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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从此灯花结双蕊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之后,他们两人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
    这一章之后,薛逾之的那些庶出兄弟们也将一一登上这个舞台……
    与深宫相关的日子,才刚刚拉开序幕……
  •   九月初三,薛奶奶带着宫中的旨意和几个司礼嬷嬷到了硕王府。

      圣旨明晃晃的,被薛奶奶毕恭毕敬托在苍老的手中。

      上面说,“陆氏女离,高相陆烽女,贤良淑德,德言容工,堪为良匹,特赐婚于皇三子硕郡王逾之。七月十九宫轿出,惊闻陆女抱恙,因礼未成。朕深为忧,夙夕挂念。今幸得天眷,佑朕子孙,夙疾得愈,朕甚慰。九月初六,大吉,着硕郡王夫妇即行家礼,封玉牒,钦此。”

      旨意是在“集雅轩”宣读的。

      隔着屏风,林浅在穆儿未儿陪伴下,端端正正跪在内室,听见外室薛逾之朗声答道,“儿臣领旨谢恩。”

      “臣媳领旨谢恩。”林浅听见此话,忙按薛奶奶之前交待的应声。

      理论上,这应当是第一次她那跪在外面的夫君听到她的声音。这便意味着她如今的身份是硕王府的准王妃了,离将“陆离”这名字登上玉牒只剩最后一步,便是三日后的家礼。

      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惧怕,林浅只觉得心底发慌,听见薛逾之在外室对薛奶奶道,“请奶奶移步花厅用茶”,她提起裙摆走到内室门口,轻轻撩起帘子的一角,看向薛逾之的背影。

      此时此刻,唯有那傲然伟岸的背影方能令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薛逾之已陪着薛奶奶走到了集雅轩的门口,陡然间心思一转,转过头来。见内室门帘微扬,林浅正一脸茫然地望向自己,似是明了她的惶恐,轻轻扬了扬嘴角,似有话说,终虑着薛奶奶在侧,只冲她点了点头,这才举步离开。

      林浅心下稍安,放了帘子,唤了穆儿将方才为了接旨而缀了满头的钗环玉钿一一卸下,还有那身一品大员之女的礼服,紧紧地束在身上,令她喘息都困难。

      穆儿和未儿两个手脚麻利地帮着林浅,一个将首饰装入梳妆台上的小盒内,另一个将她方换下的礼服叠好,用锦布包了起来,又拿起角落里的一个箱笼打开。

      “未儿,那衣服直接放在衣柜里不就好了?你放得这般严实,下次我穿岂不是还要翻找?”林浅坐在铜镜前,唤住未儿道。

      未儿与穆儿对视一眼,未儿笑答,“尊主,你可莫要再说此话。这是你做姑娘时的礼服,待你与王爷行了家礼,哪还有再穿它的时候?”

      饶是林浅再是个性子泼辣的姑娘,总也有了点身为新嫁娘的羞涩,脸上飘起一抹红晕,低了头嘟囔道,“我不过是看这衣裳质地上乘,做工又精细,穿这么寥寥几次便再穿不着,有些不大舍得。”

      难得见她如此,穆儿毕竟与陆离一同长大,少了几分拘谨,调侃林浅道,“王妃莫不是还等着这几日宫中多来些赏赐,好多多地攒些私房,所以舍不得让未儿把礼服放起来。”

      “我可是在意那点子赏赐的人不成?就数你饶舌。”林浅作势轻打了穆儿胳膊一下,穆儿笑着躲了去。

      三人正说笑间,外室响起薛奶奶清嗓子的声音,“老奴给王妃请安。”林浅忙敛了笑意,待穆儿将她最后一缕头发也收拾停当,便起身走到内室门口,道,“薛奶奶多礼了,快请进吧。”

      跟着薛奶奶一同进来的是一个比她年岁稍轻的嬷嬷,薛奶奶指着那嬷嬷道,“王妃,这是皇后娘娘给硕王府指派的录事嬷嬷,姓陕。陕嬷嬷,还不快给王妃见礼。”

      那位陕嬷嬷倒是一脸和气,走上前来给林浅施礼道,“老奴见过王妃。”

      “止吧。”林浅微一扬手请她平身,她便又站回到薛奶奶身侧。

      这番客套完毕,薛奶奶脸色一整,道,“后日行家礼,这一应礼节可是一毫也不能错的,这两日,就由老奴和陕嬷嬷陪王妃将这家礼礼仪再修习修习,王妃意下如何?”

      如此,便又是两日晨昏无光枯燥透顶的日子。因只是将行家礼时的礼仪翻来覆去地练习,是以比之前那十几日的礼仪课程更加难熬些。晚间睡时,穆儿看着林浅没精打采的模样,只好劝慰道,“王妃,你再忍一忍过了后日便好了。”

      “王妃,过了明日便好了。”

      如此,终于熬到了九月初六。上吉之日。

      因只是行拜堂之礼,便免去了夤夜起身的痛苦,辰时三刻,林浅在穆儿未儿和硕王府两个叫做青陶青盏的丫头伺候下换上青衣连裳礼服,林浅看了又看只是疑惑,她还以为嫁衣从古至今都是火红火红的,从未见过青色的嫁衣,别过头去轻声问穆儿,“穆儿,这礼服怎么竟是这般模样?”

      穆儿还当她问礼服上的图案与出嫁那日不同,见薛奶奶不在眼前,凑在林浅耳边轻声道,“那身礼服因浸了水,按规矩不能再穿,这是宫中另送出的一套。”

      吉时一到,几人忙将林浅头上的锦冠垂下珠帘。

      这珠帘共九穗,每穗串有九粒白玉磨成的玉珠,共八十一粒,取长长久久之意。

      珠帘垂下后,林浅虽仍能视物,却仍是绰约不清。依礼,薛奶奶将未儿和青陶青盏两人留在集雅轩候命,只令穆儿一人扶着林浅到了硕王府前厅与薛逾之行拜堂之礼。

      前厅中早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却外厅只有闹哄成一团的男宾,女宾均在后面的花厅里低语谈笑远远观着。

      鞭炮震响宾客喧扰中,林浅迈进前厅的大门,隔着绰约珠帘,一眼便看到了立在桌案前回首看向门口的薛逾之。他却着一身绛色礼服,上身罩着素色底织金团龙坎肩,系着紫色腰带并腰间悬着锦綬,下着白绫袜黑皮履,往日深沉冷漠的人着了这么一身也显得意气昂扬起来。

      林浅进厅迈过九步,正好停在薛逾之身边,薛逾之接过穆儿递过来的红绸,红绸长三尺九寸,两人各执一端。

      平常人家成亲之时上拜天地,下拜父母,而这个喜堂上却只供着一份黄灿灿的圣旨,两人被牵引着恭恭敬敬地对着圣旨拜了三拜便算是礼成。一旁唱礼的是宫中派来的司礼太监,看两人拜过圣旨,捏着公鸭嗓子令喜娘将两人送入喜帐。

      接下来便是坐帐了。

      喜娘将两人的头发各挑出一缕系在一起,两人只能肩并肩坐着,因薛逾之身形高大,林浅必得挺直了身子坐在他身畔,稍有松懈,系在一起的头发便扯得头皮发痛。想是也扯到了薛逾之,他侧首看了林浅一眼,微微躬了下身子,硬是与林浅几乎并肩。

      林浅看他身子僵硬,想来这姿势定然不会舒服,只期盼着赶紧一切结束。

      好容易挨过了吉时,喜娘将两人的发结剪下,放入一个红色的锦囊中,唱道,“结发为夫妇,生死永同心。”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穆儿便带着未儿三人端着银盏走上前,将盏中的红枣花生桂园瓜子等物洒在两人身后,唱着吉祥话。

      一切停当,薛奶奶才上去对薛逾之道,“请王爷移步。”这是要薛逾之去酒宴上敬酒去了。薛逾之起身时,极快极轻地在林浅耳边道,“你略坐会儿,我就来。”

      他口中的温热气息撩拨在林浅耳后,林浅只觉双颊发烫,嗔道,“哪里就是你做得了主的?”再抬眼,薛逾之的身影已出了喜房的大门。

      果被林浅料中了,今日来薛逾之府上贺喜讨酒吃的,除了文华苑的同僚,也不少其他部门的官员,最与薛逾之亲善的当属几个庶出兄弟,这一场嚷闹很是磨人,眼见着申时将尽,其他宾客三三两两都告辞了,这几个庶出兄弟却还不尽兴,好在十一酒量有限,一个踉跄将一碗酒泼在自己面上身上,被一旁的兄长架在怀里,他却仍旧嚷嚷着道,“三哥,三哥,今天我……我做弟弟的,替哥哥高兴……”,说着竟有些哽咽。

      老七薛俭之适才也灌了不少酒,却面色如常,稳稳扶住十一薛行之,轻斥道,“十一弟,三哥大喜的日子,你倒是哭什么?”

      薛行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和酒水,道,“对,是我的不是了。三哥,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也只就此回宫去,便不给嫂嫂请安了。过几日弟弟特备了礼再过府拜见三嫂。”

      “俭之,今日行之喝得多些,我知你倒不足,也不留你再喝了,行之瑒之总得有人照料,你需把他们送回宫中安顿好了才许回府。改日我在这府上设宴专门请你,到时你再尽兴。”薛逾之看了看薛行之醉得模样,不放心地嘱咐道。

      往日寡语的人,眼下却有些絮絮。

      薛俭之已拖着薛行之向厅外行去,一手又牵住十二薛微之,对薛逾之温和笑道,“三哥说这话就见外了。今日大喜的日子,你这心思就别放在兄弟们身上了,自有我呢。我亲把行之送回宜景宫安顿好,再把瑒之送到静妃娘娘身边再出宫就是了。”

      一直候着的薛奶奶这时也走上前来,道,“老奴见过几位王爷,见过十二爷。硕王爷,既然府上事了,老奴也便回宫去给圣上和皇后娘娘复命了。日后这府上便交给陕嬷嬷照料,王爷有事尽管指使她。”

      陕嬷嬷上前行了个礼依旧退下。

      薛逾之对陕嬷嬷微点了下头,却对着薛奶奶长揖到底,抬首时眼眶有些潮潮的,“奶奶操劳了。逾之感激不尽。”

      “开了府,如今又成了亲,王爷,老奴就盼着你好儿了。”薛奶奶也有些伤情,抹着眼睛施礼退下,随着薛俭之几人一道走了。

      方才人声喧嚷的前厅一时空了,竟颇有些寂寥的感觉。薛逾之站在厅门口看着府上的丫环小厮在许玠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收拾着残局,那个瘦弱的身影在人群里来回穿梭,忙得不可开交,他一时倒不好上前去。

      一个小丫头端着托盘自侧廊进门,走到薛逾之身侧,道,“见过王爷。”

      薛逾之摆手让她起身,见她手中的托盘里摆着两盘小菜和一碗粥,还冒着热气,显见是厨下刚做得的,看了眼远处忙碌的许玠,伸手端过托盘道,“你去吧。”自向蕴贤苑走去。

      一整日水米未进,林浅早就饿得头昏眼花,偏就不见薛逾之回来。也不知薛奶奶走了没有,不敢乱动弹,就这么坐了一整日,林浅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有些发僵。

      未儿见自己主子有气无力的模样,嘟着嘴道,“王妃,不然,我去找找许总管,多少弄些东西来垫垫肚子。”

      林浅摆手止住了她的话,伸手往背后一摸,抓了一把瓜子红枣等,道,“许总管今日也忙不过来,别再去给他添乱了。先吃些这个,聊胜于无吧。”招手让穆儿几个也过来吃。

      几个丫头都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穆儿失笑道,“王妃,这是你和王爷喝过合龛酒之后才能吃的,其义为……”

      “早生贵子嘛,我知道。真是荒唐,若只吃这个就能生子,我们女子还嫁人做什么?你们若果信这个话,只吃其中一样不就好了。不吃的话,饿坏了我可不心疼。”林浅已经丢了颗大枣进了口,边咀嚼边含混不清地道。

      对她这般大而化之的模样,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连觉得难以接受的穆儿都习惯了,因确实饥馁,也和未儿上前拿了些花生和桂圆来吃。她们主仆三人吃的欢畅,可青陶青盏却是不敢动,只是眼看着觉得十分新鲜。

      她们的新王妃看起来随和可爱的紧,虽说是陆相爷家的千金,却全无一丝凌人气势,极好相处的样子。

      新房的门“吱呀”一声响了,薛逾之大踏步走了进来,看到林浅大啖的模样,脸色未变,只是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关切道,“可是饿了?我让厨下特做了点热饭热汤。”上前帮她摘掉那碍事的锦冠,牵了她坐到桌前。

      许是饿得过了,又许是吃了几颗红枣垫补了一下,此刻林浅反而没了食欲,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摇摇头道,“我实在吃不下了。”

      薛逾之也不追问,只让青陶把剩下的饭菜端回厨下。

      穆儿见两人用完了饭端起一旁倒好的两盏酒笑吟吟地道,“请王爷王妃饮下合龛酒。”

      薛逾之与林浅各取一盏过来,交叠了胳膊仰首将醇香的酒液倒进口中,林浅个子小,胳膊被薛逾之一架,手中的杯子一歪,殷红的酒液便顺着唇角流入颈中,引起她一阵酥痒。

      林浅被呛道,轻咳着狼狈地撤开身子,依旧仰着头一手向脖颈中拂去,却觉谁的手指比自己更快一步,捋着那液体流过的肌肤轻轻擦拭。

      穆儿见此景,早给未儿和青盏使了个眼色,悄悄退了出去。

      “呛到了?”怎么听她都觉得薛逾之的声音中带了三分幸灾乐祸,颈上被他手指拂过时的奇异感觉也迅速消退了去,她想再退一步,躲开薛逾之的手指,却被他一个用力拉进怀里,听见他的声音在自己头顶殷切道,“陆离,离儿,你我今日就是夫妻了。从今后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开一步。”

      环在林浅腰间的胳膊猛然一紧,林浅的心也跟着紧了一紧。

      虽然前世她与陈浩止步于最亲密的那层关系之前,这些事,却也是略懂得。她知道薛逾之如今这略带些沙哑的声音意味着什么,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可薛逾之毕竟是相识未久的人,真的到了托付终身的地步林浅却依旧紧张地浑身发颤,双手在袖中暗暗攥紧,手上长长的指甲刺进掌心里。

      这细微的刺痛多少平复了些她的紧张。

      薛逾之却只拥了她片刻便松了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物事,呈到林浅面前,轻道,“离儿,我出身不好,你能下嫁于我我很欢喜。送到相府的聘礼都是宫中赏赐的,就连这新房中的物事也是父皇赐的,却是赐给你的,与我无干。我自认没什么能配得起你,只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家。这玉钗,是我前些年幽居时自己雕琢的,你若喜欢,便算作我给你的聘礼。”

      原没有几句话,林浅却觉得鼻子酸酸的,忍住泪将薛逾之手中的玉钗接了过来,顺手插在发髻上,侧首问薛逾之,“王爷,这钗,可衬我?”

      薛逾之点点头,柔声道,“自然衬你。”

      两人一时静默在一处,目光胶着。薛逾之这才俯身抱了林浅到床边,轻轻将她放下,方才满床的“枣生桂子”已经被穆儿等人收拾了出去。

      薛逾之看着她酡红的脸颊,俯首,印了一诺在她唇上,“离儿,你放心,我必真心待你”。

      这句话像一个蜜罐,又向一个醋罐,让林浅的心一忽儿甜甜的,一忽儿又有些酸酸的。薛逾之的手指灵巧地解着林浅礼服上繁复的扣子,那些精巧的扣子仿佛听得懂二人的心声,都乖顺地与扣袢分离。

      林浅闭着目,心跳如擂鼓,双耳渐渐只能听到灯花批驳的响声和薛逾之在她耳边唤,“离儿”。

      恼人的扣子终于都离开了原本的位置,林浅的衣襟微敞,露出一片凝脂般的肌肤,薛逾之揽起她的肩,将她的礼服褪去,又扬手将自己的礼服甩开。

      听许玠说薛逾之虽然二十有四,却是去年才刚刚开府,在章帝眼皮子底下自然是不敢胡闹,开府后也不曾有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可他却对此事这般熟悉,仿佛是花间老手,林浅想,或许,于此事上,男子向来是无师自通的吧。否则,回到人类最初的源头,莫非真有神人来教授繁衍之道不成?

      脚踏上两人的礼服纠缠在一起,将林浅的丝履和薛逾之的皮履都掩映在下面。虽然未着寸缕,可林浅只觉口中干渴,周身发热,直到薛逾之清凉的肢躯覆了上来,熨帖着她滚烫的肌肤,她方才觉出畅快。

      因是初次,林浅还是狠狠痛了一下,连眼泪都随着哭叫声一并下来了。

      薛逾之忙停了动作,低头看着林浅,见她泪流满面,心痛道,“离儿,可是痛得紧?”目光中满是担忧。

      林浅心底漾过一阵暖流,原本嫁与他,替宗室传递香火就是她的职责,她虽也奢望能有相敬如宾的感情,可因往日对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状况知之甚多,原未想过薛逾之能这般待她。

      因陆离本是奉旨出嫁,她并不担心薛逾之关怀忧心的不是自己。只因,自薛逾之认得陆离伊始,那个陆离便是她,陆林浅。

      这一刻,她竟如此感激这种愚昧的盲婚哑嫁,让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遇上这样一个良人。

      林浅笑着擦去面上的眼泪,伸手钩住薛逾之的脖颈,张开眼睛支起身子在薛逾之面上印下一吻,也为他许下一诺,“王爷,日后,只要你一心待我,我决不会离开你身边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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