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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圈套】 ...

  •   沈庄的天气就像东边的那片海一样变幻莫测,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可眨眨眼,兴许那湛蓝的天就已经浓云密布了。此刻的沈庄正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乌云笼罩着,忽强忽弱的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已近两个时辰,却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竹林是沈庄最外层的屏障,机关陷阱重重,只有一条商道是供庄子那些衣食父母的商人行走的,沿途却设了不计其数的茶棚,统统毫无疑问是沈絮凡的耳目。若是没有通天本事的人以及沈絮凡的人,都是要走这条路的。

      商道旁一间很不起眼的小草棚边,站着一个全身白衣的人。白衣人的脸被一面纱蒙住,只露出头顶高挽的发髻和一双很大的眼睛,让人能辨认出是个女人。而那件雪白的纱衣十分奇特,和中原大多数人的风格都不相同,用特殊的方式将她全身围住,只露出膝盖下面一双同样雪白的布靴。

      女人站在棚子边,看着头顶房檐低落的水滴,久久都不动一下,像是在沉思什么。她身后站着五个人,并成一排,柱子似的看起来比她更沉默。只是五个人的衣着却不同,除去正中间一个穿了土色布衫的老者外,其他四人均是用黑衣遮住了全身,只露出两只看不见光芒的眼睛来。

      这三种颜色凑在一起,确实奇怪得很,在这细雨的竹林中更显得突兀,非常地引人注意。可他们又始终没有动作,像是只想站在这里赏雨一般。

      忽然,一辆马车从沈庄的方向跑来,暗蓝色的车被两匹一看就是神骏的马拉着,飞快地从商道上疾驰而过。

      白衣女人的气息不易察觉地一凝,她并没有动作,只是身后土色布衫的老者眨了眨略显浑浊的眼睛,循声看了过去。

      “来了么?”女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出来,居然有种雌雄难辨的沙哑,跟她那双又大又漂亮的眼睛完全不匹配。

      可老者却对她相当恭敬,听她问,连忙低垂下头回道:“禀夫人,这马车确是宏教那毒仙子芮燕乘坐的。”

      女人幅度极轻地点了点头,并没回应,只是眼睛微微眯起,头并不动,目光却追随着那辆马车缓缓移动。此时马车正行驶到她面前,也不知是不是偶然,车身行至这草棚的时候,小窗口的帘子突然就被风鼓起来一半,露出了里面的人。

      正是芮燕,她安静坐在车里,像是并不意外地也在注视着车外,那么一刻的错身,她似乎和白衣女人对上了一眼,然而飞快就分开了。顺着车窗飞入些许雨水,而马车溅起的水也落在那女人的白靴上,不过她们都没去理会。

      马车并没停顿,速度未减,很快就在商道上消失了,只留下浅浅的车轮和杂乱的马蹄印迹,马上又被落下的雨水注满。

      女人微侧了脸说道:“去做你们该做的吧。”

      老者立刻应声,但又犹豫着问了句:“夫人,是否要告知……”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女人拿眼睛瞟了一下,只是眼尾淡淡的扫过,老者便惊恐地闭了嘴,仓惶地单膝跪地行了个礼道:“是我多言了,夫人恕罪。”

      女人却并没再看他,只是转回头继续看着外面,轻声道:“下去吧。”便不再理会他们了。那五个人也很识趣,马上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是除去离开时被老者口哨吩咐外,那四个黑衣人就像是会走路的木偶一般,十分别扭。

      周围安静下来,好像没了人,可细细感觉就会发现不止有沈絮凡的手下暗中监视,还有许多让人极难察觉到的、几乎没有呼吸的“东西”,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白衣女人缓缓从那奇怪的衣服中伸出一只手臂,她做什么都很慢,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的雨,像是陶醉了。她的手也罩着白纱,看不见一点儿皮肤,慢慢伸到草棚的房檐下,接住了上面滴落的雨水。

      “这就是雨,就是你。”她轻声地自言自语,强调不似之前,竟非常温柔,可雌雄难辨的嗓音却让她将温柔表现的很失败,带着说不出的诡异。顿了顿,她将手中的水滴慢慢攥紧,又道:“你是沙漠中的雨,是属于我的雨,只有我……我要让这世上所有违背你的事物,统统消失。”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漂亮的眼睛瞪得很大,看着阴雨蒙蒙的天空,夹杂了某种极度疯狂的感情。

      **********
      英晓暮在躲着他——当啸空第六次吃了闭门羹后,他向来迟钝的脑袋也艰难地转过了这道弯儿。

      芮燕留下解毒的药方,并且将暂时保住英晓暮性命的法子告诉了沈絮凡,她身份特殊,没出两个时辰就离开了沈庄,谁都没有惊动,仿佛这位皇后从没来过这里。

      清晨的时候,蹲在窗根底下的啸空——虽然沈絮凡夫妻强烈觉得此人的行为让他们丢脸至极,但无奈怎样都不能让他挪动尊臀,只得任由那传奇一般的教主就这样蹲了一个多时辰。

      因此英晓暮呼吸的频率稍微一变,立刻就被人察觉了。事实上,那扇被他用吼声震破的窗户甚至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啸空把自己这种无异于听墙根的行为美其名曰“思考”,的确,沈絮凡把情况分析得太透彻,以至于傻子都能听出这一系列状况的背后,英晓暮那毫无疑问的嫌疑。可偏偏这位姓啸的沙子是个例外,坚持要单独把这段日子旅顺一遍,寻到更为可疑的那个人。

      但是,啸空其实只是在挣扎中,蹲在那里发了很久很久的呆而已。然后在屋里发生变化后,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出自身体的本能,把那个貌似困扰了他的问题完全抛到了大沙漠,破窗而入了。

      英晓暮却并不配合,第一次的闭门羹其实是那层很厚的床帐,啸空确定他出门之前并没把那东西拉下来,可不知怎地,那两层蓝灰色的不明材质的布料将床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唯一的开口被人从里面死死攥着。

      “泽朝!泽朝?是我啊,你怎么样了?”啸空在床边急得团团转,他能明显感觉到那里面的人气息极为混乱,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激动,总之不是什么好感觉。

      闻声赶过来的沈絮凡不耐烦地把他扒拉到一旁,手刀冲着从里面抓着床帐的那两只手就要砍下来:“有什么麻烦的……”

      他话音还未落,手也没来得及劈下来,啸空就饿虎一样扑了上来拦住他,死命挤着眼睛低声道:“他他……身上还有伤啊!”

      沈絮凡冷笑两声,用床上的人也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伤?他要掐死你那会儿,可真看不出是带伤的人。”

      此言一出,不单是啸空尴尬地接不上话,床里也是呼吸一凝,那被攥紧的床帐似乎也细微地抖了起来。

      啸空笑得挺勉强,拦下沈絮凡把他往外推着道:“那大概是……嗯,走火入魔吧,你让他休息休息,对,休息好了就没事了!我们先去准备些吃食,时辰也不早了,该吃早饭了!”他一路嘟嘟囔囔地,也半推半就地把脸色很臭的沈絮凡弄出了房间。

      别的姑且不说,啸空那容量不大的脑袋却把沈絮凡说的一句话装了进去——“英晓暮中的不只是毒,还掺了某些奇怪的让人无法理解的解药”——这么多年了,那连奢望都不算的幻想,到底还是扎根在他脑中,所以沈絮凡那简单的猜测让他偷偷揣着点儿希望,总觉得还有可能会实现。

      可接下来的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第六次,让啸空彻底萎靡不振了。英晓暮的“闭门羹”依旧,任啸空软硬兼施,依旧半点用都没有。

      “唉……”啸空撑着脑袋坐在桌边,看着那闭紧的床帐,感觉自己面前就像摆着一座爬不过去的山,郁闷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瞟了眼靠着窗户的沈絮凡,顺口问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不饿……”话还未说完,眼睛就直了一下,随即狡猾地眨了眨。

      他是反应比较迟钝,但并不是反应不过来。沈絮凡明明很不待见英晓暮的,那么多照顾也多是托了啸空的面子,因此大部分的时候除了必要,沈絮凡并不会跟英晓暮呆在一处。现在,英晓暮虽说是中了毒,但被芮燕折腾一番后暂时没了生命危险,沈絮凡这半调子的郎中更是完全没必要呆在这里。

      再有,似乎有几次床里的人有所动摇了,沈絮凡都会适时说上句什么话,随后那里面的人便又坚如磐石似的抓着床帐,绝不退让了。

      难道?

      一点不太好的猜想从啸空脑袋里划过,他看看床,又看看表情忽然有些僵硬的沈絮凡,冷不防跳起来,双掌运力快速击出几下,那山一样坚固的床帐壁垒就在沈絮凡还没回过神的时候,缓慢碎裂散落了。

      破碎的蓝布飘落间,是一个穿着艳红色长袍的男人。

      “周灿?!”啸空吼出这一声的时候,几乎变了调,好像山路十八弯,七拐八拐地以示自己的诧异和惊恐。他竟不知道,那被他严密看守的人何时居然被调了包!

      沈絮凡扶额感叹:“这么快,我还以为无论如何也能撑过一个时辰呢。”

      周灿却什么都没理会,漂亮的脸上带着种近乎狰狞的怒意,问啸空道:“他是不是又想杀你了?”

      啸空没理他,片刻的惊愕过后,他奇迹般很快地冷静了下来,似乎英晓暮不在身边的话,他就会无意识地变回那个能撑起武林第一大教的男人。眼睛转向沈絮凡,他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问道:“他在哪?”

      沈絮凡还没回答,倒是周灿打断地喊道:“为什么?他甚至还想杀你,神志不清的时候还想杀你啊!你到底……”他扶着床柱下了床,坐了太久已经麻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瘫倒在地上,却依然用手撑着身体,仰起脸不甘地看向啸空。

      “为什么?”啸空低声重复着,语气很轻,像是也在问自己一般。片刻,他靠近了周灿,抬手捏住他的下颚冷笑起来。他的手劲本来就不小,不知是被气极还是怎么,他手指的力气愈发加大,捏得周灿下颚的骨头“咔吧”直响。

      那么冰冷的笑容,不论看谁,都像在看一只可以轻松碾死的蚂蚁,毫无感情、毫无血性,仿佛世上所有的人都是敌人,双眼充血,周身都凝固着看不见的、却随时都能致人于死地利刃,不仅对着外人,也对着朋友。

      周灿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可依然执拗地回瞪着啸空,眼里尽是不肯屈服的倔强神情,像是非要把谁激怒。

      沈絮凡看着啸空眼神越来越冷,终于妥协地道:“看来你也不需要想得再清楚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啸空松了手,将周灿丢在一旁,阴沉着脸看过来,要求解释。

      沈絮凡却没说别的,只是指着窗外说道:“他是跟芮燕一起离开的,藏在那马车里,我本想等你想通了在做打算,可现在……”他那“马车”两个字刚出口,其实就已感到啸空周身的气剧烈膨胀了一下,然后下一刻,啸空就消失在屋子里,只留下伏在地上还说不出话的周灿。

      他低头叹口气,轻声道:“可现在看啊,你八成早就有打算了。”

      然而此时,被他们谈及的英晓暮本尊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湿泞的土地上,马车倚着几根竹子侧翻在路旁,那两匹跑起来便飞一样的马,总共八只蹄子从腿弯处齐齐被斩断了,站不起来,却还没死,只是躺在地上喘着气拼命挣扎。

      英晓暮站在连顶棚都没了的马车边,将乌追剑稍稍提了起来。他手臂一动,便有不知从哪里流下来的血顺着袖管一直淌到手指上,又沿着手指划过被他抓紧的剑鞘,鲜红的颜色挂在那乌黑的剑鞘上,格外刺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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