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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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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处雾气之中,不知何时,亦不知何地,看不见来路,亦望不见归路,如同瞎子一般,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前进。不知走了多久,雾气终于渐渐淡去,只薄薄的笼了一层,周身的景物虽仍看不大清楚,但也能从那模糊的影子中辨出她此时所走的应当是一条山路。隐隐约约,前方似乎伫立着一个人,那背影在朦胧的雾气之中竟是异样的熟悉。
心跳蓦地加快,狂乱的似是要跳出胸口一般,沉闷而泛着隐隐的疼痛。她想要上前,脚步却是半分也不敢踏出,只怕那微小的半步也会让那日思夜盼的身影消失不见。
似是听到了动静,那人转过了身,带着满身的晨曦霞光,冲散了周围隔阂的雾气。
眼泪像是不会停息似的从眼中大颗大颗的滚落。她纵然心里有千般的话语万般的思念,可此时,却只能像个孩子似的在这哭泣,任凭喉中哽的生疼,也发不出只言片语。
“阿璃,我回来了,我来带你离开。”
她终于拔开腿,不管不顾的,拼尽全力的向他跑去。
她遥遥的伸出手,却在即将与他相触的一刹那,身子被人牢牢地缚住,犹如铁钳般,任凭如何的挣扎也挣脱不开。她惊惧的回头,看到了修大人冷凝的脸。
“你要去哪?你忘了自己的承诺吗?”
“不……不……”她用力的摇着头,“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哭叫、抓咬、踢打,仍然不能使那双禁锢她的双手松动半分。
而他,却好像似无所觉,脸上仍是扬着浅淡的笑,固执的向她伸着手。
她奋力的向他的手够去,可是明明只是一个指尖,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遥远的让人看不到希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逐渐黯淡的眸光最终被哀伤萦绕,看着竹雅化作了她的模样走向他……
“那是假的,假的。”她大叫。
“假的又如何?”竹雅转头轻笑,“即使死了,你也别想和他在一起。”她诡异的笑着,扬起了手中的短刀向他挥去。
……
“不要——”高仓夜尖叫道,猛的张开了眼睛。她吁吁的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木然的打量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原来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境。
“殿下。”门被推开,桔衣和流火冲了进来,身上的衣服胡乱的披着,满脸担忧。
“没事。”高仓夜虚弱地笑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看到她额头的汗水,桔衣转身去了洗漱间拧了一个热毛巾。
“您又梦魇了吧。要不,请云鹤大人来看看吧。”桔衣犹犹豫豫的说。
高仓夜拿着毛巾擦了擦脸,说:“这都是老毛病了,婆婆能有什么办法,别让她操心了。我没事,现在天还没亮,你们赶紧再回去睡会。”
桔衣虽是不愿,但仍是在她的执意坚持下,一脸无奈的推门离开。
“流火也是,回去睡觉吧,还要晨训呢。”她说。
流火倔强的抿着唇不说话,蓦地,伸手抱住了她。
“小夜,不怕。”他低低说着,脸埋在她的颈项间,“你等我长大,婆婆说等我长大我的力量就会变强,小夜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高仓夜的手轻抚着他的发,一下一下,半响,轻轻的“嗯”了一声。
窗外仍是一片黑暗,一场梦境只是短短的一瞬,却好似过了一生那么长。
都道是,幻由心生,浮生若梦。
那么,她和他,究竟谁是谁的魔?谁又是谁的业障?
高仓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房顶,身边是流火均匀的呼吸声。一时思绪有些混乱,曾经的人和事在她脑海中不断的浮现着,快乐的、难过的、幸福的、痛苦的……
当初用“分灵术”救了她,虽然她成功的成为了云光第一个使用“分灵术”却没死的人,但是却留下了无法消除的损伤。这些年她越发的少眠,不是没有睡意就是极容易被惊醒,并且总是梦境不断。她知道,这是“分灵术”的反噬在一点一点的伤害她的身体,只是不知道,这种伤害还能够再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高仓夜低低叹息一声,给流火掖了掖被子,翻身坐起。
周末的练习赛她还是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冰帝网球部的那些人,她对那位时刻提倡自己美学的冰帝部长印象深刻,这高调的作风实在让她有些咋舌。毕竟云光那些人的作风各个都低调的很,不管背后如何的勾心斗角,暗箭刀戟,面上的笑容却是一个比一个和善一个比一个可亲的。
高仓夜站在球场外,听着身边女孩的尖叫声,面容平静的看着比赛。
“呀嘞呀嘞,立海大的女孩们还是这么热情啊。”一个戏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高仓夜偏头看了一眼,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穿着一身冰帝的队服,墨蓝色的头发,带着一副眼镜,姿态优雅,神色温柔,只是那被镜片遮挡了的眼眸深邃,透着隐隐的犀利。
那人弯起唇角一笑,说:“冰帝的忍足侑士,不知小姐芳名。”
高仓夜也弯了弯唇角,说:“立海大的高仓夜,忍足君请多指教。”
“立海大这次似乎在培养一个新人。高仓桑能否透露点信息呢?”忍足笑道。
“忍足君这是来探听消息的吗?”高仓夜有些哭笑不得,有这么明目张胆来对手信息的人吗?
“我只是……”忍足推了推眼镜,低笑道,“以前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网球新星,比较好奇而已。”
高仓夜目光一闪,微笑道:“世界很大,忍足君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忍足淡淡一笑,瞥开目光,“的确。”说完,挥挥手走进了网球场。
高仓夜蹙了蹙眉,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他的语气里有那么一丝的意味深长。
练习赛结束,立海大胜。双方握手告别,迹部带着冰帝的队员先行出来,从高仓夜身边擦肩而过。高仓夜看到忍足的目光向她瞟了瞟,嘴角一弯,随着迹部离开了。
流火抓着网球拍兴奋的跑过来,一叠的问:“小夜小夜,你看到没?我打的好不到,好不好?”
高仓夜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笑道:“当然看到了,打的很好,流火很厉害。”这次练习赛,流火与柳一组进行双打,很明显的栽培,心里对幸村和柳又多了几分感激。
“结束后我们要一起去吃饭,小夜要跟我们一起吗?”流火看了看球场,问。
“流火和他们去吧,我不去了,我要去广觉寺看一下慧明师傅。”流火点点头,“那小夜路上小心。”说完,抱了抱高仓夜,转身回了球场。
高仓夜远远的看了看那个熟悉的身影,转身离开。
广觉寺是一座佛家寺院,香火虽没有东京有名的浅草寺旺盛,却自有一番独特的魅力。寺庙的后院有一大片的桃花林,春季花开时一簇簇的繁花满枝,状似云霞,十分美丽。
慧明师父是广觉寺的住持,因她常来寺里,便渐渐熟识起来,大多时候慧明师父会泡两杯莲心茶,或是静静品茶,或是讲说一段佛理。高仓夜不懂佛法,只是单纯地喜欢佛法里所表露的那种禅意,宛如山涧涓涓流淌的溪流,清润舒缓却又意味深长。
她接过慧明师父递来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小口,极苦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不像其他的茶那般后味会有一丝甘甜,莲心茶的后味也是苦的。只是,慧明师父说这莲心茶虽苦,却是平热祛火、清心净性的良药。
良久,茶杯才见空。
“这茶还是这么苦。”高仓夜放下茶杯,皱了皱眉。
“执念太重,只怕会更苦。”慧明师父摇头叹道。高仓夜苦笑。对于她的执念,在最初的几次慧明师父便与她说过,劝她放下执念。可是,执念既已成,又如何能够轻易放的下。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若能放下执念,未尝不是海阔天空。”慧明师父继续说道。
“我不懂。”高仓夜摇头,“师父所讲的其他我都懂,惟独执念不懂。若说执念,人想要好好地活着这何尝不是一种执念?而神佛研修佛法、普度众生,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人活于世,总会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我只觉得,若是心底所求,苦也不苦。若非心底所求,不苦也苦。”
慧明师看着她的目光中渐渐透出悲悯。
高仓夜抿唇一笑,说:“师父就当我愚钝罢了。”
慧明师傅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海原祭举行的当天,一向晴朗的天气突然阴沉了起来。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不愿出来,空气中也带了丝丝的湿意,一幅想要下雨的样子。只是这样略显得糟糕的天气也丝毫没有影响学生们的热情,海原祭一如既往的热闹,校园里能够看到穿着各种制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的穿梭于各个自制店中。
立海大的校园里处处都透着古朴的气息,连校园林荫路两旁的树木也是苍翠挺拔的,茂密繁盛,枝杈高高的伸向天空,流露出一股勃勃向上的意味。天空被密密的枝叶所遮挡,只透过层层的缝隙之处可以见得小片的天空。脚下是并不常见的青石板路,不太宽,在一片茂密的绿色中延伸着,给人一种悠远的意境。这样的景致,无论天气的好坏,四季的变更,总是给人一种诗情画意的美感。
“这是立海大最美的一条路。”幸村微仰着头,轻声说道。
“的确很美。”高仓夜赞叹道。
“等到了初秋,叶子黄了,那时会更美。”
“幸村君喜欢秋季?”高仓夜问。
“不。”幸村摇头,目光有些深远,“我喜欢冬季。没有寒冬至,哪得暗香扑面来。”
高仓夜想起国三时幸村生的那场病,低声道:“的确,没有经历过寒冬的严酷,又怎么能够体会得到生命的希望。”
幸村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高仓夜,眸光好似两口深潭,让人捉摸不透。“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小夜与别的女孩子不同。”“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了。”他又补充道。
高仓夜身形一滞,抬头笑问:“能够得到幸村君这样的评价,我真是感到荣幸。”
幸村轻轻一笑,正要说话,手机响起。
“网球部那边有一点事,我要过去一下。”幸村抱歉的说。
高仓夜点头笑道:“好的,我一会儿也要去美术社,幸村君请忙吧。”
幸村转身离开,高仓夜继续顺着路往下走。
有时候尽管已经给自己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可是当真正看到时还是会在意,并且,十分的在意!
高仓夜怔怔的看着不远处树后面拥吻的两个人,脸上惯常挂着的笑容终于一点一点消失,只留一片冰冷。
“……雅治,你爱我吗?”
“我……”
她转身就跑,步伐仓惶差点摔倒。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听下去,她甚至不知道该要以怎样自然的表情面对此时此刻如此亲昵的他们,她觉得自己再多待一分钟都会发疯,
一个水滴“啪”的落在地上,紧接着又是几滴“啪”“啪”的落在了她的脸颊上、鼻尖上,天空忽然“轰”的一声惊雷,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啪”“啪”声响,大雨骤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