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千秋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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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把抚子的腰带系好啊！”
“……是。”
一边替大姐抚子绑着繁琐的绳结，一边略带点羡慕地望着那一身漂亮的白无垢。抚子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用玳瑁梳子固定住，一张瓜子脸被脂粉画得雪白雪白，配上绯颊黛眉，简直就是一个美到不能再美的美人。
——这样看起来，感觉好像平时欺负她的人不是抚子。
不仅一直沉默不语，连平日里总是翻她白眼的眼睛也失去了那份恶狠狠的感觉。抚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睫毛微垂着，眼神静静地，看起来异常哀伤，一点也没有将为人妇的喜悦。为什么不高兴呢，澄衣想，结婚的对象明明是个有钱又有势的达官贵人。虽然这样说真的很过分，但是对于势利爱财的抚子来说，那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母亲大人，”抚子忽然开口了，使正为她打理着额前碎发的母亲停下手，“我……不想结婚。”
澄衣瞪大眼，抬起头看到母亲脸上同样惊讶的神情。以为抚子只是在开玩笑，临嫁人前还想要向家人撒撒娇，母亲伸出手捏捏她的脸：“说什么傻话呢。”
“我不想……我果然还是不想嫁给那种男人啊！”
“……抚子。”
“生来一副粗人的模样就算了，还比我大那么多！而且……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啊！”
抚子声嘶力竭，两行清泪落下来，沾湿粉面。澄衣第一次看到大姐这种模样，慌手慌脚地站起来，试图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而她们的母亲竟然一个巴掌甩上了抚子的面庞，被打处立刻泛上一片红。抚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想要张口哭喊的下一秒便被毫无感情的语气打断。
“你以为结婚必须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天真。”
“只要有钱有权，嫁给谁都无所谓。一个女人，只要有钱，总是幸福的。”
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把脸上的妆重新画一遍，别让你未来的夫君看到你这副蠢样子。”
本来好心想要安慰抚子几句的，可惜对方并不领情。澄衣悻悻从抚子的房间走出去，在这个谁也想不起来要欺负她的悠闲日子里，藏进后院的花园里，一个人荡着秋千。
哎。
如果结婚的话，肯定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啦～
像抚子的夫君……澄衣叹了口气，其实她真的很同情抚子呐。那个男人又矮又胖还老，总是眯着一双小眼睛到处色迷迷地打量。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一定就是“猥琐”了……这个词语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嘛。
谁叫你老欺负我，现在得到报应了吧。
忽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澄衣的秋千越荡越高，衣角的风带起落花纷飞。清风顽皮地吹起她的发角，又温柔抚摸她的脸颊。
……喜欢的人吗。
眼前忽然出现少年的幻影。棕色长发，明净如天空的眸子。虽然纤细，但却一点都不矮小瘦弱的身体，周身都散发着太阳一样的光芒和温度。救她于困境之中。给予她前所未有的心跳。
喜……欢？
这个词语刚刚在脑海里浮现，就被她强烈地否定了。她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笨蛋。紧紧抿着嘴唇，她不知道自己的面颊早已是绯红一片。
——“我喜欢你。”
如果对方这样说，该如何回答。
黄昏的街角，意料之外遇见少年平助。原本走到这里，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真的遇见，也不算是“意料之外”了。然而对方拖拖踏踏磨蹭好久才红着脸喊出的话，却让夏川澄衣懵了好久好久。
我喜欢你。
诶。
一个人走回家，满世界都飘着那句话。那个声音。那张脸。到处是平助平助，藤堂平助。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现实，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喜欢……啊。”
慢慢吞吞一脸天然地喃喃这句话，过好久才捂着羞红的脸拼命摇头。
“我、我才不喜欢他呢！”
初遇后隐隐期待再次相遇的自己，脑海里总是出现那个人的轮廓。模糊又清楚。看着天空的时候，莫名就想起他澄净的眼睛。虽然鲁莽却让她觉得很温暖。那场转瞬即逝的烟火，那个愚蠢却真诚的愿望。黑暗里少年身上的气息，好像蒸发了阳光涂抹在身上。
我喜欢你。
直率又真诚的告白，她惴惴又惊喜。其实她也想要告诉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他。
那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便是——
我喜欢你。
红着脸奔向自己的房间，她需要冷静。路过抚子的门前，却听见低似无声的啜泣。澄衣驻足静听，然后鼓足勇气拉开了那扇门。
“抚子……姐？”
抚子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默默垂泪。澄衣小心翼翼走上前，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抚子看了一眼，接过手帕擦着泪。
谁都没有说话。
抚子紧攥着手帕。澄衣慢慢开口，“没事吧？”
抚子点头。她的眼睛里盛满泪水，一不小心就要满溢出来。哽咽着开口，话都说不清楚。
“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可是我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他！”
“如果不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话，这么漂亮的嫁衣，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啊……”
如果不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话。
喜欢的人。
澄衣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久到抚子不再哭泣，久到镜子打碎的声响将她拉回现实。猛地睁开眼，抚子手中握着镜子的碎片，鲜血顺着白皙的手掌流出。她那么绝望地笑着，对澄衣：
“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我就去死好了。”
“——不要！”
澄衣的呼声惊动了外面的仆人，抚子终于平安无事。她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呼喊着“让我去死”。
如果不能嫁给喜欢的人，连命也可以不要。
是这样吗。如果——如果是我呢。
如果是自己，大概也会这么做吧。澄衣莫名其妙感到心头一紧，忽然站起身就往门外跑去——
难道所有事情都要等到无法挽回才开始后悔。怎么可以这样。我绝对不要这样！
藤堂平助，我要找到你。
这短短的街巷如今看起来为什么这么长。好像无论如何都奔跑不到尽头。呼啸的风让澄衣鼻头一酸，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洒落一地。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要让我跑到生命也终结，你才肯现身。
看，前面那个浅葱色羽织的背影多么像他。澄衣不去多想为什么他会穿着新选组——那个京都有名的浪士组的队服，她脑海唯一一个念头就是——
找到你了。
颤抖的声线像一只箭，迅速飞向半街之远的少年。
“藤堂君——”
对方回过头，眼神混杂惊讶与欣喜。随口向旁边的队士交代几句，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真的是你呀。澄衣忽然体力不支倒了下去。没有意料之中接触到地面的疼痛，被温暖的手掌扶住。
“你、你没事吧？”
忽然感到一阵天翻地覆的眩晕。她软软地倚靠着他，失去意识前把最重要的话交付于他。
“……我喜欢你。”
看不到对方忽然烧起来的脸颊，看不到对方忙乱的表情。几乎奔跑过大半都城的澄衣，浅笑着晕倒过去。
睁开眼是在陌生的地方，然而第一眼便看到少年不同以往的严肃表情。她想要坐起来，却被对方阻止。
“咳。那、那个，是真的嘛。”
不去看他，然后轻轻点头。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平助上蹿下跳，很不冷静的样子。澄衣笑出声，对方这才收敛了动作，难为情地挠挠头。
“但是——我就要走了呀。”
“诶？”
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心像撞上礁石的船一点点往下沉。
“战争就要爆发了。”
“……我回去了。谢谢照顾。”
掀开被子坐起来，澄衣沉着脸，拉开门就走。平助愣住，过一会才追上去。他跟在背后手忙脚乱地向她解释着，最终换来少女回眸一笑。
“我会等你回来，所以……你去就好了。”
“……”
“会回来的吧。”
“……一定！”
少女微微笑起来，一切不安就此释怀。少年傻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送她回家，路上悄悄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没来由让她红了眼眶。
我会等你回来。等待的日子里，一眨眼也好一百年也好，都只是弹指一挥的瞬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3.-千秋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