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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所谓有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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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像是做梦又不像,满眼都是张嫂倒下的惨状和小宝的哭闹,还有那男人狰狞的笑容。影像反复,重重叠叠,很快眼前的又变成了爹,变成了他那日在母亲灵前的独白,变成了他对她不是男儿身的怨恨。似乎还有二娘,她生病时给她递汤送药,但是她不领情地砸了碗。好像那药是新熬的还烫着,二娘被烫地手起了水泡,她看了也不忍心但是又恨她想取代娘的位置……混乱的思绪转着转着又回到了张嫂和小宝身上……
“小宝……”一声惊叫,范曦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眼她吓了一跳,一个大脑袋正置于自己的正上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是清一色。有些不知所措,她慌忙地坐了起来,再是一看周围也都不是张嫂家中的模样。
“怎么回事?怎么回来了?”搞不明白,脑子里乱糟糟地,只感觉到后脑勺疼。清一色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也不回答也不安慰,只就竖着一根手指头晃了晃问道:“这是几?”
“神经病,你当我傻吗?”看到就生气,范曦竹急地一巴掌拍开。
清一色哈哈大笑,忙身指着她冲着身后不远处的唐静喊道:“喂喂喂,还会发脾气,还没傻!”
“……”
这会儿算是知道为什么唐静那么不待见清一色了,真的是很可恶很恶劣啊!而看到范曦竹那张牙舞爪像只小野猫似地样子,清一色笑得越发欢愉……
欢快的气氛只维持了一会儿会儿,很快范曦竹便是情绪低落了下来。想来想去还是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她问清一色:“为什么我会回来?”
清一色笑道:“当然是我们把你救回来的,难道你还指望那人渣?”
听到‘人渣’二字,范曦竹目光定了一下垂落了下来,闷不吭声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看着她那低落的情绪清一色也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事情,想必这孩子长这么大就没遇上过这么残酷的事情。他无限同情地一声长叹,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不提还好,一提到那场景就说不出的难受。低着头范曦竹就那么轻泣起来。这是她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无助和残忍。也是她第一次有冲动想要去保护一个人,更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能,自己的弱小。有很多种感受错杂在一起,像大石一样压在心头沉地叫人喘不过气,无法叙述,无处宣泄,惟有现在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哭了一阵,她小声问道:“小宝呢?”
“那孩子不知道张嫂去了,还一直嚷着要娘亲,三姑在外面哄着呢!”
真的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定定地看着清一色,她又问:“小宝的娘真的没办法救了吗?”
“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清一色不忍地摇了摇头,忽地眸光一转,笑着推了她一把,“你这丫头以后得少吃点了,这么沉,可背闪了我的老腰……”
“……”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和她问地有关系吗?范曦竹恼怒地一拳捶在了清一色的身上。看到对方有了恼意不那么悲伤,清一色便是索性身子一躺,摆出了请君蹂躏的姿态。而范曦竹的压抑情绪正没处发泄,两人一下子扭打成了一团。你来我往,打地正是不亦乐乎。忽然传来了唐静的声音:“麻将,出去,我有话要和她说。”
清一色怔了怔抬起了头,唐静背对着他们看不到表情。然而听到她声音那一刻,范曦竹却笑容立即就消失了,紧张地抓住了被子。看着她那害怕的样子再是听唐静那口气,清一色有些无奈。他识趣地从床边站了起来,揉了一把范曦竹的脑袋道:“其实听说你出事的时候,你师傅是跑地最快的那个……”说完笑了笑,扫了一眼唐静他便就是出了房间,从外带上了门。
对于清一色的最后一句话,范曦竹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离去,想到到这里就剩下她和唐静独处,她就很不安。等了一刻也不见唐静有动静,她便是偷偷地瞟了过去,一下子正就捕捉到唐静的目光,吓地又低下了头。
看着范曦竹那一系列地小动作,唐静眸光动了动,却是极为严厉地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救小宝?”
为什么要救小宝?为什么呢?好像从开始决定救人她就没想过这个,那只是处于一种本能,一种对小宝的保护欲,根本没有其他的理由。不自主地往床角靠了靠,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我问你为什么要救小宝?”唐静却很是在意,声音一下又提高了好多。同样的内容完全的不一样语气,这次竟是有了逼问的意味。
缩着头,不安的情绪越发严重。为什么?哪有为什么?她怎么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救了,就是想救了……
“我问你的话你倒是听到没有?听到了为什么不回答?”
再听得一声怒喝,范曦竹只就觉得找个地方藏着才好。一声问罢便是没声音了,她放开胆子偷偷再看,唐静却已站到了跟前,便是凶狠地看着她。
完了,不开口是死定了,迫于无奈,范曦竹吱吱呜呜地小声道:“我……我……只是不想小宝被那个坏人抓走……”
没本事还充英雄,你以为你是谁?真是好笑。唐静冷笑,“你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去保护别人?”
“我……”本想反驳来着,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了,就觉着心中委屈。唐静却根本不管她在想什么,劈头盖脸地便就训斥道:“你既然救不了小宝,那就不要给他希望。给了希望却做不到,知不知道这样会给他留下多大的阴影?既然你去救了那就动点脑子,拼着蛮力地上去你能有几分胜算?你想死不要紧,别拖累了别人延误了救人的最佳时机,小宝的娘已经去了,要是他再出点意外你担待的起吗?”
敬畏地看了一阵唐静,范曦竹愧疚的低下了头。她错了,她承认。
没骂够还想再来上两句,一看着那不吭的样子便是骂不下去了。闷叹一声,唐静转过了头。她不是喜欢骂人也不是想骂人,她只是想告诉她遇事要懂得随机应变而不是逞匹夫之能,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无法收拾。罢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你知道吗,你晕倒之后那个人渣打算把你送到青楼顶替张嫂,如果不是你二娘求救的及时你想想你会是什么下场?”
“二娘?”范曦竹惊讶地抬起头。
唐静道:“这些日子你二娘每天都有来看你,她怕你知道了不高兴一直不让我们说。不然你以为你的习惯爱好我们怎么知道?张嫂家出事我们又怎么能及时出现?”
一提到那女人心情就不好,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三番两次三番两次地管她的闲事?厌恶地转开目光,范曦竹便是扭过头去不要听有关于那女人的任何话。
看出了对方的反感唐静冷笑,“我们把你救回来之后一直是你二娘在照顾你,整整一天一夜她都没有合眼,看你快要醒了怕你看到她影响情绪又悄悄地走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这么讨厌你二娘?”
“我受不了她那副伪善的嘴脸!”脱口而出,厌恶之情尽数表露。“她以为嫁给我爹,装模作样地对我好我就会感激她,就能取代我娘的位置成为这个家的主人,简直做梦!”
唐静若有所思地一顿,很快便是笑了。这动机真是不错,是够让人讨厌,可是事实是这样吗?“我知道了,你是不满她嫁给你爹做了小妾,那我想知道她嫁给你爹是自愿的吗?”
咬着唇边,范曦竹没有回答。
“你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却还要迁怒于她,是不是对她太不公平?当初她嫁给你爹是因为你娘的遗言,她这么做也是念着和你娘多年的情分。你娘死了,即便她对你娘承诺过什么也可以不用理会,而她却还是照做了。你觉得她欠了你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不嫁给你爹不去照顾你可以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活地更好?你当真以为她喜欢受你的脸色吗?”
一字一句仿若咒语,便是一个点都不想听。范曦竹拼命地捂着耳朵,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膝盖间。
还在逃避,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够吗?
“你喜欢自哀自怜,活在过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请你不要那么自私地认为别人都该和你一样,请你放过你二娘!”
伴随着唐静的话语,范曦竹情绪激烈地波动着,整个人都在打颤。
当说的说了,能不能接受就是范曦竹自己的事情了,如果她还想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看了她一阵唐静转过了身,外面传来了小宝和清一色在嬉闹的笑声。听着那声音唐静心头顿时些感慨,不同的遭遇鲜明的对照,什么叫做不幸,什么又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忽然被人从后一把抱住了腰,接着传来了一串“呜呜呜……”的哭声。
僵了僵,唐静看了一眼腰间,渐渐地,深锁地眉头缓缓舒展,脸上有了些许欣慰。
范曦竹和唐静在屋子里已经独处了将近一个时辰,其间不断地传来骂声哭声。借着和小宝玩这个借口,清一色便是找着机会地想偷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把耳朵贴上门去,还没听到什么门就被唐静给拉开了。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唐静没好气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路过……”讪笑了一声,赶紧招手喊来小宝装作是个巧合。
眸光动了动,也没有揭穿他这明显的假话,唐静警告地哼了一声便是走了。她一走,清一色赶紧钻到了屋子里去看范曦竹。范曦竹哭得眼睛也是肿肿地,鼻子也是红红地,娇俏地小脸上还满是泪痕。
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清一色觉得唐静太不通人情。刚经历过一次打击的小孩子怎么能再受第二次的打击。他关切地问道:“你师傅为难你了?”
范曦竹抽噎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为难,难道更加厉害?清一色又忙问道:“那是她打你了?”
范曦竹又摇了摇头。
既不是为难也不是打,那么……
看着眼前的小泪人,清一色脑子里满满地都是不解。
擦了擦脸上残留的眼泪,范曦竹自己下了床走到了清一色的面前。
呃,这是想干什么?清一色怔了怔正就纳闷,却听得她道:“你让开。”
“哈?”
也没来得及等对方做出反应,范曦竹一把推开他走向了前面的衣柜,拿出了唐静送给她的那条裙子。
“你拿这衣服干什么?”盯着那衣裳看了一眼清一色便是有些急躁,这条衣服的料子可是最上等的翠烟罗,绣花也是上等的蜀绣,值不少钱呢,她不是想拿来发泄对唐静的怨恨吧?
范曦竹根本就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盯着衣服看了一阵抱到了怀里。一抱就不愿放下,当做珍宝一般抱得紧紧地。
原本还很不放心来着,看到这一幕清一色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呀,自己就是个多管闲事的,没有他在人家不也是好好的吗?恍然之间想到了唐静刚刚离去的背影,她衣服上的那一大滩的水渍……
打那儿之后清一色看唐静的眼神总是带着怪异,像是把她当成了某种观察的对象,就连唐静都感觉到了。
经历过张嫂事件之后,范曦竹明显地比以前可爱多了。她二娘还是会经常来看她,两人遇上过几次,可以好好说话了,虽然关系还是有些不冷不热却也算是一种进步,唐静也开始教她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一转眼到了四月底,这个春天也即将过去。忙活了一个月,终于有了闲工夫。云倦让人送来了一封信,约唐静四月二十七去普岚山看桃花。唐静看范曦竹也有了好久没回家,和她二娘聊天的时候她二娘总说她爹想她了,于是便就打算放她回去两天。满心想着回家可以显摆显摆最近所学,听到这话范曦竹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四月二十六,范曦竹跟着她二娘回了家。第二天,也就是和云倦越好去赏花的日子。一大早唐静便就起了床,梳妆打扮,挑选衣服。等到一切做完,她拿起了梳妆台上的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镜子里的人娥眉淡扫,长发盘起,发鬓上斜斜的插了支白玉梅花簪。整体看着简单素静而雅致。检查完了妆容又检查了一遍着装,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她出了房门。
清一色习惯早起,做个晨练后喝杯水等着早膳。今日与往常一般他晨练完毕就在大厅里倒了杯水喝,然而看着走进来的唐静,他先是眼睛直了,再接着就在被含在嘴里的水给噎着了。从认识唐静起他看到的她都是素颜,劲装,头发也仅用黑木簪子简单的盘着。不是说那不好看而是太英气,英气地叫人忘却了她属于女子的柔美。而眼前的人却是清新淡雅,明眸善睐,和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金毛……狐狸……”嘴角抽搐着,清一色喊了唐静。
唐静笑了笑,问道:“三姑呢?”
不知道是不说心理作用,便是觉得她说话都温柔了许多。清一色木愣愣地回道:“她带着小宝去晾衣服了。”
“哦。”若有所思地一顿,唐静又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东西吗?”
清一色迟疑了一下笑了,叹道:“我只是忽然觉得云倦很厉害。”
“唔?”
“那个,好像云倦派来接你的马车在外面等着,你去看看吧!”赶忙转移话题,清一色便是手往门外一指。
听说云倦派人来接唐静心头有些几分喜意,也就不再追问直接朝着院子里走去。望着她那清丽的背影清一色不由地感叹。能把那么个恣意飞扬不修边幅的金毛狐狸调教成这样,云倦怎么能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