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擂台(上)——骨肉相见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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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近三更，虽然人流仍旺，毕竟好了许多，也不甚拥挤。几人下了船，林浅学街上的一众女子用纱蒙了面，随行的侍卫便散布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缀在几人身后。
街上热闹极了，除了花灯，各式的小玩意儿也是许多，瑝之常年困于深宫，林浅也在王府内轻易不得出门，当下两人如同脱了缰的野马般四处撒欢，前一刹还在这边摊上买些零食碎果，一转眼便又跑到一旁去猜灯谜。
行之在后面频频叫着，“嫂子，小弟，别跑那么快。”却是毫不济事，人群中林浅两人的身影时隐时现，显见得不理会他，他心下暗急，却又不好拔足跟过去，再回头见薛逾之一派安闲自得的样子，薛俭之也是安步当车，当下埋怨道，“三哥，你倒也放心，这街上人这么多这么乱，万一出点变故可怎么好？”
薛逾之微微一笑，俭之已在一旁安抚道，“行之，你且稳重矜持些吧。这般猴子似的，成什么样子。有杜鹤他们兄弟几个跟着，你我就放宽心便好。”
“你们倒是真放得下心，我便不行，非得亲眼看着才算。”俭之的话，于行之向来管用，当下他步子稍缓，口中却不肯服，一双眼睛只跟着林浅两人的身影。
俭之见他执拗也不劝他，只叹笑着摇摇头，便转头跟薛逾之继续方才的话题。
“三嫂，三嫂，好漂亮，好漂亮的灯。”两人正在一个摊主那里挑着风车，东张西望的瑝之突然拉着林浅的手向人群中挤去，口中直嚷嚷。林浅被他拉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道在向哪里走，偷眼瞥见杜鹤杜翱兄弟也在人群中跟着，才略略放了下心，随着瑝之向前挤去。
前面聚拢着很多人，瑝之怎么挤也挤不进去，急得跺脚，林浅偷偷给杜鹤招了下手，他忙挤到两人前面帮两人开出一条路来，又快快隐入人群中。瑝之并不认得杜鹤，还乐呵呵对林浅道，“这位大哥人真好。”随即却丢开了心思，伸直脖子向前看去。
那里是一个四方擂台，好像是在斗文，方才十五看上的那盏八宝琉璃宫灯挂在擂台正中，看来便是这擂台的彩头。林浅仔细看了看那宫灯，且不说灯上细细绘着的飞天图案栩栩如生，只是六角挂着的垂绦便做得十分精致，可见做此灯的人技艺非凡。
此时擂台上立着一位着青衣戴方巾的青年书生正冲着人群拱手，他脚边站着几个同样装束的书生也在喝彩呐喊，想来是哪个书院的士子也来逛灯市，正碰上这擂台。
边上一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先生笑眯眯地将他手中的牌子接过来，转身拿一根竹竿将那盏八宝琉璃宫灯取了下来，递到书生手中，捋着胡须笑道，“贺公子高才，老夫自愧弗如，料想他日定能金榜题名，名扬天下。所谓宝剑赠英雄，今日这盏曜日灯老夫便送与贺公子了。”
台上打擂的正是在文华苑习书的贺凝，今晚也与沈洛等人出来逛灯市，见贺凝赢了曜日灯，沈洛等人不由放声叫好，“贺兄，好文才！”
眼见着这盏灯成了他人囊中之物，瑝之不由抓着林浅的手惊叫起来，“嫂嫂，灯……灯……那灯被人抢走了。”
他俩人正在擂台前面，十五的声音又不小，台上的两人俱都听到了。那胡须先生微微一笑道，“小公子，这位贺公子已经将这盏曜日灯赢走了。明年上元节老朽还会在此设擂台，彩头是天玑灯，比这盏更精致，小公子若是喜欢，不如明年来打一打擂台。”
“我不管什么天玑灯，我就喜欢这盏。”十五有些委屈地嘟囔。贺凝只向他们两人瞄了一眼，只道是哪家高门朱户的女眷带着小主子，本非仇富之人的他因这世与霍家的纠葛，对这般人家也无甚好感，当下也不开口，拿着灯便要离开擂台。
“这位公子”，看瑝之可怜巴巴地一直盯着那盏灯，显见得喜欢之至，林浅还是不忍心地叫住那个青衣书生。
贺凝停了停步，“姑娘有何吩咐？”
他身量本就不低，又站在擂台之上，林浅须得仰头才能跟他对话，他的面目隐在灯影中看不清稀，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公子既已赢了擂台，得了彩头，便是大家认可了公子的文才。这小小一个彩灯想来公子并无大用，我家小弟又极是喜欢，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将其售与我们？”林浅斟酌着开口。
贺凝还未开口，一旁的胡须先生已经怒道，“姑娘此话差矣。老夫祖传的制灯技艺，每年都取一盏做工图案都属上乘的灯在此摆擂台，此灯只赠腹中锦绣之人，无才之人自然得不着这灯，又岂能让铜臭之气污了我这文华台？”
“蒯先生说的是。我一介书生，自幼会写气节二字，岂会为了那黄白之物将这文华灯魁送人！”贺凝原本就对这位贵妇人没有什么好感，当下也傲然道。
因为站得高颇让林浅感到一阵压力。周遭的人也都议论纷纷，沈洛几人也朝这边涌来，只是被杜鹤兄弟暗暗阻住，林浅一时只觉耳根发热，咬了牙不说话。
看林浅受窘，周遭的人也有围拢过来之势，瑝之也有些瑟缩，忙在一旁扯了扯林浅的袖子，“那灯竟是文华灯魁阿，嫂嫂别生气，我不要便是了。”
林浅知他并不情愿，也不明白什么是文华灯魁，只听身边有人低声道，“主子，文华灯魁一年一盏，赢了文华台的斗文比赛便可取得。却是千金不卖的。”是杜朗自不远处挤了过来跟她说了个大概。
她这边愣了一下，贺凝已是对几人颔颔首，捧着那盏流光溢彩的曜日灯转身要走。
鬼使神差的，“公子，若是我斗文赢了你，可否将彩灯让给我？”林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争强好胜起来，许是因为十五眼中的那抹失落让她有点心疼，又或许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她难以忍受。
这朗朗的声音一落地，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均集中在林浅身上，却是疑惑与不屑居多。方才台上那位书生连挫七人，才夺得了这文华灯魁，可见其胸有沟壑。
贺凝料不到那姑娘竟然会提出与自己斗文，他也便停了步子，询问地望向那位胡须先生。
那蒯先生仍旧捋着胡须道，“这灯魁老夫已经送出，按理说，便与老夫无关了。不过，若贺公子想与这位姑娘斗文，老夫倒可借这文华台给二位一用。”
贺凝冲蒯先生拱拱手，道了声“多谢”，对林浅笑道，“既如此，请这位姑娘上台吧。”
林浅将瑝之的手交到杜朗手中，看他不识得杜朗有些认生，忙叮嘱他道，“好好跟着杜八哥，不许乱跑。”这才撩了裙摆上台，施了个礼道，“多谢贺公子。不知你我今日怎么个斗法？”心下却兀自有些惴惴。自己虽然对文学感兴趣，但是诗词歌赋的底子倒是真的不行。只能靠着古人的诗词蒙一蒙他了，转念想到自己是唐诗宋词元曲都背得滚瓜烂熟的，也就略略放了下心。
贺凝胸有成竹地笑道，“这题目，就由姑娘您来出吧，也免得众位乡邻说我欺负一介女流。”
“我可不会出题，还是公子你来吧。”林浅忙推托道。
一旁的胡须先生冲着二位一笑道，“二位这般谦让，不如还让老夫来出一道题目可好？”
林浅与贺凝两人都道好。
只见他闭目一会后，笑道，“今日是上元佳节，不若二位就以此为题，一炷香之内，作诗也好，作文也好，作对子也好,作画也好，咱们呢就让在场的父老乡亲做个评判，看哪位才思更敏捷一些。二位觉得如何？”
“你意下如何？”青衣书生笑眯眯地问林浅。
诗词倒还好，只是自己当年虽也吵嚷着学过一段时间国画，却没有林深那般韧性，学了半途便废止了，却不知这位和自己斗文的公子深浅如何，可如今势成骑虎，林浅也只好说，“你觉得好就好。”
计时的香在香案上摆好。一座小擂台，两人都拿不准对方的功底，于是青衣书生在一头，林浅在另一头，俱是冥思苦想，想赢过对方。
“三哥，三哥，嘿，你看三嫂怎么跟人打起擂来了，素来听说三嫂才情过人，就是还没有亲眼见识过，走……快快，我们过去看看。”人群中俭之正着急看不到林浅两人的影子，陡然远远看见林浅站在擂台上，忙兴奋地冲着薛逾之大嚷，自己早向着擂台挤过去，再顾不得维持什么“稳重矜持”形象。
行之刚没入人群，薛逾之正想同俭之也过去。
一旁的人群中挤出两个人，是杜家兄弟中的老三和老四杜凤杜翔，两人快步走到薛逾之和老七俭之身边，悄声道，“王爷，属下刚才发现街上有晋王身边的人。”薛逾之微微颔首，两人便如鬼魅一般又隐入人群中。
“三哥，今夜宫中设了宴，没叫咱们去，可那老九该在席上啊。怎么会在宫外？”俭之白净的面上有些不豫，眉头微皱，问道。若是被晋王的人遇到他们在太妃祭中逛街游湖，倒也是一桩麻烦事。
今夜上元佳节，章帝在后宫设宴，所谓家宴，他们这几个庶出的皇子却是不用去的。有资格出席的只有太子薛元之，五皇子英亲王薛琒之以及九皇子晋王薛瑾之和后宫诸妃。是以在这街上发现了晋王的人，大大出乎两人的意料。
薛逾之停了步子，对老七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俭之，你先过去擂台那边，尽快和行之带离儿与瑝之上船。我过去看看。”听了他的安排，俭之点点头，也向擂台那边走去，虽是健步如飞，可面上依旧是气定神闲，与薛行之火烧眉毛般的张皇模样截然不同。
薛逾之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点点头，转身向另一侧走去，那便是方才杜凤杜翔兄弟发现晋王手下的方向，没走多远，他便看到薛瑾之挺拔的背影，他正与身后两个侍从背对着薛逾之过来的方向。
薛逾之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由加紧了步子。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十七章 擂台(上)——骨肉相见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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