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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新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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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日丰留都不再允许华惜出门,于是华惜的那副鸳鸯戏水图倒绣地有模有样了,她还别出心裁地在绣帕一角央白榕教着绣了朵小小的牡丹花,虽然针脚很是笨拙,白榕也仍是笑赞她孺子可教。
苏遥接在手里掂了掂,轻笑道,“惜儿这副绣品若转手出去,定也能卖个好价钱。”
白榕自是意会过来,只是笑。华惜还道她这位良善表哥是在夸赞她,正眉眼得意,苏遥又道,“这上面金丝银线便是拆下来,也足够一小户人家一年温饱。”
华惜那绣品针脚缠缠绕绕,她又为着好看,很是废了很多金丝银线。
华惜羞红着脸,笑闹着扑上去要去打他,又欲抢回帕子,苏遥一手拿着那绣帕举高着不让她得手,拉住她道,“不过看着倒也有趣,不如惜儿把它给了我?”
白榕面色微变,笑意薄薄,几分兴致地盯着苏遥瞧。苏遥倒似不觉,只是面色温柔地看着恼羞成怒的女孩儿。
“不要!遥哥哥欺负我!我才不要给遥哥哥!”华惜气哼哼道,尤自抓着他的手摇晃。
苏遥一笑,倒是将那绣帕递还给了她,“我的表妹大人,我岂敢?”
华惜白眼瞪去,苏遥温文尔雅,便又道,“待惜儿技艺精进了,可要记得为我绣上一副,为兄届时定会好好珍藏。”
少年眉目可亲,言笑晏晏,华惜目不转睛地看着,却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莞尔一笑,“遥哥哥,还是让听兰给你绣吧,想来她定会乐意的。这绣活忒累人,我以后才不玩呢!”
苏遥微愕然,白榕倒愈发看地起劲,苏遥一个抬眼看见白榕的眼神,遂一副宠溺的样子,微微点头弯唇道,“让白姑娘见笑了。”
白榕连连摇头。啧,到底是什么来历呢?竟是半点瞧不出。
那日归来,丰留面色沉沉,指着风筝上的女子质问那少年,“据我所知,天界再无仙者下凡历劫,你究竟是何人?”
丰留那副肃然的样子,堂堂神君的气势便那么展露无遗,苏遥却也未生畏惧,只道,“我既画了出来,也无心隐瞒,我确实见过牡丹仙子,也猜得表妹来历,但我却当真只是一凡人。”
“妄言!你若只是凡人,这般年纪此等修为又怎会见过她?”
苏遥略略摇头,“若我说在梦中,丰兄可信?”
丰留瞧着他,面色仍未放松,半信半疑的样子。
苏遥便又道,“丰兄已道我与上界并无瓜葛,既非仙又非人,那莫非丰兄在我身上寻到妖气了么?”
丰留面色一变,便是这人身上气息,竟似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仙气,但古怪的便是那仙气,总令人觉得不对劲,竟凭他修为也看不出丝毫来历。
“丰兄可还有疑问?”苏遥胸有成竹般,不避不让地回望。
“苏遥,你若居心叵测,我绝不会轻饶你!”丰留一拂袖,那风筝疾疾往窗外飞去。
那日白榕便在一旁,竟也有几分吊着心。她知,那日丰留必然是存着杀意的,虽然她也不知这杀意由何而来。仅仅因着苏遥见过牡丹仙子,又或者他有所隐瞒,断然不会有这么大罪过的。
平静的日子便这么过了几日,突然有一天颜府便开始张灯结彩起来。一夜之间,玄城首富颜老爷要迎娶二夫人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昔日世人艳羡的那一对伉俪,不至劳燕分飞,却也有了新旧交替。
华惜茫然不知所措,抱着颜老爷的腿苦苦央求,孰料昔日视她为掌上明珠般宠爱的父亲如今却只是看着别处,慨叹地道,“惜儿,你娘躲在那屋里,已经整整八年了。”
华惜便想,八年,很长么?长到她的父亲再不肯等娘亲?
三日后,那新夫人便进了门。衣饰华贵,妖冶非常,眉眼勾人,柳腰款摆,一颦一笑皆是百转风情。颜老爷待其如正妻,吃穿用度上有求必应,更是将阖府上下交给她打理。
此后,颜府天大地大独她最大的华惜小姐也懂得了避开新夫人的锋芒。因为她的生母大夫人是这般对她交代的,“惜儿,娘亲无能,不能好好护着你……”大夫人声音微微哽咽,“你以后……以后千万要听你……听你表哥的话,万万不可忤逆他!”
大夫人脸上的惊恐一闪而过,按着华惜的肩,又急急道,“惜儿,若有可能,你什么都不要管,跟那丰公子走可好?对,你去跟他说,今日便走……”
突然有人进来打断大夫人的话,苏遥蹙眉道,“姨母这话何来?虽说姨父纳了妾,但姨母始终是这颜府的大夫人,惜儿更是正室嫡女,哪需远走他乡?姨母一心向佛,侄儿自会帮忙好好照顾惜儿的。”
华惜抱住大夫人,亲昵地蹭着她,安抚道,“娘亲莫急,有表哥在,惜儿以后也会懂事的。”
大夫人身子却益发颤抖不安。
丰留自是知道那新夫人便是木娆,昔日的天界真神,如今的妖狐,他当年一念之差,造成诸人恶果,所以他无法出手,也不能出手。狐类本就善惑人心,更何况木娆刻意为之,凡人哪堪抵挡?但若归根究底,也是那凡人心志不够。人世间的情爱,总归抵不过空幻之色。但当他看到华惜时,又觉得几分心怜。那昔日活泼伶俐的女孩,如今愈发沉稳,眉眼间又是别样的光彩了。
丰留立于一株玉兰树下,对面那座凉亭中,女孩儿弯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一旁小华若不断地围着她飞转,想逗她笑,华惜却始终一副怏怏的样子。
“怎么,神君心疼了?”浓郁的香风飘来,丰留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了。那娇娇娆娆的身影一晃,面如桃花,似怨带笑,已是凑到丰留面前,柔荑举起香帕轻拂他的脸。
丰留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遂负手在后,只道,“木娆,你最好速速收手,扰乱人间,一旦惊扰上界,你便不怕上界派人来收了你么?天帝向来赏罚分明,到时便是你王兄也是保不住你的。”
“赏罚分明?哼。天帝若当真赏罚分明,华惜这贱人为何还未魂飞魄散?”木娆面色阴狠,又冷笑道,“都道青昊殿下对牡丹花仙青睐有加,仙子亦是倾心于他,却不知为何丰留神君竟如此不知好歹,横插一脚,自作多情?!”
丰留面色微白,眸色陡变,唇微微颤抖,回头盯着木娆道,“木娆,本君几次三番好言相劝,你却一概不听,还屡屡出言不逊……”他微捏住袖子,隐忍道,“下次便别怪我不顾情面!”
“怎么?哈,被戳到痛处了?”木娆掩唇一笑,满不在乎道。
丰留拂袖便走。
“丰留,我断不会善罢甘休。你二人,便好生受着我的回礼!”木娆望着他的背影道。那顶紫竹伞微微一晃,可见手持伞之人亦有些震动。
“二夫人,我家公子已经走远了。”木娆身后有女子轻轻笑道,声音中沁着几丝凉意。
“喔?是白姑娘。”木娆回身打量了眼,眸光犀利,媚声道。
白榕微微一福身,“给二夫人见礼了。”她这一抬眸,眸光一漾,眼角带起笑,纤指指着木娆,轻呼道,“呀,二夫人脸上有个脏东西……”
“哎,这可把妆都给毁了,亏得二夫人这一路走过来,这帮下人也都是没眼的……”白榕连连惋惜道,边说着边掏出帕子来。
“当真?”木娆亦急了。白榕便道,“我还能骗夫人不成?来,我给你先擦了,二夫人回去便补妆吧。”
木娆点头称好。白榕边轻轻擦拭着那娇肤,边状似随意道,“二夫人这张脸可真是倾国倾城,难怪颜老爷那般喜爱呢。”
木娆眼波一转,回道,“白姑娘的姿容亦是不俗。”
白榕轻笑,“只是不知毁了这张脸,颜老爷可还喜爱二夫人?”便是那瞬间,白榕手中的帕子化作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蹭地便往那娇肤上逼近。
只是还未靠近,木娆冷笑出声,一掌挥来,白榕收手,低头侧身,身子轻盈退开。
“不过是个修炼了百年的白骨精,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木娆两袖带风,嫣红的裙裾飘摇,柳眉一挑,轻蔑地笑道。
白榕微抿唇,并不作答,只是扬手一挥,手腕上披帛直飞上天,又乌云蔽日般罩下来,转眼二人已是被包围在那四下漆黑的球团中。白榕亦是现了原形,却是高达百丈,而那球团亦似随之而生长,无边无际般,那白骨精一俯身便将木娆提在手中。
木娆不慌不忙,身子一扭,手中现出一把剑,提剑便往下一挥,那具骷髅立即发出咔嚓的声音,又是一声痛呼,却是始终未曾松开木娆,反而是越捏越紧,右掌亦是来势汹汹,似是要一掌将她拍成肉酱。
木娆唇畔带起丝冷笑,左手凝起一股真气,口中念念有词,白榕便觉周身压力越来越大,四肢百骸都深受挤压之苦,动作便愈发迟钝。木娆左手合在右手上,双臂持剑往白榕横划而去,剑光所及,若黑夜闪电,劈开青天。
一声闷哼,那白骨精猛然松了手,若山岳倒塌般仰面轰然,但也便在那瞬间,那巨大无比的骷髅又急剧缩小,化作一阵白烟便匿了去。
“哼,竟然被你逃了。”木娆拍了拍手,理了理发髻,往那座凉亭边一瞧,那小姑娘仍然安然地坐在那儿,毫无受惊扰般,唯有那小花灵往这边瞧了那么一眼,木娆知是花灵护着华惜,便又冷哼了一声,也便婷婷地往西苑而去。
西苑有一处是种着些牡丹的,如今已不是花季,唯有绿意葱葱。木娆看着很是不顺眼,便顺手一拂,一阵绿雾弥漫,那牡丹便连叶子都枯萎了去。
“便就今夜动手吧……”那是个男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低沉惑人,似邪非正,带着无所顾忌的笑意。
木娆看着那毫无生机的牡丹,也不回头便盈盈笑应,“是,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