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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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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的天空朦胧灰暗,路边的商店早早的亮了灯。高仓夜站在路边,茫然的看着雨中疾行的路人,心口的地方有丝丝疼痛,她抬手按了按,涩然的弯了弯唇角,自嘲的笑了笑。
他们是情侣不是吗?情侣之间亲吻很正常不是吗?甚至,有更加亲密的行为也很正常不是吗?
既然来了这里,做好了面对他们的准备,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忍受的?过去的,再也回不去了,自己和他,也永远不可能了不是吗?他总会长大,会像曾经一样成为这世上了不起的男儿,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娶妻生子,而他的妻子可以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却绝不会是自己。这些,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不是吗?
……
眼中有温热的液体留下了,高仓夜微微仰起脸,任凭大雨浇在脸上。胸口的疼痛越发的难以忍受,高仓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中隐隐泛上的腥气,转身慢慢走着。
雨中路上一辆行驶的车中,迹部收了手机说:“今天的活动取消了,我们不用过去了。”忍足点点头,望了望车窗外的大雨,叹道:“这场雨真是突然啊。”忽然,他的目光一顿。
迹部扫了一眼车窗外略过的街景,心中了然,嗤笑道:“啊,忍足,你还有什么要办的事吗?”
忍足垂下眼睑,眸中闪过一丝的犹豫,终是说:“停一下车。”
轿车减速缓缓停靠在路边,忍足打开车门撑起伞,弯腰微笑道:“谢了迹部,你先回去吧。”迹部淡淡看了忍足一眼,关上车门吩咐司机离开。
忍足看着汽车驶离,撑着伞转身慢慢往回走。
云岛屋。这是一家蛋糕店。
这里有她最喜欢的蛋糕,也是他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周末网球部没有训练的时候,他和她经常会傻傻的坐着电车从东京跑来神奈川,只为了买一块蛋糕。
一切只因她喜欢,他便陪着她。
以至于到后面人已不在,他的这一习惯却一直没改。
为此,迹部曾嘲笑他多次,他也明白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可是内心深处仍是放任着它慢慢生长。
忍足望着不远处蛋糕店竖着的招牌,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突然,脚步一顿,停下了脚步,渐渐满脸惊讶。
虽然隔着蒙蒙大雨,但那个人他却不会认错。忍足皱了皱眉,望着对面走来的浑身湿透的人,思忖了片刻,快步走了过去。
“高仓桑。”他微笑道,将手中撑着的雨伞移了大半过去,又脱了身上的外套,递了过去。
高仓夜抬起头,有些恍神,眯眼看了许久,才认清眼前的人是谁。“忍足君。”她点点头,平静的看着他手中递过来的外套,并没有伸手接。
“你浑身湿透了,还是穿上比较好。”忍足移开了目光。
高仓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狼狈。“谢谢。”她接过衣服穿上。
“你怎么了?”忍足打量了一下高仓夜,虽然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也谈不上多么熟,但是她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有礼优雅,时刻充满笑容的人,像这样的狼狈模样他实在很难与她联系起来。
高仓夜看了忍足一眼,偏过头轻轻弯了弯唇角,说:“不过是没有带雨伞而已,并没有什么事。”忍足笑了笑,明知她在敷衍也不点破,把雨伞放进她的手里,笑道:“你等我一下。”高仓夜诧异的看着忍足跑进旁边一家蛋糕店里,她抬头看了一眼蛋糕店的招牌:云岛屋。她慢慢咀嚼着这三个字,莫名的就想起了云光。
蛋糕店的店员早就认识忍足,看到他后一笑,问道:“忍足君,今天还是和过去一样要黑巧克力的吗?”忍足点点头,低头在展台前一一看过去,说:“请再帮我加一个香草的。”
“好的。您稍等。”
等待的时候,忍足转身看向店外。那个女孩撑着伞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背脊挺直,面容平静。卸掉笑容的她和平时很不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超越年龄的沉寂,就算站在喧腾热闹的大街上,也依然让人觉得寂寞和孤独。忍足有些好奇,如同当初对那个人一样,究竟是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在这样的年纪拥有这样矛盾的气质。
“忍足君,您的东西好了。”店员递来两个蛋糕盒,上面用小标签贴心的对蛋糕种类进行了标记。
忍足接过,推开店门走了出去,把香草味的蛋糕递给高仓夜。
“听说,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
高仓夜怔了一下,抬手拨了拨自己湿掉的头发,偏头笑道:“忍足君……还真是一个温柔贴心的好人。”
“那么……”忍足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注视着她道:“高仓桑需要温柔贴心的我送你回去吗?”高仓夜身子往后错了几分,亦回视着忍足,轻笑:“实在不敢劳烦忍足君。”
“呀嘞呀嘞,真是让人伤心,高仓桑难道不知道这是我想要接近你的借口吗?”忍足说。
“忍足君需要这样的借口吗?”高仓夜笑容不变。
忍足盯着她,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谁知道呢。”
高仓夜沉默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恍惚间竟从那若寒潭般幽深的双眼中看出了丝丝寂寥。这样的神情太过熟悉,她有些意外,呼吸一滞,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开了口:“忍足君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忍足愣住,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什么?”
“忍足君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她重复道,“那个人,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在做什么,你总是能想到他。他或许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你心里最独一无二的,谁也替代不了的。这样的一个人,忍足君有没有爱过?”
忍足目光一闪,微微沉了下去。他垂眸看了眼怀中抱着的蛋糕,手指不自觉的有些用力。
雨哗哗的下着,马路上驶过的车辆时不时溅起了路上的积水,“哗”的一声落在路沿上。行人忙着避雨,忙着躲水,忙着回家……只有他们两个,沉默的站在黑色的雨伞下面面相视。
高仓夜看到了忍足眼中闪过的快的让人抓不住的冷意,轻轻笑了起来。看样子,真是让她不小心给说中了。这是,同样境遇的人之间的感应?她心中自嘲,把雨伞塞回忍足手里,说:“我们这样子会让别人误会我们是情侣,我先告辞了,忍足君。”
“既然这样辛苦,为什么不放下?”
蛋糕店的音响里传来女声柔和婉转的歌声,略带悲伤的歌词。高仓夜驻足认真听了片刻,低声回道:“那个人就像扎在心底的一根刺,不拔会痛,拔了会更痛。”拦下一辆出租车,她又回身看了看目光微垂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忍足,“今天谢谢忍足君的蛋糕。”
忍足回过神来,随意的笑笑,道:“高仓桑客气了。”
高仓夜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关上车门的一刹那,她听到忍足低低的声音:“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高仓夜抬眼看去,却只看到车窗外逐渐远去的撑伞站在雨中的忍足的身影。
这一晚,她又做了梦。她梦到自己走在一条山路上,路旁长这一簇一簇的一人多高的草。头顶的夜空漆黑如墨,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轮大的出奇的月亮高高的挂着,四下里不时有“沙沙”声响起,时远时近,时高时低,也不知是风吹动草丛摇曳发出的声音还是其他,总是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知走了有多远,路旁的草丛开始渐渐变得稀疏,透过草丛遥遥望去可以隐约看见前方有点点灯火。她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喝道:“什么人?”
她停下脚步,感觉到来人并无什么恶意,便缓声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迷路了。”那个女子打量她片刻,放松的笑了起来,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走着,还以为你是什么坏人呢。今天是我姐姐大婚的日子,可不能让那些坏人搅了去。”
“没有关系。”她摇头笑道,顿了顿,问,“这附近坏人很多?”
“可不是。加藤爷爷从不许我们轻易出去,他说如今这外面世道太乱,纷争太多,也只有我们高迦山才安宁平静一些……”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声音瞬间淡去,来来回回的只有“高迦山”这三个字。
“……你怎么了?”女子推了推她。她猛地惊醒过来,一字一句的问道:“这里是高迦山?”
“是啊。”女子点头。
她喘了一口气继续问:“你姐姐……今日大婚?”
“是啊。说起来我姐夫可是很了不起的一个男子,村子里凡是未出嫁的女子都钦慕于他,可是他最后还是选了我姐姐。”女子声调一扬,声音里透着无限的仰慕与骄傲,“将来,我也要嫁给一个和姐夫那般优秀的男子。”
“你姐夫……”她咽下一口唾沫,闭了闭眼,终是问道,“他叫什么?”
“夜枫,我姐夫叫夜枫。”
身体好像一瞬间被冻住,她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哎呀,你怎么突然发了冷,咱们还是快些回村子吧,那里有医官,可以给你瞧瞧。”女子很着急,拉着她就往前走。她如同一个僵硬的木偶般,机械的迈着脚步。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夜……”顿了一下,她说,“我叫小夜。”
她被村民热情的接待,族长加藤爷爷还邀请她去大厅观礼。
大厅之上灯火通明,地板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竟是亮如明镜,低头清晰可见眉眼。入口处两个红色的身影渐渐走近,她眨也不眨的紧紧的盯着前方,心紧张的似乎快要跳出胸口。
那新郎身姿挺拔、眉目俊朗,神色之间是一片坦坦荡荡,确如加林说的那般优秀。而新娘的面上虽覆着红纱,但露于在外的眼睛却是极其漂亮,粼粼如波,仿若含着一汪秋水。
十分般配的两个人,但不是他。她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接过加林递过来的酒杯,笑道:“恭喜。”加林眉开眼笑的喝着杯子里的酒,红色的液体在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几分奇异的光彩。
颂礼官一声高呼“礼毕”,新人相携离去,众人却是不肯放行,笑闹着非要让新郎摘了新娘的面纱给大伙看看才好。她心中也确实有着几分好奇,便默不作声的看着。不过,闻得众人如此笑闹,新娘倒是毫不扭捏,依旧一副落落大方之态,眉目盈盈的看向新郎。
新郎见状挑眉朗朗笑道:“如此,便遂了大伙的心意。”说罢,伸手摘去了新娘面上的红纱……
手中的酒杯“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撑着桌子“轰”的站了起来。
那新娘,分明就是竹雅。
她急急的看向新郎,顿时,便再也不能动弹。
众人见了新娘的模样,不再笑闹,放了他们离去。
她眼见着他们要离开,猛地反应过来,推开了桌子就向他们跑去,手被加林死死拉住,她回头,惊骇的发现加林目光灰暗毫无光芒,脸上是青白之色,触手之处是刺骨的冰凉,分明,就是个死人。
“……你是夜璃,灵主夜璃。”加藤爷爷站了起来,目光狠厉的瞪着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我们好心救了你,你却害了我全族人的性命。”大厅里的众人早已没了之前的和善笑容,俱都愤恨的盯着她,伸着手向她走来。
她欲逃离,手却被缚住挣脱不开,而他,早已没有了踪影。
“当年若不是你,我高迦山一百八十口人怎么会惨死一个不留。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们伸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无力的挣扎,却如同脱了水垂死挣扎的鱼儿……
“……小夜醒醒……醒醒。”
高仓夜猛的睁开了眼睛,看见流火趴在她的床前,正拿着毛巾擦着她额上的汗,“小夜,你又做噩梦了。”他说,满脸的担心。
高仓夜没有说话。她总是在做梦,各种各样的,云鹤婆婆说这是因为她心中郁结太多造成的梦魇之症,药物难治,只有靠她自己。她深深喘了几口气,安慰的拍拍流火,起身看向窗外。
此时,以至午夜。
雨依然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