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死》东篱晚菊

11、青丘木娆

　　青青草地上，紫衣的女孩儿手中的风筝越飞越高，清脆的笑声，散在空中。她福至心灵，回身看见丰留，遂朝他晃着小手，眉目生动，裙裾翩然，堪堪入画。丰留心一动，不知为何那些郁结那瞬间便疏散了开来，亦浅浅扬唇。与此同时，那小精灵倏地飞上了天，循着那线一路攀到了风筝上，遥遥地已是看不清人影。

　　华惜瞥眼瞧见，忙连声喊，"华若！你快回来！"

　　"无妨。"丰留走近道，他看着华惜道，"她不过是想去看看她罢了……"花灵与花仙向来形影不离，华若仍是小孩心性，受花仙庇护良多，该有多想念那牡丹仙，便是眼前的华惜亦抵不过。

　　"她？何人？"华惜不解问。

　　"那风筝上的美人……"丰留亦遥遥望去，似有所思道，随后回眸，"华惜，那风筝可是苏遥做的？"

　　"嗯啊。"华惜点点头，狐疑地瞧他。

　　丰留脸上遂有了丝凝重，垂了眸，华惜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般神色，遂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无事。"丰留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在半空停了会儿，仍是搭上女孩的头顶，略微僵硬着，轻轻抚了下她的发，算是安慰。

　　小女孩察觉手中的线一挣，似被用力拉扯般，随后便松松的没有了力道，"呀，风筝线断了……"她转身就要跑，忙忙要去拣，却被丰留拉住胳膊，"不急。"

　　有华若随着那风筝，丰留并不在意，遂对着华惜道，"华惜，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一草一木皆是独一无二，你若能认准了它，便能召回它。"

　　"你可懂？"他弯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华惜似懂非懂，却是不觉地点了点头，那刹那又似领悟了什么，遂拉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反问道，"那样若是我把你丢了，我又很想你，是不是也能找回你？"

　　稚气好笑的话语，却让那活了上万年的人失了神。

　　他又失笑，眼角微挑，丹凤眼中流光溢彩，华惜第一次觉得那人那眼那般好看，他道，"华惜，世间芸芸众生，不可谓不多，他日你若当真能确定了我，我应召也无妨。"

　　华惜点点头，笑了，她此刻虽不是很懂，却是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底。她牵着他的手，慢慢闭上了眼。她吸纳着天地间清气，感觉每寸肌肤都是舒适放松的，她听见细微的风声，悦耳的鸟鸣声，还有之前与听兰的嬉闹声，看见那风筝越发地入了云霄，蓝天白云处随风逍遥。然后便是小华若飞上了那风筝上，围着那风筝唤着，"华惜姐姐，华惜姐姐……"

　　"华若想你……"她看见那个小精灵竟然落了泪。她隐隐地觉得心疼，然后便是猛地心一跳，她眼睁睁见一道白光闪过，那风筝骤然直坠，连带着小华若亦是闭了眼随之而坠。

　　她大惊失色，猛地睁开眼，急急去看丰留。

　　"勿慌。"丰留亦是感知，面色微变，回身朝树上喊，"白榕。"

　　白榕一手搭在一根树枝上，半侧着身子，一手托着腮，轻盈地坐在树上，正饶有兴致地远观着，闻声一跃而下，转眼便到了这边，笑意盈盈道，"如何？"

　　"护着她二人。"丰留示意她看他身后林子。

　　白榕抬头往东方看去，竟发现那处不知何时竟有了很大的妖气，黑黑沉沉地压着天，她自是应了下来，待转眼看到一侧树下睡地浑然不知事的听兰，又不由笑道，"这丫头感情就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怕是死了也不知道如何死的。"

　　听兰迷迷糊糊地似乎听见了什么，眼皮微微抬了抬，立刻又闭了去，睡地沉了，脑袋向侧一弯，整个身子就要倒了下去，这才一惊，猛地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因着刚睡醒，听兰视线中朦朦胧胧的，使劲揉了揉眼，才看清一旁的华惜。华惜眼中似润湿着，小脸苍白，似被惊吓了般，正攥着衣袖，望着东面，焦急于色。

　　此时丰留已离开，白榕遂拉过华惜，用轻松的语气与她附耳道，"那小花灵好歹也有近千年修为，而你那丰留更是鬼……"华惜狐疑地瞥了一眼。白榕借咳嗽掩饰过去，"咳，人中极品，这世间也是没几个妖怪能伤得了他的……"

　　"你看，你身边还有个精怪在呢，也不曾敢为非作歹是不？"

　　华惜还有些担忧，只是略略地笑，"白姐姐可比很多人要有趣的多了……"

　　"你现在倒不怕我了？"白榕摸了摸她脑袋。

　　华惜娇俏一笑，眨眨眼，狡黠道，"姐姐美若天仙，华惜从来都是仰慕的，何谈怕字？便是那夜，姐姐心地善良，总也下不了口的。"

　　白榕微楞，面色惘然，呢喃道，"美若天仙……"随后她自嘲一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

　　这些末点儿的异样感觉一闪而过，白榕捏了捏华惜水嫩嫩的脸袋，笑道，"这张小嘴儿可真甜……"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丰公子呢？"听兰不甘于被无视，又不知出了何事，连连问道。

　　"风筝丢了。"华惜眼一眨，只道。

　　听兰随即放下心来，遂做出一脸鄙夷样，"嗤，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她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地往树下一坐。

　　白榕一笑，臂腕上锦绣披帛倏地飞起，在半空中伸展放大，化作一华丽帐篷落下地来，把三人都罩在其中。

　　听兰圆睁着眼，惊讶地忘了说话。华惜淡定地拍了拍听兰的肩道，很是语重心长道，"我说听兰，以后你别跟白姐姐抢着侍奉丰公子了……"

　　听兰一脸呆滞，傻傻地点了点头。

　　白榕掩唇而笑。华惜口中的"侍奉"自是十分纯洁，白榕却不由想起方才逗弄丰留的那番言论，更是笑地别有深意，便连华惜都不知所谓。

　　且说丰留撑着紫竹伞来到那片林子，这紫竹伞乃天界神物，所过之地，那妖气便自动远远躲开了去。

　　"速速将花灵交出来，否则便别怪我不客气！"丰留四处一张望，略加思索，简单喝道。

　　"啧啧，东华神君好大的口气！"那厢便有个低迷娇媚女声传来，便那短短几字已是低回婉转地勾人魂魄，让人闻之心酥。空气中亦有浓浓的靡艳香味飘来。

　　那妖气已转作青绿色，正似试探般，不远不近地将丰留围着。

　　丰留眉头一皱，倏地似想到什么，竟有几分急切，追问道，"汝是何人？"

　　"神君可真是薄情，想当年，我与神君可是蒙天帝亲口赐婚的……"那女子便又道。

　　"木娆！"丰留面色陡变，惊呼出声。

　　那绿雾便倏地消散，正面现出个人形来，一身大红色的罗裙如霞般亮丽，金钗绿寰，腰间配着百花镶玉银腰带，乃是个盛装丽人，比之白榕还多了几分妖娆。白榕虽亦是个千娇百媚的主儿，若非故意，平日却里极少露出风情，也能端出几分名门正派之态，言语洒脱爽利，胜在明丽。而今这位，却是真真行动如弱柳如风，便是不言不语时也能露出几分媚态。

　　丰留一脸不可置信，隐隐又觉得有几分异样，"木娆，当真是你？"

　　"怎么，莫非神君希望我当真魂飞魄散了么？"木娆便是这话亦是笑意盈盈，问地婉转轻柔，好似情人间谈着趣事般。

　　"你……你怎会变成……"丰留吃惊道。

　　"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摸样？怎会入了妖道？"木娆很好心地帮他说完，面上带着几分讥笑，"这不还是要多谢东华神君么？"

　　丰留难堪，垂了眸，良久道，"你还活着便好。既是本君对不住你，你切莫迁罪于他人。华若呢？"

　　木娆吃吃一笑，"我自会铭记东华神君给我的耻辱。只是那罪魁祸首却不是你，这小花灵既是她心头之宝，拿来与我食用，增进功力也好。"

　　"木娆！"丰留压抑着怒气，冷了脸，喝了一声。

　　木娆面色一闪，露出轻蔑的笑意，讥讽道，"我说东华帝君可真是好气度，便是被她害成这般人鬼不是，仙途难登的模样，也照样能放过她！"

　　她眼珠子一转，倏地又转而咯咯地笑，"莫非当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

　　木娆不管丰留铁青的脸色，径自又摇头而笑，"只是她如今不过一个八岁小儿，想来也没这份勾引人的功力。"

　　“又或者忌惮那青昊殿下？还有我那位好哥哥？说来这昔日拜倒在这牡丹仙石榴裙下的男子倒可真多，还各个都不凡……”

　　"够了！"见她愈发说地不恭下流，丰留疾声制止，"你与我的恩怨，便由你我清算。至于她，当年之事，也没外间谣传地那般不堪，既然已是重新来过，我也无需再介怀过往，不日后我便会离开。"

　　"哼，说地倒轻巧，你愿意放了她，我却不愿。"木娆冷笑道。

　　丰留重重叹了口气，尽量平心静气道，"木娆，你回青丘，你王兄自会助你重归正道。花灵亦乃天界敕封登记在册的真仙，颜华惜更是上仙转世轮回，你若伤了她二人，必遭天谴，何苦？"

　　"怎么，神君关心我？"香风拂面，木娆倏地靠近，双臂圈住他脖子，偎依过来媚眼如丝道。

　　"我不想再欠你。你若觉得我受的惩罚不够，便尽管冲我来好了。"丰留皱着眉，一手将她往外推，一边道。

　　木娆认定丰留有愧疚之心，不会对她出手，便反而愈发紧贴着他的身子，紧接着捧过他的脸，媚态横生，娇舌轻吐，轻轻舔了舔他的脸，极尽挑逗。丰留触不及防，脸色大变，猛地将她推了开去。

　　木娆借势娇软地瘫倒在了地上，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舔了舔花瓣似的唇，面色绯然，轻轻一笑，"那华惜有什么好，不如神君大人要了我，我便既往不咎好了。"

　　"我还可以到天庭去为神君大人求情，说不定君上便无须再在这凡间蹉跎了……"

　　丰留面色几变，最后只道，"你好自为之……"

　　木娆闻声敛笑，款款从地上爬了起来，冷声道，“丰留，你这是不接受我的提议了？”

　　她这话音一落，双眸顿生厉色，便有煞气聚来，她那身后亦似有小妖在枭笑呐喊助威。

　　丰留不再看她，口中念咒，手中紫竹伞应声而起，剧烈地旋转着，那四十八根伞骨末梢不知何时出现了四十八个玉铃铛，玉铃铛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声声如有形之波传散开去，所过之地如摧枯拉朽般将妖气震破，连同那妖气中集聚暗藏的小妖都一同毁了去。那同时紫竹伞周身光芒大震，光波流转，素净的伞面上若波澜横生。

　　“护元伞！”木娆惊呼。丰留乃是鬼身，在白日法力受限，木娆因而选了个这么个青天白日，却不曾想他手中竟有这般神物。此物本只具守护元神之效，但在丰留手中，却能助他突破白日之制，发挥他自身无上法力。

　　木娆抵挡不住，就地一滚，化作一只灰色的小狐狸，眼珠子圆溜溜一转，往丰留处看了眼，飞快地逃了去。

　　丰留也不去追，他已是感知到小花灵便在此处，待那雾破光散，那小花灵自己挣脱了结界，讪笑地飞到丰留肩上，“多谢神君大人搭救。”

　　丰留见她无恙，遂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木娆已是受了伤，但往西面逃时，一见到那由法术化作的帐篷，仍是放缓了狐步，围着帐篷转了两圈，白榕察觉，顿地站到了前面，警惕地盯着那处。

　　木娆仍是狐狸身，那狐狸脸上的表情若是让人看了去，怕也是要不寒而栗的。

　　小狐狸的爪子摸了摸脸，又往地上蹭了下，木娆媚声笑道，“华惜，等着我。”

作者有话说

　　咳，虽然我没有把女主拉拔大，但大家应该可以猜到小女娃大概因着什么长大了吧~情仇神马的~要有情敌就必须是旗鼓相当的啊~白骨精还是次一层的~
PS:能求留言么？不能我就不啰了~~~~~~~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