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归处》奚木离

3、第一章

　　高仓夜跟着松本老师，一路上听着松本老师小声介绍着班级情况。阳光从走廊巨大的玻璃窗透进来落在地板上，她默默凝视着地板上的黑白光影，那白色的光芒中有一簇簇的花团，那是盛开的关山八重樱。

　　“高仓同学？”

　　高仓夜回过神，“是。”

　　“我们到了。”松本老师温和道，伸手拉开教室门，“进来吧。”高仓夜整了整心神，走进教室。

　　站在讲台上环视一圈，看见了熟悉的人。高仓夜微笑鞠躬道：“大家好，我是高仓夜。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多指教。”松本老师鼓掌，学生们也跟着附和。

　　“那就请高仓同学落座吧。嗯，就做到……”松本老师四下看了看，“幸村同学旁边有空位，高仓同学就坐到幸村同学旁边吧。”

　　“是。”高仓夜点头，拎着书包走了过去。无视班里其他同学投过来的神色各异的目光，她垂眸坐好，从书包里拿出文具和书本，一样样放到桌上。

　　“下面，我们来上课……”松本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课程内容。

　　幸村托着腮一边听着课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位新同桌，嘴角慢慢扬起。青春期正是身体发育最快的阶段，周围的同学们这一两年都有很大变化，可是一年半过去了，她却是一点都没有变，身高、身形、气质……还是跟他国二那年遇到她时一模一样。

　　一节课程很快结束。

　　“高仓同学，我是班长中岛。这是社团登记表，请明天交给我。”班长中岛说，高仓夜微笑接过，低头看起来。

　　社团种类很多，有很多都是她不了解的。来这里上学本就是临时决定，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只是无意中看到的那个人让她实在放不下心，才费尽心思来到这里。

　　她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她只是担心他，想看看他好不好。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没有想到修大人竟然会答应她来这里而暂时不回去的请求……

　　“在想什么？”幸村看着拿着社团申请表出神的她，问道。

　　“在想要去哪个社团。”高仓夜没有抬头。

　　“想好了吗？”

　　“嗯。”高仓夜抬头看向幸村，抿唇一笑，“美术社。”

　　幸村看了看她手中的申请表，轻轻笑了笑，“那个跟你形影不离的孩子也来这里了吧。国中部，还是高中部？”

　　高仓夜惊讶的看了幸村一眼，点点头，“高中部，一年级C组。”

　　“柳在那个班级。”幸村将书收好，说，“我刚好要过去一趟，要一起去吗？”高仓夜想了一下，随着幸村一起走出了教室。

　　达到C组的时候柳正把社团申请表递给流火，流火一眼看到了高仓夜，快步走过来，惊叹道：“小夜，竟然有这么多社团！你报了哪个？”

　　“美术社。不过，流火只需要去自己喜欢的社团就好了。”她拍了拍流火的肩。

　　“我喜欢的？”流火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末了，拿着笔往申请单上一勾，转身递给了柳，说：“我要去网球部。”柳接过申请单，满意点头，“我会给你特别训练菜单的。”

　　“以后，流火就麻烦幸村君和柳君了。”高仓夜弯腰，既是拜托也是道谢。自上次分别后，她一直按照幸村的建议给予流火网球的训练，不为别的，只为流火真的喜欢。这个世界的生活是他们原本生活的一段意外插曲，她和流火在这里的时间有限，她只想珍惜这有限的时间，给流火像其他15、16岁年纪孩子一样的生活。可以开心大笑，可以恣意生活，可以自由的追逐梦想，以便将来等他们回到那个地方时，他们还有美好的记忆可以回想。

　　“还有一节课上午课程就结束了。流火中午要与我们一起吃午饭吗？”柳问。流火没有回答，转头看着高仓夜。

　　“高仓也一起来吧。”幸村温和道，“丸井念着你的点心很久了，想必他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高仓夜笑了起来，“是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回教室的路上，幸村看着身侧的女孩，终是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会拒绝的。”

　　高仓夜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幸村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那样漂亮的颜色，里面有着洞悉一切的力量。她轻轻笑笑，说：“以后总是要见面的。”

　　是啊，以后总是要见面的。既然选择来了，她就不能逃避，况且还有事情需要她去做。

　　那个人，她也该去见见她了。

　　中午下课后拿着便当盒到达餐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丸井对他们的到来感到很高兴,他拉着流火坐下。“你竟然和我们一起读高一，哈哈，赤也那家伙知道了肯定会气疯吧。”高仓夜和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只是到仁王时目光微微顿了顿。

　　大家坐下吃饭，唯有仁王不动，不时的向餐厅的入口处张望着。丸井看到说：“雅治今天怎么没有和清水一起过来？”仁王撇了撇嘴说：“她说有事情，要我先来……唉，来了！这边。”仁王招手，“阿璃。”

　　高仓夜执筷的手一顿，筷子里夹着的牛肉又掉回了便当盒里，她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眼皮，复又低下头抬手加了牛肉旁的蔬菜继续吃了起来。

　　清水千璃走过来，笑着挽上仁王的胳膊，“抱歉我来晚了，你还没吃吗？”仁王握住她的手拉她坐下，“当然要等你一起呦。”清水千璃的笑容愈发的甜蜜。她往旁边一扫，视线落在流火红彤彤的脑袋上。

　　“这是我们的新队友，今天刚转学过来的。”丸井一把勾住流火的脖子，说。流火一口饭被呛住，咳了起来。

　　高仓夜忙将手边的绿茶递给流火。

　　“……这位是……”清水看着斜对面做着的女孩，虽然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那轮廓实在是太熟悉了！突然她就觉得有些窒息。

　　高仓夜停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才慢慢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注视着那个人，微微一笑，说：“我是高仓夜，现在在一年级A组。初次见面，清水同学请多多指教。”

　　清水千璃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一抖，筷子掉了下去，碰在桌角弹了一下“啪”、“哒”两声落在地上。其他人都停下了动作，抬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啊，抱歉，我不小心弄掉了。”清水千璃赶忙弯下腰去捡筷子。筷子脏了，需要去清洗。她站了起来，仁王抬手按住她，说：“我去。”

　　清水重新堆起笑容，摇头道：“我去就好，雅治先吃饭吧。”她转身，背影显得有些仓惶。仁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头目光看到高仓夜也同样若有所思的看着，遂皱了皱眉头，问：“高仓同学认识阿璃？”

　　“阿璃？”高仓唇角僵硬的一笑，答非所问，“仁王君和清水同学感情似乎很好。”

　　“他们可是只认识了十天就确定关系的。”丸井说，“当时立海大直升上来的那些女生都嫉妒死了。”

　　“好了文太，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仁王无奈道，抬眼看向高仓夜的神情中已经有了些许不耐，“高仓同学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哟。”

　　流火蹙了蹙眉，心中有些不满，忍不住要跳起来，却被高仓夜用力按住。

　　高仓夜抬眼深深凝视了仁王一眼，她能看到他眼中对她的防备和警惕。虽然早就想到了会碰到怎样的局面，也做好了不去改变任何现状的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的有些闷闷的疼。她转了目光不再看他，面上仍是淡淡的笑，“仁王君不必紧张，我只是觉得清水同学有些面熟。可是这世上相像的人那么多，想来定是我认错了，我与她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并不认识。”

　　仁王盯着高仓夜，半响，也转了头，一挑眉，“噗哩”一声。

　　气氛有些尴尬。

　　丸井和桑原也察觉了这诡异的气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柳与幸村对视一眼，轻轻咳了一声，说：“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吃饭，那么中午就没有时间休息了。”

　　“对对对，吃饭吃饭。”丸井附和，“吃完饭我还要去打会球。”转头对桑原说：“加卡鲁你陪我。”桑原对这个搭档一向无奈，只好答应。

　　“丸井，吃完饭就运动并不利于健康。”柳生忍不住提醒。

　　气氛渐渐和缓起来。清水千璃也已回来坐下，她也恢复如常。高仓夜轻轻一笑，垂眸继续吃饭，却是食不知味了。

　　过去的点点滴滴此时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只是时间似流水，曾经那段没有自由却不失温暖的时光早已不见，曾经那个清和雅致，温柔浅笑的女子也早已不见。

　　变的，又何尝是一个人。

　　他们都不在是过去的他们了。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高仓夜去美术社报道。美术社的社长是一个叫做日野吉美二年级女生，高挑纤瘦，气质温和。她介绍道：“除了大型活动的画展之外，美术社平时没什么事，只要每个社员每周一交一副作品，平时社员可以自由活动，高仓同学只要记得下个星期交作品来就可以了。啊，清水……”日野笑着唤道。高仓夜愣住。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是我们的新社员。”日野抱歉的看着高仓夜，“可以麻烦高仓同学跟清水随意看看吗？我这里还有点事。”

　　高仓夜摇头：“没有关系，社长请去忙吧。”说完转身看向那个人，相互沉默对视片刻，清水千璃身子侧了侧，冷声道：“那就走吧，高仓同学。”高仓夜微微一笑，跟着走了出去。

　　这是立海大校园里最安静的一条路，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再后面是茂密的树林。各个运动社团活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条路上却没有什么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清水千璃停住脚步。

　　高仓夜闻言浅笑，“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清水同学吧。”

　　清水千璃“哼”了一声，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幅装腔作势的摸样！所有的仁慈不过都是粉饰自己欲望的假象，虚伪！”

　　高仓夜淡淡瞥她一眼，说：“我若是假，清水同学就不假吗？我们都算不得真吧。”清水千璃脸色一白，说不出话来。高仓夜接着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他已经不是云光的人，劝你不要打他的主意，更不要触及我的底线。”

　　清水千璃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随即捂了嘴笑了起来，“这一点你还真是多虑了。我那么爱他，来这里找他也不过是想要和他再续前缘。更何况，现在他心里都是我，我正是求之不得，又怎么会舍得伤害他。”

　　“既然这样，那就最好。”高仓夜垂下目光，低声道。

　　“那是自然。不过……你当初用‘分灵术’救了他，受了‘分灵术’的反噬落了一身的伤，如今面对他却又什么都不敢说，究竟是怕什么呢？是怕会再给他带来不幸，还是怕他不会相信你所说的呢？”

　　清水千璃笑容灿烂的转身离开，留下高仓夜独自站在空旷的几无人影的路上。

　　真是相处多年的人呐，最是知道她的软肋，也最是知道什么才是她的伤痛所在。不言则以，一言必是伤及七寸。高仓夜直到现在方才真正明白，她们之间那条深深的沟壑好似虚境的忘魂川一般，生生的隔在生死之间，再也无法跨过。

　　她突然想起修大人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你带来伤痛。我们之所以会感到伤痛，是因为我们把那个人放在了心里，给了他带给我们伤痛的机会。

　　高仓夜站了很久，直到情绪完全平静下来，才迈步离开。

　　茂密的树林后，显出一个人的身影，深蓝色的头发，带着一副眼镜，气质优雅。他摇摇注视着高仓夜离开的背影，那被镜片遮挡下的眼眸深邃，透着隐隐的犀利。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目光仍是不离远处。

　　“迹部啊……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