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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第五章
      刚一进九王府,宇文昱立即迎上来,见洛似尘面色苍白,神情激愤,只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到怜花小筑,洛似尘的寝房外面,方被一道门给挡在了外面。才要抬手敲门,却被前来上茶的弱水给拦住了。
      弱水将宇文昱扯到廊下,悄声说:“王爷,洛公子在气头上呢,您这一进去不是正顶在剑刃上?待奴婢先去缓和缓和,您再去赔不是可好?”
      宇文昱想想有理,点了点头:“也好,那我在这里等着,你到时来叫我。”
      弱水等他在院中的池边坐下,自己转身来到洛似尘房前,轻敲了两下门,说道:“洛公子,奴婢端茶来了。”
      只听里面传来温润的声音:“进来吧。”
      弱水推门入内,见洛似尘正歪在床上看书,便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斟满一杯碧螺春,送到他的面前,忧心的说:“洛公子心情不好,可是在朝上受了什么人的气?”
      洛似尘面露惊讶,将手中的《淮南子》放到一旁,接过茶杯来:“你为何说我是在朝上受了气?”
      弱水笑道:“洛公子心胸豁达,又是明理之人,怎会为我家王爷未清醒时的失礼之举耿耿于怀呢?”
      洛似尘了然一笑:“鬼丫头,如此一说,我若是再不肯原谅你那王爷,就是心胸狭窄,不明是非之徒了?你这帽子扣的可真大啊。”
      弱水见自己的小心思给洛似尘猜中了,顽皮的眨眨眼睛:“洛公子读的书不知比弱水多几百倍,可否给弱水讲讲‘不可迁怒于人’这六字的道理?”
      洛似尘故作沉吟:“这倒不好讲……待为师言传身教。”
      说罢起身推开房门,远远便看见烟柳之间的宇文昱,手中正拿着一根柳条,聚精会神的在池边逗鱼,不时咧开嘴大笑,孩子般无邪,连身边何时又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洛似尘不愿惊动此间的和谐,便悄悄倚在旁边一株弱柳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此时正是初夏,阳光似在石上打磨的宝剑,经过暖春三月的磨砺,已见了些锋利,自柳荫中穿透出来,射在眼中竟有隐隐的刺痛。
      宇文昱蓦然回首,忽然大惊失色道:“似尘?怎么哭了?”
      洛似尘方才惊醒过来,忙向脸上一摸,脸颊上果然一片水渍,泪水不知已流了多久了。
      宇文昱手忙脚乱的想用袖子帮他擦,口中不断的说:“快别哭了,都是我的不是,我睡晕了就胡来,你怎样打我骂我都好,只不要哭啊……”
      洛似尘本来也不知自己为何竟落泪了,又听见宇文昱像哄姑娘似的哄他,不觉有些别扭,用力推开他:“似尘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王爷别误会了。”
      宇文昱更加关切:“我帮你吹吹。”
      洛似尘受不了宇文昱的热情过度,忙后退几步:“不必不必,已经好了。”
      宇文昱见他眼睛微红,但已不再流泪了,方才放下心来,这才想起该做的事:“似尘,我今早实在不是有意打你的……”
      洛似尘缓缓摇头:“今早的事不要再提了,似尘也不是这般小气的人。”
      “真的?你不怪我了?”宇文昱眼中一亮,转而又愧疚的说,“不行不行,我打了你,也还该叫你也打我一下才是道理。”
      “哪有这种道理,何况王爷也不是有意的……”
      “有来无往非礼也,你若不打我,就是不肯原谅我!”
      从没见过有人这么急着讨打的。
      洛似尘啼笑皆非:“若王爷执意如此,似尘先记下,待日后再还吧。”
      宇文昱这才满意的笑了,又道:“今儿是十五,晚上有庙会,我们去逛逛可好?”
      洛似尘初来京城这些日,一直忙于官务,根本无暇领略京城的风土人情,一听这个提议,自然兴趣盎然,口中却忍不住揶揄道:“怎么,今晚十五,王爷倒不赏月了?”
      其实这些日子,洛似尘早已瞧出宇文昱的底细,只是不懂一个偏爱刀箭骑射的人,为什么每晚偏要拉着别人赏什么月,自己受罪不说,连带着别人也跟着受罪。
      以往在杭州时,洛似尘也常与师傅和师兄弟们赏月。那时大家抚琴对诗,却也有趣,可与宇文昱一起,却赏得哈欠连天。有时望月怀思,待转过头来,那宇文昱早已张着个嘴巴会周公去了。
      宇文昱闻言讪讪的笑道:“这个,到街上去赏,视野更开阔呢。”
      洛似尘见他尴尬,也不再为难,便问起往日庙会的情景。
      宇文昱一听来了精神,自京城小吃讲到天桥杂耍,说到高兴处不禁哈哈大笑。
      洛似尘被他的快活感染了,也微微笑起来。看着面前这张明快的脸,不知怎的,忽又想起被自己狠狠打了个耳光的宇文旻,表情不禁有些僵硬。
      贵族富贾豢养娈童男宠也并不稀奇,只是那阴鹜危险的三王爷竟对一个朝廷命官也起了这种心思不成?
      似乎不太可能,宇文旻是极谨慎的人,不会让这种荒唐事损害声誉。
      或者,只是对新科状元与王位劲敌走的过近的不满与警告?
      以宇文旻的自负,会认为一个毫无根基的官吏,就应该投靠他这棵大树,也是合情合理的。
      看来自己虽本无意趟这池浑水,却已经被人怨恨了,还是及早抽身的好,免得到最后弄得身败名裂。
      等官邸建好,就尽快搬出去吧……

      待到晚上掌灯时分,街上逐渐热闹起来,做小买卖的纷纷在自家的摊子前挂起各式的纸灯,吸引行人光顾。小孩子们在人缝中钻进钻出,玩着旁人看不懂的游戏。
      此时京城最有名的太白楼里已是推杯换盏,高朋满座。划拳劝酒之声此起彼伏,不时夹杂着女人娇嗲的调笑。席间有自教坊请来的歌女,纤纤玉指拨弄着琵琶细弦,口中莺儿婉转的哼出缠绵悱恻的香艳传奇。
      此时自门外进来两人,虽不动声色,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身量较高的少年剑眉星目,神采奕奕,身着墨绿暗绣寿字的绸褂,举手投足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而旁边的那位身材要纤细些,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着一件朴素的月白长衫,没什么华丽的装饰,却若出水芙蓉,自有一段风流态度,只是不知为何头发却没有梳起,只用条手绢在后面松松的系着。
      掌柜一见来人立刻喜笑颜开,忙迎上那位墨绿衣衫的公子:“文少爷,快请到雅座。”
      宇文昱点点头,拉着洛似尘随小二上到二楼,在一张凭窗的桌前坐下,吩咐道:“把你们这里的拿手好菜都给我上来,再开一坛女儿红。”
      待小二到后面张罗去了,宇文昱笑着说道:“你还真是倒霉,发簪被人偷了自己竟都不知道。”
      洛似尘修长的手指轻轻将一缕散发拨开,淡然一笑:“天子脚下竟有人公然行窃,王爷不该惭愧吗?”
      宇文昱:“你若投诉可寻错门儿了,这京畿治安和皇城御林军都是我三哥管的,你要告就告他去。”
      洛似尘听到说起宇文旻,便试探道:“三王爷手握重权,很得皇上赏识啊。”
      宇文昱:“是啊,三哥文韬武略,在兄弟中我就只佩服他一个,父皇也器重他,也就他才有资格继承皇位!”
      洛似尘听他毫不避讳的谈论这种敏感问题,也不怕隔墙有耳,而神色中满是诚恳,看来倒是肺腑之言,不禁暗自称奇。
      难道这个九王爷当真没有一点点称皇的野心么?
      倒难为他的哥哥拿出十二分的小心来防范他了……
      此时酒菜都已端上来了,宇文昱忙不迭的招呼:“来,尝尝这儿的招牌菜,西湖醋鱼,比宫里的御膳房做的还正宗呢!”
      西湖醋鱼?
      洛似尘看了看面前的白瓷元宝纹的盘子,提起筷子来夹了一块送进口中,一品之下不觉微笑。
      “怎么样,美味吧?”看宇文昱脸上的期待劲儿,仿佛这鱼是他自己做的似的。
      洛似尘不忍直接打击他,含蓄的说:“王爷若想吃正宗的西湖醋鱼,改天似尘倒愿献丑一番。”
      “真的?你也会做?”宇文昱瞪圆眼睛,又忽然悟到,“噢对对,我倒忘了你是杭州人嘛。”
      “王爷可去过杭州?”
      “去过好几趟呐,断桥苏堤,美不胜收啊!大概只有那样的美景才能生出似尘这样的绝代——呃,才子……”
      宇文昱本想说绝代佳人,可眼见洛似尘的脸色变沉,连忙改口。
      洛似尘也知他要说什么,心中不觉冷笑。
      这样的身体,莫不也是那美景养育出来的?
      才子佳人,又怎会与我搭上关系,我只是母亲眼中的灾祸而已!
      不觉中左手已习惯性的捏住领口,神色黯然。
      “冷么?”宇文昱见状关切的问道。
      “哦不……”洛似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将手放下来。
      “京城不比江南,晚上的风还是凉的。”宇文昱起身去关窗子,忽在街上熙攘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人,笑道,“好啊!七哥也来了,我叫他来凑凑热闹!”
      说罢竟自二楼的窗子跳了下去。洛似尘只觉眼前的人晃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着实吓了一跳,忙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去看,见酒楼之外宇文昱正拉着一人进门。
      片刻之间宇文昱已带着两个人回来,手中拉着的文弱少年,身着一件上好的淡蓝绸衫,年纪与他相仿,眉清目秀,正是七皇子宇文晨。后面一人高大威猛,大概是贴身的护卫。
      宇文昱将少年按在椅子里,笑着说:“七哥难得出门,这次竟让我给逮到了,一定不能放过他!”
      洛似尘起身施礼道:“见过七王爷。”
      宇文晨温和的笑笑:“洛大人不必多礼。”
      宇文昱当下命小二再准备一套碗筷酒杯,斟满三杯道:“咳,别这么拘束嘛,来来来,喝酒喝酒!”
      那二人拗不过他,各被灌了几大杯方才罢手。
      酒过三巡,宇文昱问道:“姨母身体可好?”
      宇文晨点点头:“母后倒很健康,还常念叨九弟呢。”
      宇文昱惭愧道:“我倒是有些时日没去给姨母问安了,她没生我的气吧?”
      宇文晨:“怎么会呢,只是这几年你我都搬出来单住了,宫里冷清了许多,母后这些日子一直张罗你的生日,说要好好聚聚。”
      ……
      洛似尘在一旁默默听这对兄弟拉家常,忆起曾听弱水讲过宇文昱小时的事,心想,宇文昱与宇文晨虽是异母,却比另外六个异母兄弟亲,果然不假。
      原来这宇文晨的母亲正是当今的李皇后,也就是宇文旻与宇文昱的姨母。当年镇国公李楷的两个女儿同时进宫侍奉宇文政,姐姐李萍被封为皇后,妹妹李茵为贵妃。宇文昱三岁时李萍患病去世,李茵便被扶为正宫皇后。由于本就是亲戚,宇文晨与宇文昱岁数又只相差半岁而已,幼年的宇文昱可说是由姨母李茵抚养成人的,这两个皇子年纪相仿,又是一同长大的,可说亲如手足。
      “听说洛大人棋艺高超,有机会可否与晨切磋切磋?”
      洛似尘正想心事,忽听宇文晨的话,忙谦逊道:“似尘只对围棋略通一二,何谈高超。”
      宇文晨诚恳的说:“洛大人太谦虚了,父皇与晨对弈时常夸奖洛大人思维敏捷,设想周全,晨也研究过洛大人与父皇对弈的残局,果真名不虚传,晨甘拜下风。”
      “七王爷也喜爱围棋?”
      宇文晨腼腆一笑:“若不为母后阻拦,晨早已去做一名棋士了。”
      宇文昱插嘴道:“姨母不许么?我帮你去求她。”
      宇文晨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母后也是一片苦心……晨只望尽己所能,不要辜负了她才好……”
      洛似尘看出这七皇子似乎并不快乐,又不便评说皇家事,因笑道:“似尘越礼,望为七王爷棋友,还请七王爷垂怜。”
      宇文晨闻言眼中一亮,开心的说:“既是棋友,便不分贫富贵贱,似尘,你日后大可不必这样客气。”
      宇文昱在一旁拉拉洛似尘的袖子,问道:“下棋很有趣么,改日你也教教我,到时我们三个一起玩岂不热闹?”
      不等洛似尘张口,宇文晨便好笑的说:“九弟,这下棋讲究的是聚精会神,岂是……”
      正说着,忽见四个衣冠不整的大汉晃晃悠悠的走到桌边,满身的酒气扑鼻而来。其中一名络腮胡子的大汉一面挖着鼻孔,一面朝洛似尘和宇文晨招手:“哟,两个小相公真漂亮啊,过来陪爷几个玩玩吧!”
      三人一听脸色立刻大变,宇文晨带的那名侍卫挡住四个流氓,喝道:“哪里来的恶徒,敢在这里撒野?!还不快退下!”
      络腮胡子小眼眼睛一瞪:“嗬,架势倒不小,老子今天偏要玩玩这两个小美人!”
      说罢便伸手去抓洛似尘,□□道:“过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滚!”
      只听一声怒吼,人已飞出四五米远,砸塌了一张桌子,桌上的酒菜统统扣在头上。那桌的客人全都吓得离席,络腮胡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菜汁,恼羞成怒的指着紧握双拳的宇文昱骂道:“好小子,敢打你大爷我,给我上!”
      说罢招呼另外三人扑了上去,宇文昱和那护卫忙举拳招架。这四个恶霸大概是什么地下帮派的头目,手上也都有些功夫,刚开打不久,就又有十几个同伙手拿棍棒冲了上来,将宇文昱等团团围住。酒楼的客人纷纷逃离是非之地,也有些胆大的,躲在楼梯口偷偷看热闹。
      本来以宇文昱和那名护卫的功夫对付这些虾兵蟹将绰绰有余,可现在身边多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瞻前顾后,绊住了手脚。而这群流氓似也看出两人的弱点,全都扑向洛似尘与宇文晨两人。
      宇文昱挥着根自一名地痞手中夺过来的长棍,一个横扫,将两个冲向洛似尘的恶徒撂倒,又见那名侍卫正以一抵六,很是吃力,便提棍过去相助。哪知刚一转身,便听身后一声惊呼,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只见一名恶徒不知何时转到了后面,一只手已抓住了洛似尘的衣襟。
      “别碰他!”宇文昱大吼一声抡棍打过去,那人痛捱一棍,向旁跌倒,手中不觉用力,竟“哧”的一下将洛似尘的前襟撤开,露出一抹胸膛来。
      洛似尘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想也不想便飞快的蹲下身子,双手将撕裂的衣裳紧紧按住。无意中抬头,见宇文昱竟还愣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的盯在他的身上,心中不觉一沉。
      难道他看见了?
      那丑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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