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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月川难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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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曼她,成为公主之后原来想跟你举行国婚啊。”毗昙沉着头斜眼看金庾信,一边问:“我没听错吧?”
“听错了。”金庾信早已收拾好情绪,转身便要走开。
“为什么要拒绝?”看着他的后背,毗昙忍不住喊:“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一句话听得金庾信顿时回头,不可置信问:“你吗?”
“嗯。”毗昙扬起下巴,站直身体,尽量展现自己的英姿,反问道:“我怎么,不可以吗?”
金庾信不由得眯起眼睑,对眼前的人倒是多了几分思考。终于,他折了回去,走至毗昙跟前,警惕道:“你先前可是想杀德曼的人啊,怎么知道她是公主之后就这样追随吗?你到底,出于什么意图要追随她?”
毗昙勾起一边唇角,轻巧道:“跟你一样,出于爱慕之心。”
金庾信虽然早觉得毗昙对舒雅过于亲昵,但听他这样透明的表白,手上不自觉还是握起了拳头。他盯着他,看了好一阵,但终究还是松开拳头,反身走远了。
他走后,毗昙唇角的弧度也消失了,换做一种莫可名状的情愫替而代之。
舒雅来到月夜的住所时,月夜正在悠闲地作画。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被美实召见的时候,美实也在专心于一幅真兴王搏虎的画作。不一样的是,月夜画的只是一幅山水图而已。
见舒雅进屋,他就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画笔,抬眸眯着细小的眼睛笑笑道:“德曼公主来了?请坐。”
舒雅一边在桌旁坐下,一边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着共同敌人的两个人,坐下来聊聊难道不应该?”月夜挑眉,故作诧异。
“想聊什么?”说起来,面对这样一个妖媚的男人,舒雅倒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好聊的……除了金庾信。想到金庾信,她便问:“那个,除了用土地换取复伽会对我的衷心,你跟庾信郎还有其他约定吗?”
“推他成王。”月夜毫不迟疑地答,但很快话锋一转说:“不过他没答应,并且,死活不愿意。”
舒雅很意外,不禁问:“为什么推他为王?你的身份不是更适合吗?”
“我虽是驾洛国王室遗孤,但庾信郎,除了跟我一样流着驾洛王室的血脉,也流着新罗王室的血。这样一来,他称王比起我称王,不是更合适吗?”看起来,月夜对王位什么的似乎并不在意。
“就那么想复国吗?”舒雅试探问。
“不是想或是不想的问题,”月夜走至她身边,忽然俯身,在她耳边道:“是命运。”
接着,他又直起身,用后背对着舒雅,用一种正义的口吻说:“新罗权贵肆意欺凌伽倻百姓,身为驾洛国王室的后人,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也就是说,只要伽倻人过上好日子,就可以不复国吧?”舒雅这样理解。
月夜听言回转身看她,不禁失声大笑,样子却还是那样优雅从容。他说:“不复国,就不会过上好日子。新罗权贵欺负伽倻人,不正像吃饭一样寻常吗?我们还能相信新罗人不吃饭么?”
事实如此,舒雅也不便多说什么。不管怎么样,至少他们是达成同盟的。
“不过,”月夜的眸子里泛着狡猾的光芒,突然幽幽道,“如果德曼公主愿意,可以跟庾信郎举行国婚。这样,庾信郎就会是新一代的王,流着驾洛国王室血脉的新一代新罗之王。在他的统治下,新罗人与伽倻人的矛盾也许能够得到缓解,不是吗?”
舒雅没有作声,但是她想,此举,于公于私都是不错的。金庾信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拒绝呢?
“德曼公主也认为我的想法是个好主意对不对?”月夜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早在舒雅出现在鲁方谷,金庾信那样为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两人的眼神里充满着爱慕之情,因此,也才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
“那又怎么样?”舒雅却是没有给他吃定心丸,只道:“后面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想见月川大师。”
“小事一桩。”月夜轻佻地答应,并笑着道:“我本想今日晌午对月川处以极刑的,幸亏庾信郎来得及时。”
他这么说,只是想让舒雅对金庾信的感激之心再多一点。事实上,舒雅对金庾信的喜欢和信任,早已不需要任何人添油加醋了。
舒雅看他一阵,终于胆大问:“要想凭借我公主的身份将庾信郎推上王的宝座,也是一个艰辛的过程。为了那样的目标,你会心甘情愿为我所用吗?”
“心甘情愿,绝不反悔。”
“可是,”舒雅却说,“我看你倒不像那种愿意居于人下之辈。”
月夜的笑容一刹略显僵硬,但他很快想要辩驳,只是舒雅用急着见月川的话打断了他。她不想听他解释,一切,还得看将来。
月川大师剃光头,着袈裟,执念珠,是一个冷静的中年和尚。他看到舒雅,得知她是神国的双胞胎公主,也没有多大的惊异。他就坐在那里,不怒不愠,一副就算死亡临近也毫无畏惧的模样。
舒雅开门见山,拿出大明历的同时又让人将准备好的纸笔放在桌上摆好。她心怀敬重地将大明历递到月川手里,请求道:“帮我算出最近要发生的月食时间吧。”
“为什么我要帮你?”月川看也不看她一眼。
舒雅没有答,只是反问他:“你帮美实的理由是什么?”
月川方才侧脸看她,想了想道:“救命之恩。”
“什么样的救命之恩?”
“新罗贵族大肆屠杀伽倻人时,是美实宫主救了我。”月川言简意赅。
“她救你,只是想利用你啊。”舒雅不慌不忙道,“如今,我也可以救你一命。”
听言,月川笑了,有些讽刺道:“救我是因为从我这里有利可图。那么,你跟美实宫主又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吗?无论如何,我算出月食还是日食,都是被你们这些玩弄政治的人利用。”
事实的确如此,舒雅和美实是没有分别的。她恍然理解了月川的委屈:站在一个科学家的立场,热爱科学,却要被玩弄政治的人当成工具甚至神灵的指示而利用,这样的委屈,是他被权势压迫下不可抗拒的。
如果能化解他内心的委屈……
见舒雅半天没有说话,月川便沉下心道:“既然没什么更好的理由,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口舌了。我不能因为偷生,去背叛一个救过我的恩人。”
“我会想到更好的理由。”舒雅起身,欲行离开。
而在她走至门口的时候,月川突然告诉她:“不是月食,是日食。”
舒雅惊讶回头:“日食?”
日食可是比月食更重大的事件啊,如果能够利用的话。
“既然是日食的话,单凭大明历是不够的,误差太大,要想降低误差,还需要正光历。”
“正光历吗?”舒雅大喜,她藏在王宫龙华香徒住所的包袱里就有一本正光历啊,那还是小时候来自罗马的咔坦叔叔从唐国带给她的。“如果我能给你正光历,你会愿意帮我算出日食?”
“不,我没答应。”月川虽然诧异于她对拿到正光历的自信,但他绝没有答应的意思,他说:“我需要更好的理由。”
“一定会给你的,那个更好的理由。”舒雅心中早有方向,只是还没眉目,不敢妄言,但她相信自己能想出来。因此,她对月川说:“你只管计算吧。什么时候我能给出那个说服你的更好的理由,你什么时候就给我日食的时间。正光历的话,我明天拿给你。”
说罢,她向月川致以鞠礼,方才作别。
出去之后,她就把进宫拿自己包袱的任务交给了金庾信,并且,她让他把龙华香徒的竹方高岛,还有大风谷使欣等人都带出来。
“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吗?”毗昙高兴不已。
舒雅点头。 “你打算怎么做?”金庾信问。
“是该让百姓知道德曼公主的时候了。”舒雅的神情里几乎蕴含着一些邪恶之意。
听到这样的话,金庾信却有些慌张。
“庾信郎,一定要相信我。”舒雅看出他的心思,于是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跟阏川郎一样,只需帮助我,听从我的命令就好。”
“是,公主。”金庾信低眸,终于做出下属的样子。
“那我呢?我做什么?”毗昙兴奋地问。
“你随我进屋,帮我一起写告示。”舒雅说着转身往屋里走。
“告示?”毗昙虽有疑惑,但是掩不住高兴的心情,跟在她左右,活泼开朗。
看着这一幕,金庾信心里虽不是味儿,但却无可奈何。
当晚,舒雅和毗昙写了几十份关于御出双生,德曼公主存活于世的告示,只等飞天之徒和龙华香徒一到,将其贴于徐罗伐的大街小巷。
“困了吗?”见舒雅打了个呵欠,毗昙就停止手中的笔,不无温和提议道:“要不你去睡吧,剩下的我来完成。”
舒雅放下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使自己精神。旋即,她看了看窗外,方才回头对毗昙说:“继续吧。阏川郎去接我娘,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未落,外面伴随几声敲门的响动,苏阏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公主还没就寝吗?”
舒雅忙去开门,却是没有看到昭火,只见苏阏川一张黯然的脸。
他赶到破庙的时候,昭火已经不见了,和那块留有毗昙血迹的手绢一起不见了。
舒雅急得溢出泪光,接着便是对自己无尽的恼怨:怎么可以把娘一个人留在破庙?
“公主不要太担心。”苏阏川只得找各种理由劝慰,“不该是遭遇了恶人的,毕竟,那块留有字迹的手绢也不见了。而且我发现,破庙没有任何挣扎或是打斗的痕迹。”
“是啊是啊,不用太担心了。”毗昙也说。
“可是娘看到那样的字迹,自己是不会乱跑的,她一定会在破庙等我……不好!”舒雅突然惊叫一声,她想到,如果是柒宿找到了昭火,看到了毗昙的“留书”,那么,他紧接着,就是等待,终于等到苏阏川回去找昭火,他就会跟踪苏阏川,一直跟到鲁方谷然后通知美实也不无可能啊。
想及此,舒雅立马奔到月夜的房里,不管他早已睡下,她也把他叫醒,紧急告诉他:“为防万一,所有人必须连夜离开鲁方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