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2、第八十章 第一最好不相见 ...

  •   薛瑾之只觉兜头一瓢冷水浇下,整个人如同被腊月的寒风冻彻了一般,呆呆地在原地立了半晌,咬了牙迫自己往外走,还未行至殿门,觉腰间一紧,背后有哭意浓浓的声音期期艾艾地道,“瑾之,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你……你便是……哄我也好,眼下且……陪……陪我。”

      这般柔润语调,带着些许哀求,便是铁石心也要化作绕指柔,薛瑾之听林浅这般唤自己的名字,心底漾过一阵暖意,语气也放柔了些,忍着怒气问道,“你是因三哥在我宫中陪着厉娘娘和她那宫女,你疑心他移情,寻我不过是为……为惹他生一场气。我说的可是?”

      身后的人半晌无语。

      薛瑾之只觉得心中愈发冰凉,苦苦一笑,虽不舍得,却还是狠狠心将林浅的手掰开,怕自己动摇也不转身看她,只道,“你到底还是为他,浅浅,我对你是实心实意,你却这般伤我。你若是真心要与我好,我便许你,不管多难,定求了旨意,要你和他和离,来日正大光明接了你入青阳宫,虽是许不得你正妃的位子,却也能许青阳宫永不立正妃。若……若你只是借我生事,我……我……,我自是不能允你这般轻贱自己。”

      林浅见他如此,陡然升起一股怒气,恨声道,“他既心中无我,我何必为他守身如玉?你们男子行此事,还不是逢场作戏,你又何须计较我心中到底恋着何人?殿下嫌我水性杨花,怎不想想自己,便不曾有一两个枕边人吗?殿下几时对她们实心实意过,又何必在我面前如此惺惺作态?”

      薛瑾之紧抿了唇不语,目中却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来,伸手将林浅用力推开,大踏步走了出去,觉腿上一痛,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盛怒之下也不为意,满心怒气无从发泄,伸手将那拦路的屏风也推倒在地。

      林浅被薛瑾之用力一推,左脚本就不能着力,遂向后倒去,臂上的伤处狠狠砸在一旁的椅子上,顿时痛彻心扉,倒将心里的痛掩过,也不顾那伤,随手抄起桌上的紫砂茶壶朝薛瑾之扔去,声嘶力竭地道,“好,好,说什么不论红尘珠玉,说什么月上吴宫空留影,这般玩弄辞藻,不过哄我轻信了你。你今日若踏出这宫门,我这一生再不识得你的。”见薛瑾之头也不回,只余了个背影,林浅也没满腔悲愤化作一片酸楚,只觉满室凄凉,比他来前更胜三分。

      往日虽尽力躲着他,可心底倒还总觉得他念着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旧情,万事总能有个倚仗,她若是肯瞒哄他一句,怕是事情又是另一般模样了,可她却非得逆着他心思行事,到底断了他的眷念。

      长明和荞荞在侧殿一直留神听着此间动静,虽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然这屏风落地的沉闷声响还是听得真真的,心下都是一惊,荞荞忙在侧殿外问,“王妃,奴婢可能进来?”

      原以为得不到应答,却听见林浅心平气和地道,“你们进来吧。”

      待他们进了门,林浅早整了衣衫,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扶着左臂吩咐道,“先把这里收拾收拾,仔细些,莫划伤了手。我也有些饿了,长明你去西膳房传晚膳来。荞荞帮我重新包下伤口,刚才不小心挣了下,怕是有些裂了。”

      荞荞应着声上前,帮林浅将外衫去除,见林浅的素色中衣袖子已被血色染透,不由垂下泪来。

      林浅却不以为意,移了目望着殿门口,只觉得自今而往便一无所有,没了念想,倒也落得一身轻松。

      第二日一早,薛俭之下了朝便直奔履门宫,在宫苑门口见着长明和荞荞在洒扫,不由住了脚“咦”了一声,问道,“你两个可是新调过来的?叫什么名字?敏敏呢?”

      “见过七爷。”荞荞是认得薛俭之的,当下拉着长明给他施了个礼,笑道,“婢子荞荞,是承欢宫的。长公公原在良景殿当差。因敏敏姐姐在青阳宫侍奉她姐姐,这里娘娘病着王妃又伤了,没人伺候哪里使得,公主因着我两个在此侍奉几日。”

      “王妃伤了?三哥怎么没说。”薛俭之眉头一皱,撩了朝服下摆便往里走,“可用了药?是否严重?”

      荞荞跟着往里行,脸色黯然道,“好深好长的一处伤口,莫大人倒是来看过,上了药倒是止住了血,昨个儿黄昏不知怎的,伤口重裂开了,流了好多血,甚是骇人。王妃却也不许请莫大人……”

      “荞荞,客人来了还不奉茶?只顾着说嘴。”林浅已听见声音缓步踱到门口来,声音虽轻柔,倒自有些迫人,荞荞忙道了声罪跑进殿内泡茶。

      林浅转头对薛俭之请道,“不知七爷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了。还请七爷上座。”

      “你与我这番客气做什么?”薛俭之弄了个哭笑不得,跟着林浅进了殿内,“你伤处若重,还是需看太医,且不可拖着,成了大病。”

      林浅面上似笑非笑地道,“难为七爷关怀。七爷自可放心,有芷兰姑娘前车之鉴,我自会经心,哪里会跟自己过不去?”

      薛俭之见她神色冷冰,句句话夹枪带棒,已知她心中芥蒂,自顾自坐下下首,与林浅对面,接过荞荞递过来的热茶,“三哥早朝后已去向父皇禀明,今日便接芷兰回府,这些年,她与三哥,虽未过明路,到底大家心照不宣。然她不过是个侍妾,却是没有名分,三哥也不过尽一份心意,况且,你与三哥不是一直谋接她出宫,苦于无由,这回恰是因祸得福了,你便莫要自苦了。”

      林浅冷冷一笑,指甲狠狠嵌进掌心,“是你们心照不宣,我却没有。王爷防我防的紧,对我哪里肯说这些肺腑话?他们两人便是情深如斯,互许了终生,又与我什么相干?我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王爷只一句话,我即刻退位让贤。我为救他心上人才受的伤,他倒躲得利落,连一面也不肯与我相见了。”

      阁楼上,林浅寻到芷兰时,原是满心欢喜,然却见她手中死死握着一抹莹绿,那欣喜之情顿时化作乌有,只余了苦涩。

      那块玉佩与薛逾之日日系在腰间的恰是一对,同心佩。一纹一脉,清清楚楚,成双比翼的心思明明白白。

      “你又说傻话。”薛俭之面色不大好地轻轻捶了捶自己胸口,不紧不慢地对林浅道来,“三哥便是知道你会如此,才令我来。他说你如今正在气头上,凭他说什么你能信?我说句公道话,论心思情谊,芷兰对三哥并不比你少半分,可谓倾尽心血,我们兄弟幼时,谁不羡慕三哥身边有个体贴入微的芷兰。我还记得那年十五弟出生,婕妤娘娘分不开身顾念三哥,三坊为三哥做的冬衣颇为单薄,芷兰便将自己冬衣里的棉絮取出缝入三哥冬衣中,千万叮嘱我万莫告诉三哥,只说自己镇日在锦安宫,不似我们兄弟四处奔忙学文习武。三哥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阖宫上下只这么一个真心对他的人,芷兰既待他恩深义重,三哥自然便……。”

      “我原不知,你们男子报恩情,也是以身相许?”林浅嘲弄地道。

      “你……,你到底想要三哥如何?且说与我知。芷兰眼下的情形,往好了说也不知能有多少时日,别说三哥,便是我也不忍的。你也不是狠心的,我听三哥说,你原是允了接芷兰出宫,怎么如今又生起气来?他与芷兰的情谊说到底也不过是患难之情,岂能胜过你与他结发之义?你这场气委实生的没有道理。”薛俭之见不得林浅如此模样,长叹一声道。

      林浅半晌不语,知道情爱这种东西同他们兄弟说不清楚,终轻轻一哂道,“结发之义,跟谁不可?也并非只我陆离。若非生长在相府,我哪有福气得皇上亲口指婚呢?王爷能一直保我正妃之位,已是我莫大的福气,我却还痴心妄想,以为能在王爷心里占了一席之地,真真可笑。你也不必再劝我,倒是替我转告王爷一句,陆离往日虽糊涂,却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日后定会与王爷相敬如宾,与杨侧妃及芷兰姑娘和睦相处,断不会生是非,令自己难堪。”

      薛俭之也是静默了半晌方道,“我明白你不甘心。守着心爱之人过一世,谁不想的?只是我们兄弟都没这个福分罢了。三哥对芷兰有几分情意,我不敢妄言,我只知道秋时殁后,我才追悔莫及,背着一条性命过日子的滋味,委实难受。我只希望三哥此生无憾,三哥想来也是做此打算,他想着与你长长久久,才不怕委屈你一时。”

      林浅听见卢妃轻咳声,便不再理会俭之,道了声“七爷慢走,不送”,径自起身去了内殿,再出门时,正殿中便只余了那杯热茶还袅袅冒着烟气。

      林浅信步走到庭中,抬头见朗空万里,不知怎的起了兴致,摇了摇袖子,依依呀呀唱起了《西厢记》,方唱完“此一节,君须记,若见了那异乡花草,再休似此处栖迟”,一扭身子,自眼角余光瞥见薛逾之面色阴沉地立在宫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

      “王爷来了,怎么也不进门?”林浅愣了愣,收了势,深深吸了口气,摆出一副笑脸,回身端端正正冲薛逾之行了个礼,问道。

      薛逾之也不过方到,他知林浅见了玉佩,定是动了怒,却不想林浅受伤之事,昨日那小太监竟是一字未提,一则,他有些怕见林浅不豫神色,二则,芷兰情形确实不好,几番昏迷,他到底放不下。

      适才,薛俭之自履门宫回转,面上微现薄怒,见他忙着扶芷兰上肩舆,扯了他到一旁,连声埋怨他糊涂,他才知晓内情,顿觉不妙,急急便赶到此处,恰听见林浅唱“我则怕你停妻再娶妻”一句,愧疚之情顿生,耳中已听不清林浅唱些什么,只觉她窈窕身姿透着股子落寞。

      再见她这般疏离地同自己施礼,更觉无措起来,只恨不得她能如上回那般任性搅扰一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弱弱地问了句,“离儿,你伤可好?”

      林浅强忍住鼻尖酸涩,落落一笑道,“谢王爷挂怀,只是小伤而已。妾身方忆起今日约了颜之公主,这便要去承欢宫,王爷自去探望母妃便是,自有荞荞在跟前伺候。”再施一礼,唤了长明,两人一前一后从薛逾之身畔行过,见薛逾之既不出言相阻,也不伸手相拦,心底失望更浓,步子不觉更快了些,仰了头昂然地离去。

      有了那玉佩,她便觉往日与薛逾之那些缠绵情意,都是场笑话。到底是放了情愫在其中,失去时便格外伤怀些,日后,她总要先顾念自己,再去想其他,断不会如往日那般死心塌地,予他再伤自己的机会。

      薛逾之眼见着林浅越行越远,心中竟比看着藏蓝憔悴苍白模样时更痛三分,他既放不下对芷兰的责任,便注定要伤她这一场。但看她如今既不如上回那般寻死觅活,想来总不过是跟他斗气,自有转圜余地,芷兰也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日后相处起来总会好的。

      其后,薛逾之又来了两回履门宫,林浅都寻了由头躲出宫去,并不肯与他共处。这几日,薛逾之竟是连履门宫也不曾来,林浅暗道,这人心凉薄,竟至如斯,往日竟是自己看走了眼,瞧着薛逾之是个面冷心热的,却在心上人面前,连自己的生母都丢开在一旁。

      这日,几日未见人影的薛逾之终于又来了履门宫,长明恰去传膳回来远远看着,便立刻禀了林浅知道。

      林浅索性躲在侧殿中,嘱荞荞说自己一早便去了承欢宫,不肯与他见面。不过盏茶工夫,隐隐听着内殿里传出吵嚷声,且越来越大,似乎还夹杂着卢妃的哭泣声,林浅虽怨恨薛逾之,与卢妃倒还是情同母女,当下步出侧殿,急急朝内殿赶去。

      内殿中的争执声愈发清晰,只听薛逾之冷冷道,“我原道母妃镇日礼佛,是个素心仁善的,却不想对儿子这般狠心。也不知你夜夜梦中怕不怕见芷兰魂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八十章 第一最好不相见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