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选秀绝非打酱油 ...
-
纳兰家的提亲来得实在蹊跷，大姐姐被许配给了我的从兄瞻岱，我自是高兴。
叶赫那拉氏可是满清八大姓之一，正经的满洲正黄旗，在京城根基深厚，而瞻岱作为纳兰性德孙辈唯一的男丁，丝毫没有八旗高干子弟的优越感。他低调做人，高效做事，任官期间，勤勉敬业，拒绝馈献，严治贪腐，整殇卒伍，以“廉干而慈祥”见称于世，是得雍正乾隆两位皇帝信任和重用的好官。
为语晴高兴了一会儿，我很快受到祖父的召见，他围绕三个*代表（代表年家，代表叶赫那拉氏，代表我的父母）重要思想对我进行了语重心长的家族荣誉以及个人追求教育。两刻钟后我才听出祖父言语之深意，“您是说，让我，让我顶替大姐姐选秀的名额位置？”
祖父叹息，“是啊，我已经同你外祖父讲好的，纳兰家既然娶了年家姑娘，他是同意由你顶替语晴参加选秀的！”
“那……大伯母同意吗？”
“自然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叶赫那拉氏不比皇族差，你大姐姐是长房庶女，能得如此婚姻，也是好的归宿。”
“那……二伯母也没意见？”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二伯和二伯母本就没想语晗入宫。”
“那，我爹也没有意见？”
“这个自然。”
“哦”，我木木地接过话来，“可是我……”
“说真的孩子，祖父是有私心的，可你若是不愿，祖父也会尊重你的。你爹是大清二品的巡抚，你娘又是纳兰家唯一的亲生血脉，你回年家访纳兰府本就是城中新闻一条，背后里同祖父提亲的实在有不少。像是你二伯母的娘家任礼部笔帖式的亲侄子，宗人府右宗正舒舒觉罗大人家的三公子，总有一人适合你，祖父有信心明天开春你满十五岁之前一定给你找好婆家，以慰你娘在天之灵。”
“不是，祖父我是说，我愿意进宫选秀……”~~o(>_<)o ~~
我从祖父书房走出来，步子不算是轻快，迎面遇上美型二伯年希尧，我作揖道，“二伯早。”
“怎么啦？是谁惹咱们三小姐不开心啦，君君？”二伯转头询问我的小丫头。他一身深紫色天华绸长衫，紫红色腰带上系这美玉两枚，荷包两只，真是人不风流枉中年啊！
君君忙着撇清，“回二老爷的话，小姐从老太爷书房里出来就这样了。”
“这有什么不开心的，丫头样貌出众，若是有心为自己盘算，年家和纳兰家必定能助你一臂之力啊！”年希尧试探着。
“冤枉死了，我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和本事。”我跺跺脚，心里郁闷得很。
“女子的好皮囊好家世已然是筹码了，本届秀女大都冲着十六阿哥胤禄嫡福晋的位置去的，你与十六阿哥同年生人，怎么会没有机会？”年希尧再探。
“那不就是个小毛孩子嘛……”我嘴角抽抽。
“不过咱们家旗主四阿哥倒是稳重沉着……”年希尧三探。
我摆手，“呃，打住，不要乱点鸳鸯谱。那个，二伯我先撤啦！”
我拉着君君快步离开，而年希尧身后花丛一闪，竟是年芳灼，“二哥。”
“小妹，你想知道的哥哥可都帮你问了，那丫头对十六阿哥福晋和四阿哥侧福晋之位好似并没有什么野心，父亲也丝毫没有暗示她四阿哥对她的态度。你要知道，我和阿玛都是站在你那边的，如果年氏女子有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我们都希望那人是你。”年希尧的剖白不可不说是真挚。
年芳灼睿智而美丽的眼睛眯了起来，一朵开得正艳的吐蕊金菊被玉指采摘，“或许我看错了四阿哥，但是阿玛和二哥一定不会看错。深宫王府，波云诡谲，我还真是不舍得送溯洄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年芳灼掩嘴轻笑，“二哥可不要太偏心，溯洄好歹也是三哥的宝贝女儿，你可要让二嫂留好了她的娘家侄子呐，若是三姑娘落选了，能嫁到佟佳氏也是个好退路呢。”说着，摇摇晃晃，又飘进了百花丛中，“二哥，小妹先走一步啦。”
年希尧心想，芳灼到底低估了溯洄对四阿哥的影响力，落败一局，但芳灼不会输第二局，就好像，芳灼在京城闺秀中有着最好的人缘口碑，可与她交好的姑娘们总不会比她更漂亮更优秀更多才多艺。选秀这一局，不会女工不擅书画不谙世事的年溯洄兴许就是最好的陪衬。
四爷，您且看着吧。
夜半，房中烛火通明，君君在旁打着呵欠磨墨。
“好啦，快去睡吧，瞧你困的。”
君君马上放下磨芯，“小姐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你真是太好啦！别忘了明早要早起进宫初选，小姐你也早些睡！”然后整个人龙卷风似的从房间里飞走了。
我在心中默念欧阳询楷书口诀，“点如高峰之坠石，竖弯钩似长空之初月，横若千里之阵云，竖如万岁之枯藤。斜钩劲松倒折，落挂石崖；横折钩如万钧之弩发；撇利剑截断犀象之角牙；捺一波常三过笔。”
可呈现在信纸上的“爹爹亲启”四字看上去还是非常的愚钝迟滞，什么铿锵有力的流畅舒适一点都没有。
我皱皱眉，虽然连我自己看着都嫌弃，可还是要写下去：“爹爹，您近来可好吗，家里人也都好吗，之前给您捎的问候和京城点心您都收到了吗？女儿在京甚是思念您，却因为手拙不会写字直到现在才写信给您，实在抱歉！本以为认了祖宗祖父就能回到您身边，不想让选秀拖住了女儿的脚步。女儿的字写得不好看您不要计较，如果在选秀的时候给您丢人了也请不要责备我，虽然京城很好，大家对我也很好，可只有我落选了才能回到您身边为您尽孝，女儿有感觉，这一天真的不远啦。想念您的女儿敬上。”
有很多话我在信里没有说，可却在心里绕梁三日。也许回京城认亲对父亲和母亲，对年家和纳兰家的意义是超越我个人的，母亲的灵位被供奉在年家的祠堂，她的夫家和母家这两大家族重新握手言和，哪一种意义不比我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女子更重要呢。
来京城多日，酷似殷稹的十四阿哥便和我的生活彻底脱节，我见不到他听不到他任何的消息，我甚至无法摆脱古代教条对女子的束缚走出年家大门去。我痛恨我不是年芳灼或是年语晴那样的才女能随时将自己心中所想画出来、留个念想，我甚至羡慕天真活泼，心中没有半点忧愁的年语晗，她们哪个活得不比我潇洒快活？
我是真的自苦了吗？我不知，可是我那颗想要寻找殷稹的心却渐渐消亡。只希望，在这场选秀闹剧之后我就能一颗不停歇地赶回到父亲身边，然后去看看母亲，然后去看看高愉一家人，也许那样平静的生活才是我需要的。
睡了不到一个半时辰，就被君君叫醒，整理好了门面，我看着身上刚做的桃红色织锦缎子绣宝相花旗装，和脚下三寸高的花盆底，颤颤巍巍地出了房门。才到门口，便瞧见一身湖蓝色的年芳灼袅袅娜娜而来，身姿体态果然不是我这半路出家能与之媲美的。
身边嬷嬷叹口气，面无表情地对君君说，“松手。”
“哦。”君君慢慢松开扶住我胳膊的手。我深呼一口气，扶着门边跨过门栏，慢慢挪到年芳灼身边，“姑姑早啊，久等了。”
年芳灼向我点点头，一边的嬷嬷道，“不早了，该走了。”照例是无喜无悲，我梗着脖子高踏步走随同姑姑给祖父伯父伯母等问过安，然后坐进轿子里向紫禁城慢慢靠近。
清晨，十四阿哥掀起轿帘，看着往来的轿子马车，“小淳子，今儿什么日子啊？”
小淳子笑道，“爷，今儿选秀！”
“选秀？内务府选秀？”
小淳子乐了，“不是，不是一年一次的宫女选秀！是礼部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指不定，皇上能给您再指位侧福晋呐！要不要我去帮您打听打听？！”
“去去去，少给爷丢人！”十四阿哥放下帘子，心中却在思量，距离兰儿进宫已经三年过去了，她如今业已十七岁，却不知什么时候能答应他的求婚，做他的新娘，只希望额娘身边再添一位得力的助手，也好把他的兰儿换出来。
那厢，上书房里，年仅十岁的十七阿哥胤礼正同比他还要小上两岁的十八阿哥胤衸嘀咕，“哎哎，小十八，你听说十六哥的事儿了吗？！”
“你是指什么事儿啊十七哥？” 胤衸还未睡醒，打个呵欠趴在桌上，“啊，莫非是昨天他抓的‘吕小布’被密贵人发现了？”吕小布是胤禄前天捉的大头蟋蟀，大名吕布，小名吕小布，外号不败将军，小胤衸真是再也想不出比蟋蟀被没收更让人沮丧的事了。
“什么呀，才不是！”胤礼戳戳胤衸的脑袋瓜，用四指撑开胤衸的两只眼睛，“我是说，十六哥要娶福晋啦！”
“啊？什么？！”小胤衸瞬间精神了，“十六哥，要像十三哥十四哥他们一样娶福晋了吗？”
“是啊是啊，要命了，十六哥成了亲就没人带我们爬树捉虫偷东西吃了！”胤礼满脸沮丧，他年纪虽小却也见证了十三十四两位阿哥娶亲成人，由住阿哥所到开府建衙的变化。从前他最爱骑在十三哥肩上“顶高高”的，现在十三哥只会跟他的福晋卿卿我我。
无良的小十六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身高体重早已离“顶高高”越来越远的事实，不住地叹气，而小十七也想到从前十四哥待他最是热切，经常给他带好吃的，而现在，哎，他不止一次瞧见十四阿哥拉着一个漂亮女官的手贴在她耳朵边儿说话，经过他深入彻底的调查得知那宫女的名字叫做佟佳-兰儿，等她当了十四阿哥的福晋，十四哥不就更看不见他了嘛！
十七十八心中充满挣扎，而想到即将也会被福晋掳走改变的十六哥，兄弟俩的眼中有火焰熊熊燃烧，把刚走进学堂的十六阿哥吓了一跳，戳戳两个眯眼对视的孩子，“喂，你俩没事儿吧！”
“没事！”兄弟俩异口同声，十七眼睛闪亮亮，“十六哥，听说今年的选秀是给你选福晋，你喜欢什么样的福晋？”
胤礼的开门见山把胤禄烧得脸红，饶是他再调皮再皮厚再单纯再无知，也是瞧见哥哥嫂嫂们相处的样子的，因此支支吾吾道，“系出名门，稳重大方，温柔贤惠，宜室宜家，还有，要听我的话！”
“咦……”十七十八翻白眼表示鄙视。
胤禄忙添一句，“这，这是我额娘说的！”其实他心里打心眼里想找个漂亮，聪明，有主意的小媳妇的，如果她足够机智美腻，即使被她管着也没什么嘛……艾玛好羞涩，胤禄的脸又红了几分，但这些想法显然是不能同这两个毛还没长齐的弟弟们说的。胤禄心中顿生一股成熟的优越感。
而十七十八则在对方眼中领会了彼此的潜台词：如果十六哥喜欢这样的姑娘，那么说，他不会喜欢不符合这些条件的秀女们咯，也就是说，如果秀女们都是十六哥不喜欢的类型，十六哥就不会成亲，就可以继续陪他们念书玩耍的咯！
十七十八顿觉生有所恋，两颗小脑袋亲切进行了亲切会晤，并做出了某个影响本书男女主角、配角一生命运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选秀绝非打酱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