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对手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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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燕细语呢喃，交颈相依，庭轩中男子正仰头而观，眉目端的很是祥和静谧，只五指接连微动，似在牵引着什么，便可见蹲在他脚步不远处的一只小狐狸正翻转着身子低低地哀鸣着，只小狐狸身上也未见伤口，紧接着男子刹那似是察觉了什么，收了手，微微偏头笑道，“贵客造访，蓬荜生辉。”
这一松手间，那只小狐狸便也趁机逃走。
此锦服男子姿容灵秀，风致飘然，清芬逼人，端的好相貌，这么一笑更是平添几多雅致。只是这般俊秀青年却始终困于那一轮椅中，常人看了，免不了心生惋惜。
便是这么一句话落，庭轩中便多了一人。青衣翩然，雅贵清逸，亦是不逊分毫。青昊不动声色地查看了苏遥一眼，薄唇微动，“苏遥。”他随即嘴角微微上挑，“百闻不如一见。”
苏遥亦笑，“天界青昊殿下，在下亦仰慕许久。”
“喔？你竟识得我？”青昊虽这般问，只是神情亦不见半分诧异。
苏遥点点头，“殿下盛名，四海八荒何人不知？”
青昊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伸出一手来，未几便有一萦绕着光芒的青龙玉佩从苏遥身上飘出，落到他掌心，他方微微笑道，“阁下谬赞，只本殿亦不曾如天师钟馗般，于人间四处有画像，家喻户晓，人人识得。”
“苏遥，你不觉得你这番说辞太敷衍么？”他捏起那块玉佩，抬眸淡淡道。
苏遥见状，拱手道，“在下惶恐，多赖这青龙玉佩，在下如今方能有此修为，现下殿下收回，吾深感遗憾，但还是要多谢殿下。”
青昊道，“都道你我颇有渊源，我却不信，亦……”他顿了顿，浅浅勾唇又道，“不屑，苏遥，我很好奇，你究竟何方来历？”
“苏遥不明白殿下所言。”
“罢了，本殿着实不喜吾之物沾染他人气息。”青昊掌心微合，片刻后又张开，那块玉佩便尽化作粉末，纷纷扬扬随风而去。他神色微敛，瞧着苏遥，“以人间时日算，八年前，请神香竟能上达九重天，诉引我与碧虞二人一同下凡。不到半年，颜府除却三人，阖府遇难，堂堂天界神君都被戏弄于鼓掌，你可当真好手段。”
青昊的视线带过苏遥的残腿上，“只不知你与魔族有何渊源？否则又怎以凡人残躯逃得一命？”
苏遥面露震惊，连忙否认，“殿下何出此言？天界神君又是何人？那日灭我颜府上下的竟是魔族么？当年天玑观道士说的是混到颜府的一白骨精为害，在下一直深信不疑。只殿下又怎会疑心我？在下又岂能有那般能耐？更何况，又怎会伤害我姨母府上？”
他又解释道，“在下能逃得一劫，实属上天庇佑，又蒙天玑观施以援手。表妹华惜与丫鬟听兰亦是万幸。至于我识得殿下，实是因着有拾得这青龙玉佩之缘，又想着早日得道，方四下了解天界。殿下若不信，大可去求证。”
青昊略有审视之意，随后又神情舒展了开来，只道，“青龙玉佩已毁，你我当再无瓜葛。”
“我此刻虽不知你来历，但素来异物横生，便该尽早毁去，省得他日为祸苍生。”
他语气不咸不淡，也未有动作，但话语中的杀意倒已显露无疑。只他未待苏遥回应，又是一笑道，“你当知我要毁了你，也不过在须臾之间。当然除非你不是苏遥，而是……”
他也不说完，只是看着苏遥。只话音未落，本很是平和的庭轩中慢慢地变得有些肃静起来，流动的空气在这一方显得有些凝滞，只听得落叶被风扫，天色沉暗，雷声滚滚。若隐若现中，有一把青玉之剑若九天之龙临空升腾。
苏遥不易察觉地眉头一皱，视线避开那剑的方向，按着轮椅手把的双手微动，双手交叠，面上只恍若未觉，样子颇有些懊恼，回道，“我今日始知，原来天界竟是如此滥杀无辜的么？”
青昊倒很有兴致地解释，只却也不动声色地查看着苏遥的神情，“也不全是，譬如丰留神君，那日便怕伤了凡人，才会任凭那几个道士嚣张，最后自己倒落得个狼狈而逃了。只本殿却向来不喜麻烦，有些事还是早日了却比较好。”
若是凡人，便该无法察觉方才那一幕，只苏遥的神情也很难辨别。青昊心下寻思。
苏遥垂眸，轻哼道，“上位者总有大道理。在下也不是稀罕这一贱命，只实是不忍丢下华惜一人。惜儿背负血海深仇，这么多年着实不易，我便想着能帮着便帮着她一些。她原是天上花仙，但如今也命如蜉蝣。”
他一番话说地甚为委屈求全，神情亦甚为真挚，“我虽不知殿下究竟为何欲取我性命，但既然如此，便任凭处置吧。”
他言罢便闭上了眼，转眼蓦地又睁开，似有未了之心愿，道，“他日还望殿下多多护着惜儿一些。”
青昊轻轻一挑眉，心下有些疑惑，只听得这一句话又不由皱眉。
苏遥神情却已是陡地转变，眉梢上带上几分欣喜之意，温声道，“惜儿醒了？”
青昊便闻背后有女子轻笑道，“我还以为是黄粱一梦，原来青公子当真驾临了。”
出来的女子带着几分残睡后的慵懒妩媚，七分惫懒地倚着一株花树，美目盼兮，动静皆宜。
华惜又朝苏遥问道，“遥哥哥与青公子也是旧识么？”
苏遥望向青昊，道，“不敢。”
青昊转身之际一拂袖，本已状似压到苏遥头顶的暗天便转眼远去，他风轻云淡道，“天界逃了一人，我寻他已久，只似乎寻错了。”他又侧身看向苏遥，“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了。”
他言罢便往外走去，身姿修长清逸，步伐稳正，并无丝毫留恋羁绊之态。
华惜急道，“青公子，请留步。”
“何事？”青昊略略停步，只并未转身。
“还望公子告知一人下落。”华惜走近几步，急切道。
“生老病死，爱恨离别，乃人间常事，你又何必强求？”青昊淡声道。
“青公子。”华惜声音微涩，只仍是唤了一声。她的手攥着自己袖口，长睫微颤。
青昊方回过身，“被通魔洞妖邪之气所伤，便是真神，亦少有能抵抗的。更何况，他不过一鬼。华惜，你可曾认清了他？又或者，将来又可能识得他？”
华惜看着眼前之人，这人话中总似藏有玄机，但又总能让她觉得被刺中要害，她只又想到曾经有人弯腰对她说，“华惜，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一草一木皆是独一无二，你若能认准了它，便能召回它。”
华惜遂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青昊微摇头，笑叹，“那便看你二人造化了。”
他的姿态是似近实远，华惜料他不会再多言，也不好再追问，便只能眼睁睁看他远去，心下很有些怅惘。
苏遥见青昊离开，似是在意料之中，低头看着自己残腿竟是牵唇一笑，笑容中颇有几分自得轻蔑，衬得那秀丽的脸庞有几分邪态。只华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得见这一幕。
“惜儿，你当真不信当年是丰公子与他侍女下的手？这几年来，我也不多说你什么，只你千万记得莫要让颜府上百条冤魂不得安息。”
“遥哥哥，我自有分寸。”华惜面色一黯，说完便要往自己厢房走。只却被苏遥拉住了手腕，他望着她道，“惜儿这几年与我愈发生分了，莫非大了，便要连你我兄妹之谊都要避忌么？”
华惜一愣，然后回视苏遥正色道，“遥哥哥说笑了。如今华惜只得遥哥哥一个亲人，珍惜还来不及，又怎会有疏远的念头？”
随即她似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只遥哥哥何时给我找个嫂子，做个庄主夫人，得空与我养花逗鸟，闲话家常，也好帮听兰打理这偌大的百花山庄。”
苏遥将华惜拉下来，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袋，宠溺地笑道，“这些事表哥也能陪你做，又何必劳烦一个外人？”
华惜失笑，作势敲了下他的手，“遥哥哥老大不小了，作甚么总是避讳此事？如今天底下想嫁给遥哥哥的女子只怕从城东排到城西亦排不来。”
“只我不稀罕。”苏遥瞪了她一眼，推着轮椅往外走了几步，轻哼道。
华惜好笑摇头，心头念头一起，便走上前摇晃着苏遥的胳膊，“遥哥哥，我与你说一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
“何事？先说来听听。”
“我想回家看看。” 华惜略微一犹豫，随即躲闪着苏遥的目光，道。
“恐怕你不仅想如此吧？你还想亲自去找那人？”
苏遥渐渐变得严肃，“这里好歹有天玑观震慑，普通妖魔之物不敢来侵犯，这一下山，不知又该面临多少血雨腥风，惜儿……”
他看着她，轻声道，“表哥……也会怕。”
华惜能察觉他的身子竟似微微颤抖，她感同身受，只仍是道，“不管如何，我总要去一探真相。遥哥哥，你会陪我的，是么？”
苏遥神情一闪，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中略动，总觉得有些细微的无法形容的感觉，片刻后他轻轻一握她的手，“好，我会陪你。”
“小姐，小姐！”有一盛装丽人风风火火地边喊边跑过来。
“这么多年了，听兰你还是如此！”华惜回头嗔道。
“遥少爷。”听兰朝华惜吐了吐舌头，又急急给苏遥见了个礼，方拉扯着华惜的衣袖，道，“我方才听说，新皇銮驾正往我们天麓山这边过来，也不知要作甚。天玑观那也没有接到接驾的圣旨。小姐你看，新皇会不会是要来我们百花山庄？”
华惜蹙了蹙眉，想了想道，“不可能。我百花山庄虽盛名在外，但也没到让新皇登基不过半年，便急急要过来的地步。你也不必在意，庄中一切事宜照旧即可。”
“都说圣意最难揣测，听兰，你便暗中调配，坐好迎驾的准备，但明面上也不可声张，凡事有备无患最好。”苏遥倒是一笑道。
“还是遥少爷之言在理。”听兰恭维着苏遥，又状似嫌弃地看了眼自家小姐，“我说小姐，你也跟遥少爷好好学学，让你拿个主意总是这般敷衍。”
华惜忍耐着，一边朝苏遥暗暗瞪眼，“是是，在听兰姑娘心中，遥哥哥什么都是最好的。而你家小姐我，是最上不了台面的。”
“也不是。”听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细细瞧着华惜的脸，华惜被看的有些发毛，闻听听兰姑娘终于开口，“就小姐这张脸是最上得了台面的，让听兰我着实羡慕嫉妒，不过也没事儿，小姐你他日总该担个红颜祸水的名儿！”
“哼，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听兰边嘟囔抱怨着，边步步离开。
华惜哭笑不得，“遥哥哥，你看听兰这丫头的思维愈发诡异了……”
苏遥只是笑。
等华惜也走后，苏遥仍是坐在庭院中。不过一会儿，原先逃走的那只小狐狸便又一步一挪地小心翼翼地跑到苏遥脚边，只此番它似是痛楚加倍了，哼哼唧唧地不住叫唤。
“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我手掌心么？”
苏遥两指并拢，虚空对着小狐狸划过，那小狐狸哀嚎一声，痛地在地上直打滚。便见它雪白的皮毛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新鲜的伤口皮肉翻飞，鲜血淋淋。
男子细细捏着拇指与食指，神情竟似在回味般，“肤如凝脂，艳质无方，倾国又倾城。”
随即他又笑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只不知可否倾了天界与人间？”
他随即俯身摸过小狐狸的伤口，蘸了点鲜血，嗅了下，“我好久未见鲜血了……”
“不知你那同族事情办得可得我心意？”他又慢慢抚过狐狸伤口，那小狐狸此番乍地又痊愈，慢慢地四肢站起，欣喜地围着苏遥直叫唤。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对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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