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第三十七章 人命在几许 ...

  •   这股燥意一连闷了几天,一旦倾泻,非一时半刻便可止住的。

      地上很快积了不少的水,林浅虽有那柄油伞,堪堪遮住了头脸,步步前行中,裙摆却已是湿透,到后来竟完全旋在腿上,行走间颇不自在。林浅费力地走了一程,终于气馁,收了油伞小跑到一旁的抄手游廊底下准备暂避一时。

      却与两个自另一方向冲进来的人撞到一处。

      林浅体弱,油伞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却向后仰去,只觉额头已被噼啪落下的雨滴砸中,右手手腕一紧,有人拉住她用力向前一扯,硬是止住了她仰倒之势,可那人却站立不稳,向前跪倒在地。

      方才与他同时跑进游廊里的人,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将将站稳,林浅忙伸手将面上的雨水抹去,眼睛里到底还是进了水,似有尘沙同时冲了进去,涩涩地发疼,刚擦干的面上,又流下两道泪水,听到有个似乎熟悉的声音,紧张地问,“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撞疼你了?”

      “咦?是你……”林浅好容易眨巴着眼睛,睁开一条缝,隐隐约约看见面前站着的人,是几日前才在玉钩湖见过面的那位侍卫大哥。

      薛瑾之冲入游廊中撞上林浅的一瞬间便看清了她的模样,手忙脚乱地拉了她进来,自己倒摔了一跤,暗自庆幸薛定云动作够快,才没让那女子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一抬头去见林浅却是哭了,不由有些慌。

      “你们……认识?”薛定云疑惑地看了看薛瑾之,被他一个眼神止住未出口的那个“爷”字。

      林浅原本都忘了这游廊中还有一个人,此刻才将目光移向他,上上下下看了看薛定云身上的暗红长衫和虎面束带,微微挪了挪步子,轻声问薛瑾之,“王大哥,这位大人是?”

      “这是我……们西门侍卫统领薛统领。”薛瑾之怕薛定云一句话说破自己的身份,忙抢着答道。

      林浅冲薛定云行了个礼,便默默退了几步,与两人隔开了一段距离,薛瑾之又要冒雨往外行,却被薛定云死死拉住。

      “这么大的雨,到了太医院,还不把你给淋病了么?”薛定云道。

      薛瑾之挣不开薛定云,只能叹了口气。

      看看薛瑾之忧心忡忡的样子,林浅仍是忍不住问道,“王大哥,你们去太医院有急事?”

      “嗯,有个贵主病了,我急着去太医院请太医,偏偏这雨没个完,从路上一直下,到现在也没个停。”薛瑾之拧了眉毛,点头道。今日朝官休沐,他也难得不必去尚书房与章帝及太子讨论政事,因此一早便带着薛定云去了太庙,这才知道硕郡王妃已经卧病数日,他们到时硕郡王妃正住在一个潮热偏僻的厢房内,连日高烧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只是喃喃唤着“王爷”,饶是薛瑾之和薛定云两个大男人也是红了眼眶,当下责了太庙领事太监和司庙嬷嬷将那些隐瞒硕郡王妃病情不报的刁奴予以严惩,移了硕郡王妃住到正殿,又与薛定云急急回宫来请太医。

      谁知,出了太庙没行多远,这雨便铺天盖地压了下来,不仅延缓了马车的速度,一直到了宫门口也未见有变小的意思。

      他二人沿着回廊一路行到此处,眼见着往前只是幕天而行,薛定云万不肯让薛瑾之冒雨的。若是一个硕郡王妃没有救下,再让尊贵的晋王卧病在床,他薛瑾之的项上人头却是真个不稳了,当下拽着薛瑾之跑入一旁的抄手游廊躲避。

      薛瑾之自是不愿,他既应下了阜今,便把那硕郡王妃的安危放在了心头,即便不为阜今,退一万步讲,那硕郡王妃终究也是他的嫂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安得下心来?

      拉扯间到底是薛定云力气大上三分,一进游廊,便撞上了林浅。

      “喏,我这里有伞,救人是急事,可耽误不得。这雨也果真大,冒雨过去,只怕会伤了自己的身子,有伞遮一遮到底好些。”林浅闻言,忙将手里宣华给自己的伞递到薛瑾之面前。

      薛瑾之将伞接到手中,问,“那……姑娘你呢?”

      “我左右无事,等雨停了再走不妨。再者,这处离我住处也不远,比去太医院可近便多了。你快去请太医吧,别耽误了贵主的病情。”林浅连声催促着薛瑾之。

      薛瑾之颔首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我便将伞还给姑娘,我却还不知姑娘名姓住处?”

      “那……你便送到履门宫吧,把伞交给敏敏就好。”林浅想了想道,只怕承欢宫不是他这种低等侍卫能进去的地方,履门宫倒还便宜些。

      知林浅刻意回避不答,薛瑾之也无暇追问,只是将油伞撑开,有礼地道了声,“多谢姑娘。”转身便走出抄手游廊,薛定云一时分神,已抓不住薛瑾之,无奈地瞪了林浅一眼,也只能跺跺脚追了上去。

      林浅不知初次相见,自己何处得罪了薛定云,只当他便是这般不易相处的性子,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薛定云讶异地回望了她一眼,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的小宫女竟是这般傲然的性子,他脚下一顿,瞬时被淋了个湿透,当下不敢多停留,追着薛瑾之而去。

      这处院子只通往北门盛武门和乾安门,向来人少,今日又下着大雨,待薛瑾之和薛定云两人离开后,林浅竟再未遇到一人。

      等了不知多久,天色愈发昏暗起来,林浅觉着有些发抖,又有些心底惶惶的,趁雨势稍小便冒雨跑回了锦河苑。

      推门进去,程浮正坐在桌前发呆,见林浅浑身湿漉漉进门,也是吃了一惊,帮她换下了湿透的衣裙,又取了为她留的饭食放到桌上,“怎么也不拿把伞回来?前些日子刚病了几日,这会儿又不小心。”

      这一路,林浅是又冷又饿,雨水寒凉,湿透了衣裳,她已是觉出不好,当下狼吞虎咽地吃了些东西,连饮了数杯热茶,便忙裹了厚厚的被子去睡。

      饶是这般小心,半夜还是发起热来,林浅觉得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起身来倒茶,才见程浮还是坐在外间桌前,对着如豆的灯光发呆,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她这些日子太忙没怎么留心程浮的状况,见她却是憔悴了许多,“浮姐,怎么还不歇着?”

      程浮便起了身,应着去了内室。林浅倒了杯茶也回到内室,见程浮已经躺下,也不好再问,只能昏沉沉地睡下。

      大雨下了三日,林浅也便睡了三日。她不过是个低等宫女,没有医药,能好好休息也是可以养病的。与她同在锦河苑的若岩第二日来找过她,见她卧病在床便嘱她好好休养,自去帮她告了假。

      程浮和同室的冯茵却是日日冒雨去御膳房当值。这日,晚饭时分已经过了许久,两人都未回来,林浅一觉醒来,摸了摸额头见热已退了,心下不由轻松了许多,突然觉得饥肠辘辘,当下打开橱柜取了一张早就干硬的烙饼,倒了些茶水就着。

      半张烙饼下肚,房门终于打开了,林浅伸着头对门口欢快道,“浮姐,茵茵,你们回来了?”

      进门的,却只有冯茵一人,也不理会林浅,阴沉着脸,将程浮的被褥和衣服草草卷成一团,便往外走。

      “茵茵,你做什么?浮姐呢?”林浅被冯茵的动作弄迷惑了,上前拦住她出去的脚步,暗道莫非程浮被调离御膳房了,可如今调了任也可以不搬住处的,比如她,却被冯茵的回答弄得愈发摸不着头脑。

      那冯茵扬起下巴,轻哧一声,不屑道,“把她的东西都丢掉,我可不想让那种浪□□子的东西污了我的眼睛。”竟像与程浮有莫大的冤仇。

      “那你就不怕污了自己的手么?”林浅声音虽柔柔的,却隐隐着怒气。她与程浮虽相识未久,可程浮性子温和,又加上年长,向来对她们两个颇为照顾,却不知为何让冯茵突然翻脸不认人。

      冯茵愣了一下,双手一松,便将那堆被褥衣服扔在地上,面上带着嫌恶的表情,跑出去洗手,林浅俯身将程浮的东西捡起重新放回她的床上和衣柜中,因有些头晕,便顺势坐在了程浮床上,心底的不安慢慢扩大,只想等冯茵回来后问个清楚。

      半晌才见冯茵扬着头进了门,却看也不看林浅一眼,只是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到箱笼中,又昂着头出了门,对林浅的唤声置若罔闻。

      这回没过多久,便另有一个身姿曼妙眼波盈盈的女子拎着自己的东西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只有冯茵刚刚收拾出来的床铺是空着的,便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东西,边对林浅淡淡说了句,“我与冯茵换了屋子。”

      “我叫孟林浅,你先收拾。”林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匆匆丢了一句话给那女子,便跑出门去,一径跑到晋嬷嬷的值房,灯影下晋嬷嬷正铁青着脸坐在房中。

      “给晋嬷嬷见礼了。”林浅小心翼翼得进了值房,陪着笑脸给晋嬷嬷行了个礼。

      她这般小心翼翼,这般客气有礼,晋嬷嬷却不待她起身便冷道,“你要再换屋子可是没有的。”目光凶狠,更是骇人。

      林浅忙站直身子,陪笑道,“不会,不会,住的好好的,怎么会换屋子?方才冯茵来找过嬷嬷吧?”

      “你倒懂事,不像冯茵那丫头,哭哭闹闹非要换屋子。咱苑里住的慢慢的,我哪里给她找床铺去,还好南府的池儿姑娘路过,跟她换了去。”晋嬷嬷愤愤得道。

      原来新来的那名宫女叫做池儿,还是南府的人,怪不得身姿如此窈窕。

      “那嬷嬷,冯茵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换屋子?”林浅好不容易抓住个可能知情的人,当下虚心问道。

      晋嬷嬷抬起头吃惊地看了林浅一眼,“你还不知道?”见林浅一脸茫然,这才徐徐道,“还不是你们屋里那个程浮,看着乖巧,却是个不守本分的,不知跟哪个下三滥私通,还暗结了珠胎,如今已被抓到宫正司去了。”

      林浅只觉脑中“嗡”的一下炸开。

      “私通”两个字的罪名,可是极大的,逃不了是个磔刑,程浮又有了孕,不知会受什么样的折磨?在这深宫之中莫非又要添一抹幽魂?只可怜程浮,年方十九,尚未知为人妻为人母是何等样滋味。

      到底与她相交一场,林浅没办法像冯茵那般甩手撇个干净,摸了摸头顶的绿玉钗,还是不舍得,只能冲晋嬷嬷福了福身子出了门,一路恍惚进了门。

      池儿已将床铺橱柜收拾利落,还在窗台摆上了两小盏盛开的水仙花,这屋子里的感觉顿时淡雅起来。

      林浅没心思与她交谈,头昏脑涨地倒在自己榻上。

      她本想托晋嬷嬷打点,好去宫正局与程浮见上一面,看看事情有没有转寰的余地,可是终究舍不下薛逾之亲手打磨的这支钗。周身也再没了其他饰物。

      突然眼前一亮,入宫送瑝之那日她的马车在门口被人拦住,说是送还她被偷儿偷走的玉佩,她当时随手将玉佩塞在了怀里,也不知如今塞到了何处?这念头一闪,她又有了力气,翻身起来,在自己的橱柜里翻腾起来,到底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块玉佩,如获至宝般捧着玉佩向晋嬷嬷值房跑去。

      南府的伶人池儿姑娘一直未说话,看着林浅手忙脚乱的狼狈模样,眼神黯然,待她出了门,才幽幽叹了口气,王爷,你自来心高气傲,怎会看上这般笨拙粗莽的女子?她全身上下又是哪里胜得过我夜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人命在几许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