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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燕孤飞 • 女子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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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初冬季节,江南入冬较早,唐飞刚到便已觉得天气阴冷潮湿,他为自己添置了一件衣物,见天色已晚,便准备在江南一处小镇中休息。
江南不愧为宝地,冬日的寒冷也未能阻挡住来此游玩的行者,湿滑的青石板之间,苔藓幽绿,密密麻麻地生长着,高低不平,毫无规整的石阶在他人看来却也是一番风景。江南山清水秀,唐飞路过的那一座小镇上就有大大小小数座拱桥,雕工精细,左右相对,令人十分舒适。
入夜,小镇一片寂静,这也是江南的特色,不像北方那般喧闹,相比之下,江南更如水般的大家闺秀,静静浅浅的在各处留下纤细的足印。
唐飞居住在客栈的第三层,也算是小镇中最高的一座了,他推开窗,星星点点的灯火微弱的闪耀着,与黑夜中一片漆暗的庶云山恰恰相反。
唐飞十分喜欢这样的地方,想来十几年间,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到江南吧。
也不知玄磷会不会喜欢...或许他更喜欢那些耀满枝头、满目盛放的绚丽吧...
一个人的时候总容易忆苦思甜,唐飞阖上窗户,身边的烛火摇摇欲坠。
啪——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他一紧眉,握着佩剑移到门后,又是几声异响,好像有什么人脚步轻健地在门口走动。
不,应该不止一个。
凌乱的脚步声不久便停了下来,接着又是“啪”地一声响,唐飞听到隔壁房门被打开,一位女子虚弱的呼救声被紧闭的房门掩盖,一切又归于平静。
怎么回事...
唐飞疑惑地推开门,他借着隐隐绰绰的灯火看见掉在旁边厢房门前的一个荷包。一摸便知道那材质是上好的丝绸,而荷包上绣的鸳鸯栩栩如生,他皱了皱眉,在门上的窗纸上点出了一个小孔,向里面看去。
两个身着黑衣的彪悍大汉正在坐在屋中喝酒,你一来我一去,好不尽兴,一边的床榻上隐约可见一位灰头土脸、看衣着像是一个乡野村姑的女子,她的双手被绑住,嘴里也被塞了一块肮脏的布。
“哎兄弟,我们是不是抓错人了?”一个大汉灌下一壶酒,看了看床上的女子问道。
“不会,教主的消息不会有错。”另一个大汉不屑的如此回道。
教主...?
“可这贾媛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吗,难道就是这种货色?”
“你小子可瞧好了。”大汉来到床边,俯身一揭,对着身后的小弟说:“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
唐飞借着角度,正好看到那女子的面容。柳叶弯眉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小巧可人的唇瓣,还有显得白皙剔透的肌肤,即使被粗糙的布料包裹,却仍掩饰不住姣好的身材。
“哟,还真是挺美的啊。”大汉谄媚地勾了勾女子的下巴,见女子厌恶的扭开头,竟低头蹭上了她的脖颈:“连味道都是香的...”
糟了...
唐飞在心中大呼不妙,这个女子恐怕是要被糟蹋了。于是一抬手,用内力冲开紧锁的门闩,脚下几个瞬息就点了他们的睡穴。两人接连着倒下来,唐飞解开了女子的绳索,见她拿下口中的布条,竟难以忍受的抽噎起来,一时也不知怎么应对。
“姑娘切莫害怕,此地不宜久留,还得敢快离开才是。”
话音未落,就见窗外冲进一个身影,矫健的身姿和阴邪的招数令唐飞猝不及防,肩上被重重挨了一下。唐飞后退了几步,男人却趁胜追击,不肯轻易放手,运足了气力朝唐飞攻来。唐飞在招式上不敌,但因身形敏捷的优势也能与其缠斗。
“三年之中,你也长进了啊。”男子忽地停下攻势,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唐飞见到来人面容后不禁惊讶道:
“是你...”
清秀的面容,俊朗的身姿,脖颈间环绕曲折的妖冶纹路,带着戾气的眸子,是三年前在桃花林中遇到的男人。
此时的唐飞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论本事他还是有信心与此人打个平手,不过要是他使出那种魔功的招数的话,胜负就显而易见了...
“呵,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一掌的滋味如何?”
“自然是美妙至极。兄台可愿与在下共同分赏一招?”言罢刀光一闪,剑影笔直地朝男子的门面飞去,男子只是轻蔑一笑:“小把戏。”一侧身便躲开,但不过一晃眼的功夫,窗户大开,唐飞与坐在床上的女子都不见了。
“别追了。”男子刚要追上去,就见残破的门后移出一道瘦小的身影,他放缓了眼神,轻轻唤道:
“师傅...”
“果真是他...”桑唯轻咬着下唇,面露不甘:“每次都是他来坏我好事,可恶...”
“是徒儿没用,请师傅责罚。”男子一改之前气势凛凛的模样,换上一副谦卑的样子,低声说道。
桑唯低着眼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望向门外,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围上了一层层黑影,只见带头的一人高举着一把长刀,恶狠狠地吼道:“桑唯,五年前你灭我族门,我实力不济败在你的手下,今日我练得一身武艺,定要你血债血偿!”言罢带着身后的一群人冲了上来,桑唯制止了欲将上前的袁诗,一拍把手,几十道黑光飞出,但只听见了几声惨叫声。那男子大笑:“你以为五年前的招式还能伤得了我们吗,我们身上早已穿上了天蚕宝甲,刀枪不入还怕你这小小黑虫不成!?”
桑唯一皱眉,殷红的瞳孔中透着冷漠决绝,他一手从衣袖中抽出一根黑色的长鞭,双眸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他的身边突然环上了一圈暗色的光晕,并迅速的集中在长鞭上。
“师傅,别.......”袁诗刚要阻止,但已经晚了。黑色的长鞭像一条灵蛇一般逐步穿过所有人的天灵盖,破碎的血肉与眼珠横飞,整座客栈几乎被鲜血淹没。但残忍远远没有停止,长鞭似乎有了生命,在粘稠的液体间四处游走,张开大嘴贪食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蛇竟把所有人的尸体及血肉尽数吞下,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
“噗——”桑唯收起长鞭,面色忽地变得惨白,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黑血,差点要跌下轮椅。袁诗连忙扶住他,慌张地擦着他嘴角的鲜血,颤抖着声音说:“师傅!!明明...让我来就可以了!!”
“让你来?你能胜过如此众多的武林高手吗?”桑唯拍开他的手,摸出一颗药丸给自己吃了下去,挑眉反讥道。
“就算被五马分尸,我也一定会保护师傅的!”
桑唯有些好笑的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脸上写满了坚定与视死如归的袁诗,只是带着愤恨地咒骂了一句:“真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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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渐长,冷风呼啸,女子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在马背上瑟瑟发抖。唐飞见状,特意减慢了速度,将包袱中置办的棉衣披在女子的身上,轻声道:“得罪了。”
初冬的夜晚,风并不是很大,但阵阵刺骨锥心。唐飞深吸了一口气,忽地感受到怀中传递的微弱体温,皱了皱眉,略微向后退了退。
这种感觉...很熟悉...
在自己重伤的那天,玄磷也是如此吧...
“恩公...可以送我回到江南贾家吗...”女子特有的温润嗓音随着风传入唐飞的耳中,唐飞一惊,回道:
“是那号称天下首富的贾家?”
“正是...”见唐飞迟疑,女子又继续道:“若恩公应允,小女子定倾囊相授。”
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定会护送你回去,只是那酬劳,还请姑娘收回。”唐飞淡淡回道。
见唐飞如此决绝,女子也就不再答话。
唐飞从小四处流浪,困苦的日子度过太多,对于那些出手阔绰不知穷苦为何物的富家子弟向来不屑交谈。如今托了天山派的福,生活也不必太多顾虑,更何况唐飞原本就要拜访贾家,说是救命之恩,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赶路一夜,到达贾家时,已是清晨。
即使雾气浓重,唐飞仍能看到那座宅邸。用上恢宏雄伟也不为过,他甚至觉得皇城也不过如此。
唐飞将女子扶下马,而朱漆大门正好在此时打开,几个穿戴整齐的仆从打着灯笼走了出来,见到灰头土脸的女子,一下子惊喜过望,悄声交头接耳了一番,一个仆从跑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位总管打扮的老伯带着一票随从跑了出来,见到女子后竟老泪纵横:“小姐啊,你总算回来了,再晚那么几天的话我们的脑袋都得搬家啊!”随后他突然发现了一旁的唐飞,面露惊异,他恭敬地说道:“多谢大侠相救,请务必在府邸小住几日,贾家定会设宴款待,绝无半点怠慢。”
唐飞点了点头:“那多谢总管了,还未自报家门。在下天山派大弟子,唐飞,今日特带师尊家书前来拜访。”
“天山派...”老总管的脸色微变,侧身对随从说了什么,后又堆了一脸笑意,道:“原来是天山派的大侠,失敬失敬,请大侠先入住,待我禀报老爷过后再答谢。”
“那在下就打扰了。”
午时刚至,唐飞便被贾管家邀请至正厅,而听中央端坐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伯,奢华的衣物与腰间价值不菲的坠饰映衬着一身珠光宝气,唐飞拱手施礼道:“天山派大弟子唐飞奉师尊之命,特来拜访,久仰贾当主大名,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副其实。”唐飞的奉承话果然正对贾顾的心意,他眉开眼笑地回道:“过奖过奖,老夫不过是个年过半老的糟老头子罢了,倒是大侠,不愧是天山派的大弟子,器宇轩昂,英姿不凡,小女也多亏了公子相救,不然...早落入那些贼子之手了啊...”
见贾顾撸着胡须摇头叹息,唐飞淡淡道:“路见不义之事相助,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还请贾当主不必多牵挂。晚辈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大侠请讲。”
“令嫒乃是贵府千金,府内戒备森严,怎会被那伙劫匪劫了去?”
“这...”贾顾面露难色,回道:“说来也惭愧,小女身居深宅,未曾出过远门,一时间耐不住寂寞,竟私自潜逃出去,还害得老夫一阵好找啊...”
“爹...!”娇娆的声音从偏厅中传入,女子身着一身淡粉轻纱翩然而入,凌乱的发早已洗净,用淡红色的上好朱钗束在脑后,淡淡的妆容在她的身上却显得十分艳丽,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美人。
“爹...女儿知错了嘛!就别在恩公面前说这些丢人的事了...”女子面带酡红的拉着贾顾的肩膀,还不时眨眨长睫,一双晶亮美丽的眼眸偷偷地望向唐飞。唐飞见状,礼貌性地报以一抹浅浅的笑容,女子微微一愣,随后捂着脸颊嗔怪起来:“爹,恩公救了我的命,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呀。”
“那是自然。”贾顾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转头道:“媛儿让大侠见笑了,在庭院中已备好酒席,还请大侠赏脸赴会。”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飞自知当时的情况下不便将包裹拿出来,所以便决定之后单独会见贾顾。既然答应下来,即使唐飞本身有多不想参加这种酒宴,仍必须顾全天山派的礼仪之名。酒宴就设在庭院的一座小亭中,青山伴绿水,也算是一派好风景,不过在唐飞看来却远远不及江南本来的景色。酒宴持续了很久,或许是因为唐飞救过贾媛,贾顾总喜欢把两人说在一起,还屡次邀请唐飞与贾媛多多相处,带她了解下江湖风气等等,但唐飞早已不胜其烦,就在他疲于应对的时候,忽然响起淅淅沥沥的响声,细密的雨珠从天而降。
下雨了...
“我想贾大财主怎么繁忙到无法见我,原来是在会如此‘贵客’啊。”清冷的声线在风雨中飘散,唐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修长的雪白身影,此时正矗立在不远处的雨幕中,他低着眼睑,明明是对贾顾说的话,目光却冷冷的射向愣住的唐飞:“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的雅兴,不过,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是啊,他也有他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