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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你在我身边,就是我的天荒地老 ...

  •   第三天近晚,风健终于过来了。
      肖凌老远听出他的脚步声,心下大定,遂拉着唐海燕走到门口。
      风健旁边还有两人陪着,一个是白七,另一个他不认识,但那人走在白七的上位,年纪比白七小,面容端肃、眼神内敛,气质风度明显在白七之上。他知道一定是绍钥、绍韩出手了,未等两人走近,他先诚诚恳恳地抱了个拳:“这次又连累七叔了……”
      白七瞪他:“这话不要跟我说!你回头跟他们说去!”又咬牙切齿:“你们有什么事,先跟他们说一声。这几天,不仅闹得我天翻地覆,还带累多少人跟着奔波!”说着,白七停了一下,跟右手那位陪了个笑脸。他又看了看风健:“你们俩就安生些吧!从此后别在我眼前晃荡,我都要六十岁的人,还要受你们的罪!你们非要逼死我才甘心!”
      肖凌听他这通发火,知道他这次一定被绍钥逼狠了,心下歉意,声音越发谦卑:“七叔,最后一次,再不敢叨扰您老了!” 他不听白七介绍那位,知道人家不想跟他们废话,遂不盯着看,但面对面时,神情尊重。
      白七鼻子里嗯一声,扫了唐海燕一眼,又看回肖凌脸上,“你是越活越出息了……”再看风健一径儿垂着头,遂抬脚踢了他一下,“你也是,活回去了,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接着,他仰天一叹:“今后你们别说是阿磊的兄弟,阿磊十五、六岁就能控住三四百号人,你们呢,被路边的阿猫阿狗追得到处乱蹿,还有一点点脸皮没有?”最后,他气冲冲地一转身:“还不跟着走?”

      到路口正要上车,忽听安小澜在身后喊:“等等……”片刻他到了唐海燕跟前,“他喝粥要喝到什么时候?”
      唐海燕才想起还有这个茬儿,遂装模作样地沉吟一下,“明天就别喝了。”
      安小澜一回头,“听见了吧?她说不用喝了。”
      就见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从路边树林的阴影里慢慢往这边来,“你去哪儿?”
      唐海燕看他走得有点晃悠,担心他摔跤,忙迎上前去,“我是你妈吗?你管我去哪儿?”
      “你叫什么名字?”海涛也觉得自己走不动,停下来望着她。
      唐海燕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心里一片悲凉,遂笑:“姐姐我喜欢熟透的男人,你太嫩了,我瞧不上。守着命回去好好长,长到四十岁,再来找我……我叫唐海燕!”又冲安小澜说:“今晚给他喝鸡汤吃鸡肉。”说完,返身就走,第一个上车。
      白七扶着门框,请翟易先上。
      翟易坐稳,一转脸,问后排的唐海燕,“你一刀割了梁老三的脖子?”
      “是他先打断肖凌的腿!”
      翟易微微一笑,转了脸,再不出声。

      绍钥、绍韩等在机场,见白七领着人来了,不多寒暄,直接让绍枞、绍桩领肖凌他们先登机。
      唐海燕临窗坐下,看绍钥跟与她说话的那个男人又拍肩又捶胸的,动作颇亲热;最后,那个男人伸手给绍韩,两人握了一下。绍韩回身要走,想起什么似的,又到白七面前说了两句什么,白七连连点头。而后,绍韩上来了。她收了眼,换了个位子。
      这机场不是民航的,飞机也不是民航的,除了他们,另有几个穿制服的人,所有人都各坐一处,鸦雀无声。

      等绍钥上来,飞机直接起飞。
      看着窗外云层翻滚,唐海燕先是二分惆怅,一离了那天高云远的地方,现实就扑面而来——,她该如何跟风健说?如何跟父母说?但一转念,又是十分欢喜,他终是长长久久地在她身边了,她内心深处的总是隐痛的离别洞终于填满了。
      绍钥生气风健,连肖凌也不搭理,但时不时,他瞧他一眼;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遂借着去洗手间的空儿特意路过唐海燕。
      唐海燕看绍钥冲她一扬下巴,对着肖凌的方向,她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点了点头。
      绍钥放了心,于是把脸板得更紧。

      机场里放了两辆车,绍钥一言不发,拉着绍韩直接上了第一辆。风健转脸冲肖凌说:“二哥,你先回去,我跟四哥五哥一起。”
      肖凌知道,此次绍钥绍韩花了大功夫捞风健。一路上,绍钥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心里是气狠了,遂点头:“大恩不言谢!”
      风健低低应了一声。
      绍钥看风健自觉地上了他们的车,心里稍稍舒服些,指着驾驶位的男人给他介绍:“绍枞,我第三个侄子。”又对绍枞说:“我最小的兄弟风健。”不等他开口,又说:“他比你小得多,你叫阿风好了。”
      绍枞很少听绍钥这样做介绍的,遂仔细看了风健一眼,一脸端正地叫了声“阿风”。
      风健听绍钥称他是侄子,唤自己是兄弟,一时不知叫他什么好,就听绍钥说:“你直接叫他名字吧。”
      风健便唤一声“绍枞”。绍枞低头应了一声,神情很是恭敬。
      绍钥一抬手,“走吧。我们要说话。”
      绍枞立时发动车子,同时按键隔断前后厢。

      这辆商务车的前座可以后旋,风健跟绍钥绍韩坐个面对面,他正不知如何开口,就听绍韩问:“怎么都不说一声?”
      风健听他声音还算好,便回:“我惹出来的事,我想自己解决……”就听绍钥哼了一声:“对着印家磊,你也这么跟他说话的?”
      风健垂了眼一声不吭。
      绍钥冷笑:“这么多年了,捂不熟你们是吧?一个个的,想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带打的!就算是街坊邻居,出个远门还交待一下呢!亏你还一口一个哥,心里面当我们是狗屁!印家磊就这么带你们的,一点儿道义规矩都没有!”
      风健见他疾声厉色,连印家磊也怪上了,再想若真没他们援手,他一时半刻脱身绝无可能,加上肖凌伤了腿自身难保,唐海燕一个女人落入人手……怎么想怎么后怕,背上不觉出了一层细汗;又想这一天,他大哥不知被他带累了多少回,心下颓唐,抽筋拔骨一般,气力散了个干干净净。
      绍韩看一眼绍钥,然后转脸想再问问,就见风健在座位上向前一倾,先屈右膝点地再屈左膝点地,笔直地跪在他们面前。他一怔,立即伸手去扶他,却怎么也扶不动。
      绍钥也是一怔,接着叹口气:“好了好了……别有下回。”说着也去拉他。
      “我做错事了……”风健不起来,“我怕二哥不肯跟阿唐回来,提前两天我托从前的兄弟造点事,让二哥不放心阿唐,然后他一定会送阿唐回来。他一回来,就不会走了。但不知怎么的消息就漏了,一天传了个遍。我们离开那么久,人换了几茬,还有人记得二哥。等阿唐露面,他们就盯上了。兄弟知道闯了祸,想着补救一下,谁知忙了一夜,都找不着人,他只得联系我。我立刻就过去了。后来知道二哥落到焦爷的地盘上,被他们带走了……我没想着瞒四哥五哥,我就是想,这事是我做错了,我得自己去解决。”
      绍钥把白七说的与他说的对一对,九成对得上,对不上的那一成也没必要叫他知道,心想这小孩子不经人事,哪里懂得男女情事就是逆风也会行千里,哪里能保密得住?加上肖凌从前的那番做派,传遍了还需要一天?再想自己跟唐海燕的算计也没叫他知道,否则,他也不至于想出这么个蠢笨办法。这么一来,生气的心就淡了不少。
      “都叫唐海燕去了,她一定能将阿凌带回来,否则,叫她去干嘛?”绍钥用力拽他起身。
      风健想说点什么,也不知怎么说好,只得继续发闷。
      绍钥虽觉好笑,想还是不掺和这种事儿,无论是肖凌说还是唐海燕开口,都比他告诉他合适,“阿风,我和绍韩真心待你们仨是兄弟,家磊把你们托附给我们,你们在心里,也把我们当成家磊才好……”
      风健注目他们良久,最后应声“好”。

      在车上,唐海燕就定好了骨科的床位,回去直接在这边屋里收拾东西。
      肖凌原本恼她跟个毛孩子信口雌黄,还把名字告诉他,今看她这通忙,气也消了,问她:“你饿吗?要吃点什么?”
      唐海燕思忖他还想给她弄点吃的,赶忙拖他到床上躺下,“我不饿!你先睡一会儿,我叫陈庄把别人都推了,明天片子一出来,给你做手术。”
      肖凌还想说什么,她也不听,出来剪了半片安眠药,辗碎了搅水里,一气给他灌下去。这几夜,他似乎睡得不好,原本白瓷一样的肤色蒙了灰似的,破败败的不好看。

      陈庄等唐海燕出门去取片子,冲肖凌笑:“这下腿打折了吧?还跑不?”
      肖凌瞧着他就一肚子火,立眉道:“你给我闭嘴!”
      陈庄想他马上就是手术台上的一块肉,还这么横,当下也冲他一立眉:“你客气点啊,我一生气手会抖,把钉子钉歪了,你一辈子站不起来。”
      “我不在你这儿做!”说着,他就要站起来。
      陈庄怕他站不稳摔了,赶紧伸手拦他。肖凌扣住他手一翻腕子,将他胳膊整个反扭过来,然后往病床上一摁。
      陈庄觉得胳膊似乎断了,遂扯着喉咙叫“唐海燕”。肖凌更恼怒,另一手摁到他后脑上,将他整张脸压进被褥中。陈庄拼命挣扎,又挣扎不起,扭得跟刚进油锅的泥鳅似的。
      肖凌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一松手,冷冷地说:“别叫我再看见你!”
      陈庄大口喘气,觉得这肖凌跟从前不大一样,不敢再挑衅他。

      唐海燕一阵风儿似的跑进来,将片子往陈庄手里一塞。陈庄还未细看,就听肖凌说:“我不在这儿做。”唐海燕立即盯着陈庄:“你干什么了?”
      陈庄这个气愤,大声说:“他刚才差点闷死我!你看看,他把我手扭的!”
      唐海燕没好气地回他:“好好的他欺负你?”
      陈庄气得发疯,将片子往床上一甩,两三步跨出门去。
      这边唐海燕过来哄肖凌:“他这人就嘴不好,上回还有病人气极了拿刀砍他。”又贴着他耳垂细语:“你得打两根钉子,这技术他比主任强。去其他医院也不是不行,但在这里什么都方便,我好照顾你。”
      “你给我做!”
      唐海燕想:我有那么万能吗?但想着他这么看好她,心里还是高兴的,“我做不了这个!再说,就算我做得了,我也不敢给你做。”
      “为什么?”
      唐海燕拉过他的左手,“我们有个说法叫‘亲不自治’,医生不会给自己的亲人做手术。关心则乱,下不去手。”说着抚摸那道伤痕:“那天我看着都受不了,我怎么做?”
      肖凌平静下来,慢慢把她手握进掌心。

      唐海燕出来寻陈庄,也不等他咆哮,先低三下四地说:“我替他给你赔罪好吧?你想怎么样,随你开口;他腿疼,心情不好,你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庄一看这两人都不大对劲,转念好几天都看不见她,两人又一同回来,心里多少有点数了,当下既有些失意,又有些替她安心,便道:“我要他给我道歉!”
      唐海燕想想,应声:“行行行!时间上能宽裕些吗?”
      陈庄都不知说她什么好,转身上楼去手术室。
      唐海燕想他虽不至于暗中使坏,但心情不好多少影响质量,又回来央求肖凌:“阿凌,他那人心胸小气性大,你不跟一般见识,他要听一句‘对不起’,你说给他听听啊。”
      肖凌想也不想,立时应好。
      唐海燕听他答应得这么痛快,疑惑他是随意应付她,再想他不是那样的人,又听护士催着去手术室做准备。她只得放下这一桩,又开始担心麻醉会不会过敏、血压会不会高、心脏会不会好……焦虑得无以伦比。

      一进手术室,肖凌让护士请陈庄过来。陈庄正刷手,一听,放下刷子就来了。就看肖凌安安稳稳坐在手术台上,见了他,平眉顺目地道歉:“刚才是我不对,将来,你尽管打我一顿,我绝不还手。”
      陈庄心想:我打你?我敢吗?当下问:“我支使你打别人一顿,行不?”
      “那得看是什么事!”肖凌有自己的底限。
      “那先挂着吧。”陈庄一转身,往准备间去;走到一半,又回来,压低声音说:“想给人看不?不想的话……”话没说完,看见陶护士进来了,他没再继续,抬脚就走。

      肖凌还没反应过来,见一护士叫他脱衣服躺下。他想是小腿做手术,遂只脱去病号服长裤,却见那护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命令的口气:“全脱掉!”
      肖凌只得去解病号服上衣,然后再脱内衣,等他脱得只剩内裤了,那护士仍看着他,没一点叫停的意思,再看陆续有人进来,都是女人,一进来都拿眼睛放他身上。
      对他来说,在女人面前脱衣服不算事,但被一群雌性动物围观,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感觉着她们的眼神,特别不对劲,忽想起陈庄的话,一下子明白过来,可恨要紧的下半句他没说出来。不自觉的,他一扬眉,凝着怒气朝叫他脱衣服的那个护士扫过去。那护士大概没被人违抗过,也一扬眉,“快点!”但气焰明显小了。他一眼划过她,又看其他人,可能他目光太冷,没有声音再逼迫他;忽觉一人口罩上的眼睛有些熟悉,他紧盯着,想她是谁。
      徐晓格极其矛盾,忙避了一下视线。要是她说了他是唐海燕的谁谁,她们没看成,心里会不会恨死她?她也算阅人无数,脸长得好的常见,骨头长得好的也有,肉长得好的就比较稀缺了,如今看肖凌三样齐全,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于是也想完完整整地看看,遂低头摆弄麻醉药品。
      她一避开,肖凌就知道她一定认识自己,脑中立时晃过一个名字“晓格”,他突然猜出陈庄后半句未说的话是什么了,遂朝着她逼问:“唐海燕呢?她说要陪着我的!”
      其他人有点愣,就听手术门“咣当”一响,唐海燕一头冲进来。
      “你脱成这样干嘛?”她气急败坏。
      他身上就剩一条内裤了,还黑色的,更称得其他地方浑如白玉,肩胸腰腿,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每一条曲线都适逢其位,再配上或轻或重的细碎伤痕……
      差不多全被人看完了!
      “他我男人……大伙儿照应点……”唐海燕本来想说男朋友的,这些日子“男人女人”的听惯了,一顺嘴冒了出来。
      其他人更愣了,只陶护士一皱眉,义正辞严地斥责肖凌:“你怎么不早说!穿上!”说着将那件病号服上衣丢给他。
      肖凌气得差点崩溃,恨恨地瞅着唐海燕——她就把他往狼窝里一丢,任人凌侮?

      陈庄本不想多管闲事,让肖凌被人欣赏欣赏,正好出出他的恶气;后来转念一想,要是唐海燕知道他袖手旁观其他女人欺负她男人,不得扒他的皮啊!他不敢从那些手术室女人们的手里夺人,递话给瞿扬叫唐海燕赶紧上来。
      唐海燕一听那句“要备皮了啊”,大惊失色,她怎么忘了这个,都来不及等电梯,从楼梯一步三阶地跑上来。
      备皮、消毒,直到弓起腰打麻醉,肖凌一直没原谅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唐海燕看他从前到后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那一股哀怨席卷天地,想他吃了苦还得受份罪,耽搁了这些日子,长上了的又要拆开,心里的那份疼,全化成了眼眸里的轻怜蜜爱,涛涛江河般奔流不息。
      肖凌觉得针尖在他皮肤上的痛感越来越弱,唐海燕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他已经无法感觉到她握着他的手的手了,就觉一个柔软的东西靠着他的耳垂,“我在这儿……”她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像一个锚,将他四下飘散的神识定了一定。
      他脑中晃过那弯胖胖的弦月、跳跃着星芒的水波,他和她的身影印在里面,有一句话含在他嘴里,想说说不出来:“你在我身边,就是我的天荒地老……”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1 10:06:13~2021-06-12 18:0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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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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