,随后行至督公脚旁单膝跪地。
      “督公,”他谨慎道,“邱家……如何处置?”
      忽地罡风更劲,又将火把吹灭。
      黑暗中气氛静默了半晌,方才听曹少钦似而嗤笑了一声:入土。”
      常言笑当即明白,这邱家上下几十口,恐怕是难逃被活埋的厄运了——想想不胜唏嘘,曹家历史,素来是督公心中的禁地,这邱家姐弟却——想到此处,常言笑又想起另一件事,又斟酌问道:“这些狱卒和锦衣卫……赐毒酒可好?”
      “嗯。”督公应了一声,再不多讲一个字,只沉默的在黑暗中伫立,周身的罡气增增减减、强强弱弱,似代表着曹少钦在不断地强压情绪却又不可自控。
      终于,许久之后,这气息方才渐渐隐匿。
      黑暗中,督公的手忽而轻轻拍了拍常言笑的肩头,这一举动,倒引得常言笑心中一疼,张口想说句安慰的话,督公却已默默无言的走出了地牢。
      ******
      雨化田坐在茶馆内,但见外面的雨已渐渐停了,茶也尽了,多留无趣,拿起伞便要走。
      一直抱膝缩在墙角的女孩儿见状,飞也似的窜到他身边,噗通一声便跪下道:“雨公公,求您带走下奴吧。”她这脆生生的声音一响,茶馆里的其他客人都侧耳偷听,只听那女孩儿声音已有了些哭腔,又道,“您一走,他会把下奴打死的……求您带下奴一块儿……下奴什么都肯做的,什么都会的!”
      这女孩儿本就清秀漂亮,如今两眼含泪、小脸儿凄楚,雨化田心肠又软,自是恻隐怜悯,只是明知督公府不得随意进人,他也不能擅自做主。
      邱莫言在一旁看在眼里、计上心头,她早闻督公府规矩甚严,若非有些地位的太监,是万不能随意出门的。眼见这少年太监生得唇红齿白好容貌、气若仙子纯无瑕,这般人物,想必是那曹少钦的贴身亲信,若掌握此人,何愁救不了弟弟?
      她边想边起身,对那女孩儿道:“小妹,那督公府甚似皇家森严,岂能想进就进?”说到此处,她又向雨化田抱拳道,“邱某愿替这孩子找个着落,不知雨公公可否放心?”
      雨化田听得此言,莞尔一笑,心下却掂量起来。
      他避雨饮茶多时,已认出这是个扮男装的女子,看身段也似有些功夫,料定不是俗人;再听她这番言语,不免怀疑她是否在偷偷揣摩自己心思,暗叹自己到底城府不深,连这女子都晓得他的心思。
      况这女子姓邱……马进良先前也透露过,东厂捉了邱家镖局的次子……短短几天之内,岂非巧合?
      他心里这般想了,便点头道;“也好,雨某见邱兄亦是仁义之人,咱家自然放心——只是不知您要带这孩子去何处?”
      “邱某认识一位员外老爷,膝下无欢——”她嘴上边说着,暗自边转着心思,正想着是否要请这小公公抽空去看,却听雨化田说了句。
      “咱家正巧无事,如今雨也停了,若不嫌叨扰,倒想跟随看看。”他说到此处,抚着那女孩儿的头发,淡淡一笑,又道,“这孩子与雨某童年颇像,凄惨漂泊,我见犹怜——若不亲自看看,也着实不放心。”
      ******
      乾清宫,雨过云未散。
      皇帝坐于龙椅,接了曹卿家递来的奏本,却不急着过目,只以奏本点了点曹卿家,笑道:“曹卿家的脸今儿怎的格外苍白,是这阴雨天的光线不好,还是……嫌朕要了你府上的小太监,醋得一夜未睡啊?”
      “哼,”曹少钦见这皇帝眉眼里的骚情调戏,不冷不热的哼笑一声,边慢慢踱步着绕过书桌,边悠悠道,“臣何须一夜不眠,倒是操心……小雨公公少不更事,也不知伤了皇上没有。”
      “哪里伤了朕,曹卿家如今越发爱说笑了……”皇帝故意戛然而止,话锋一转,“只怕曹卿家不肯割爱。”
      他话刚落音,忽觉冷香拂面,只似一阵清风起,但见曹少钦已与他近在咫尺,手里用拂尘把柄挑起皇帝的下巴,桃花眼眯了一眯,莫名带了些妩媚之意:“那要看皇上了。”
      皇帝被他这么一挑,反倒心情更悦,只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块掌大的腰牌,笑道:“君无戏言,你让雨化田入了宫,这牌子给你便是——朕倒不明白,你想要的,只管开口便是,何必要纠缠于这区区牌子呢?”
      但见那牌子朱红底漆,上雕龙纹,底有御款,中间金漆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曹少钦接过牌子,看了一眼,又笑了一笑,方才俯近身子,紧贴着皇帝的耳鬓,朱唇微启,似有几分笑意、又有几分冷意的呢喃道:“有雨化田留在皇上身边,您还怕我反了不成?”
      “曹卿家,”皇帝松懈了身子,与曹少钦对视片刻,才笑道,“你要这了块牌子,若有悖约定,代价可不止是小雨公公啊。”
      曹少钦复又垂眼看了看手里的牌子,睫毛遮挡了眼中转瞬即逝的愤或悲,随即忽而又化为笑意。却见他以牌子掩着嘴,先是咯咯的笑起来,随即越笑声儿越响亮,夸张妖娆,放肆得很,笑的够了,方才道了句:“若有悖约定,皇上杀了臣便是。”
      皇帝见他如此说笑,脸上虽也笑着,心中却着实不是滋味儿。
      诚然,曹少钦于他,是件强有力的武器,他登基三年却仍有不稳,清除大批旧臣急需曹少钦这般狠辣手段;可明摆着,皇帝自己也清楚,他对这武器又颇有情感依赖——这情感着实剪不断、理还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待到鸟尽弓藏那一日,他是否下得了狠心。
      亦或者,鸟尽弓藏,也不知谁会抢先一步。
      ******
      京郊密林,一黑影闪身而出,抱拳跪在常言笑脚下。
      “常公公,历时三年,属下已全查清了,此乃证物。”黑影道,直起身来,将一张丝帛奉上,但见这丝帛上密密麻麻乃一串人命,做工又很精良,貌似是某家的家谱,黑影指了末端的一个人名,禀道,“此人便是雨化田的原名。”
      常言笑定睛一看这名字,竟半晌无话可说,随即骤然将手中丝帛攥紧,问道:“此事还有谁知?”
      “除了属下别无他人。”黑影道。
      常言笑点头道了句“很好”,便让那人退下。不料那黑影刚刚转身,忽而惨叫一声,一枚飞镖早已穿透胸背。
      常言笑走上前以脚尖踢了踢,确认那人已死后,复又展开丝帛看了又看,最终方才蹙眉叹了句:“怎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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