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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万剑之庄 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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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万剑庄庄主找了我们来帮忙,”叶孤城握住西门吹雪的手,像长辈牵着晚辈的手一般缓缓往回走,穿过野草成堆的院子,穿过别雅秀致的回廊小亭,“到最后不管有没有逆雪剑,猜忌怀疑都会落在我们身上。”即使他们没有、亦不需要那什么名剑,人心多忌,人言可畏。
“江宗玉没预料到一件事。”摈去了杂念,西门吹雪依旧是那个眉色淡淡,仿佛对所有事都无兴趣的西门吹雪。
“去剑阁的只有陆小凤一人,”叶孤城看着前方的绿瓦砖墙,紧了手中的指,“那江珀莘又会有什么举动呢?”其实叶孤城还有一件事不明白,那就是西门吹雪奇怪的中了迷药,若那苏尚雪真心想要江宗玉身败名裂,又为何不告诉西门吹雪何处有问题?亦或是苏尚雪一开始就有杀人的打算?打算让神志不清的西门吹雪杀了苏月伶和叶长离?让他们之间分裂隔阂么……
只是苏尚雪忘了西门吹雪并非平庸无能,忘了将他的踪迹算入其中。一个人算计两个人,三个人算计四个人,总会出现纰漏,夺取自己命的重大疏漏。
指尖的温度很温暖,足以驱散身周围的湿热。
“可想而知。”西门吹雪微勾了唇角,看长廊外细雨成绸,雨染云山巫澜。
他们回到屋子的时候三个人,两男一女,一大两小的三人,三个都颇为狼狈的人。
一袭华服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身上还有好几处破洞,分明的五官也都东一点灰色,西一团污迹。若非那身形那眼神,西门吹雪几乎要拔剑相对。只是西门吹雪不明白为何去一趟剑阁的陆小凤,会弄得这般污秽不堪,还是说那剑阁太久无人打扫不成?
陆小凤自是没有错过西门吹雪眼底掠过的笑意,更加没有错过叶孤城明显的嘲弄笑意,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还不是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鬼……”他委屈有没有,本来好好的就要打开最后的密室,却不知这两个被绑架的小孩从哪儿冒出来,还很不巧的触碰了他小心翼翼避开的机关。
两个孩子相对一眼,叶长离紧紧抓住苏月伶的手,即使害怕也倔强地对上叶孤城冷冽如霜的视线,“爹爹,都是离离不好。若非离离拉着月伶姐姐出来玩……”
“啪”
“月、月伶姐姐……”叶长离身子微微的颤抖,泛红的眼里是惊惧的泪水,伸出手几欲碰到苏月伶红肿的脸颊却又微缩的蜷起了手指。他错了,他知错了啊。抿着嘴角,叶长离眨着眼将泪水逼了回去,颤栗着不让自己哭泣,“离离不会再顽皮了。”
叶孤城可没错过苏月伶眼里的冷漠,瞟眼自愧的叶长离,“苏小姐聪慧,自是明白我的用意吧?”苏月伶小心地碰了碰红肿的左脸,口腔里似乎尝到了淡淡的腥味,心底翻了个白眼,说话有几分吃力地道:“明白。”
“这……不至于吧?”陆小凤从怀里摸出小小的药膏,“不过是几岁的孩子,贪玩那也是应该的……”这么严厉,不是把人逼到绝路么?陆小凤微蹙眉,抠了一小团的小心抹匀了涂在苏月伶红彤彤的脸颊。入骨的冰凉驱散了火热的疼痛,苏月伶舒服得微微眯起了双眼,安抚地拍了拍叶长离低着的小脑袋。她可不想这个小孩子钻牛角尖呐。
“不知悔,不知错。”西门吹雪对于叶孤城的作法没有反对,像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天真是奢侈,无邪是罪过。
面色微变,陆小凤只是认真地看了看苏月伶略微消肿的小脸,笑得有点没心没肺地道:“还好、还好,不会让这张脸留下伤痕,那就少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了啊。”
“月伶姐姐是离离的,”叶长离吸了吸发红的鼻子,霸道的身处短短的双手将微高他的苏月伶揽住,警惕地瞪着讪笑的陆小凤,“你别想着老牛吃嫩草哦!小心离离长大了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你这孩子怎这么说话啊?”这真是叶孤城的孩子?怎么说话这么粗鲁呢?陆小凤收了药盒,不理他们的去收拾收拾乱糟糟的衣衫和头发,他可不想自己这副尊荣被别人瞧见。那他风流倜傥的形象保准儿没了,那他还怎么流连花色啊?
夜雨阑珊,夏不殆尽秋色寒。
清明细雨,杏不梧桐寒鸦鸣。
四月十一天霁明。
陆小凤说剑阁并无异样,除了那被打断的密室。里面的机关,陆小凤也都能细致的描绘出来,其简单连个三四岁的孩子也都能误打误撞的通过。一个藏剑的重要剑阁竟这般疏于看管?是有意还是无心?
叶长离说他们被绑架后就被带到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每日定时有人送饭菜,也无甚不妥。只是昨日突然有人将他们蒙了眼睛的带走,丢到了个向下滑的涌动,最后的事情便是和陆小凤相遇,惊险的从剑阁逃脱。
天未明,天色已白,又是一日东升一日过。
小孩睡得迷蒙却依然的被外面的吵闹弄醒了,何况是陆小凤他们。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叶长离睡眼迷蒙地打着哈欠,糯糯地道:“肿、肿么了啊……”
“有找麻烦的人来了。”陆小凤上前替叶长离整理好衣衫,赞赏地看眼早已穿戴整齐,一脸静肃的苏月伶。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早已坐在了外堂,熹微模糊了线条,美得几分不真实。
茶水撞击着茶杯,清脆且悦耳。浅黄偏绿的水折了世界,却又清晰的倒映着这个世界。不消片刻,小小的茶杯已经装了七分满的水,晃荡着倩倩涟漪,最后沉寂的安睡。
倒茶的一只手很白,比那青花瓷都还要白如玉,浅青色的血脉在枵薄的肌肤下跳动着承载生命。西门吹雪给叶孤城倒了杯茶,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放下茶壶的时候虚掩的门被粗鲁的推开。二十来个仆人手里拿着刀棍,面露不善地将他们包围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一拥而上般的疯狂。
“骨碌骨碌”,轮转的声音由远到近,隐约的还有着细微的咳嗽声。
“蔽庄与二位一无怨二无仇……咳咳,”手指捂着锦帕掩了口,细细的擦拭了丝丝血迹,来的人面色很白,死人的灰白。通红的目,泛白的眸,看上去几分狰狞,哪里还有之前的一份雅气,“为何、为何要杀了舍弟吾妾……咳,和、和老迈的管家……”
他说得气喘,说得一切都是他们的过错。江珀莘颤抖的手指着不为所动的二人,泪声俱下,“我万剑庄、万剑庄并未做什么……大恶之事不是么?!舍弟、舍弟更是咳咳!”
江珀莘哀恸不已,抽噎着几欲昏厥,那些仆人一些围着自家的主子,一些已经受不住的举起手中武器朝他们攻击。一群鱼龙混杂的人罢了,只是出手的不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而是急急从内屋走出来的陆小凤。他出手最多是让这些人昏迷,而那两人出手他能肯定是以命为终结。
“江庄主,希望能好好谈一谈。”陆小凤扣住一个小厮的手,只是用力让其手臂脱臼,一把将其推开撞倒下一个扑上来的人,“想来其中有误会。”
“误会?!”怒瞪了双目,江珀莘气极的喘了好几口,苍白的面颊呈现着不正常的绯红,一手揪着衣襟,“我哥昨日和我说、说约了西门庄主!”转而怨恨地瞥向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恨不得扑上前杀了他一般,尖声控诉,“可他死了!那般的伤口、口咳咳……不是西门庄主还能是谁?!”
“亏你还是什么剑神!根本就是贪图万剑庄的宝贝!”不知是哪个小厮开了口,其余的仆人也都开始口不择言。好似亲眼看见西门吹雪杀了江宗玉,杀了那个楚楚可怜的姬妾,杀了那个佝偻却有着高深武功的铁征般。
粗言秽语,对于无甚文化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
叶孤城听得微微蹙眉,冷冽地环视一眼,冷笑道:“不过江庄主一人言,可有证据?”
“请拿出证据。”陆小凤也有些恼怒,微笑着泛着危险的笑意让这群人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甚至乎在接触到叶孤城的视线时往后倒退了一步。
“难不成你们还怀疑我家庄主说谎么?”说话的人瘦瘦小小的,眼睛很大却不见得明亮的些微浑浊,人面猴腮,“大名鼎鼎的陆侠探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是、是个……空口大话的人!”气得挑眉的陆小凤磨得牙齿“咯嘣”作响,吓得这小厮微缩的躲到了一边,只敢露出双眼睛。
咳得快要断气的江珀莘在下人的帮忙下喝了几口暖茶顺气,湛亮的眸子里有着笃定,咬牙切齿地道:“证、证据么?”江珀莘吞咽着口水,借着身侧一个高大的男人站起来,颤巍巍的往前走了两步,“证据就是‘逆雪剑’在你们手里!咳咳!”不在意的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江珀莘笑得狰狞而肯定,发亮的眸子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算计,“敢不敢,让我的人……仔细,搜查一番?”
粗重的喘息死死的缠绕在这逼仄的屋子,双方对峙着谁也不愿意松口。
世界不就是这样吗?尔虞我诈,谁先低头谁先认输,黑白不也是就这么被颠倒的么?真正的答案往往是显而易见,只不过被浅浅的曲解,便已经大相径庭。
西门吹雪缓缓地转着手里的茶杯,圆润的指尖汇聚了冰色的光芒,微翘的嘴角勾起一丝清凛的笑意,“不是要搜查么?怎么不去。”不着痕迹地环视诸人一圈,茶杯落在铺了桌布的桌子上,发出“铮”的响动才让他们回过神。
一个两个害怕,却又故作无谓的大话一篇,这才敢在屋子每个角落细致的搜寻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全是乒乒乓乓的撞击声音。
“喝茶。”叶孤城看着坐在了凳子上的两小孩,帮他们斟了杯,笑里几分散漫地道:“江庄主是否需要一杯茶顺顺气呢?”
“还这么逍遥自在?等会儿有你们哭鼻子的!”又是那个瘦小的小厮,冲他们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冒出身子来说话。听他这么说,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冷笑。
青丝如墨,肤白堪雪,柔和了在光芒下的面容透着分温和,即使这般也洗不去他身上来自于骨子里、血液里甚至是魂魄里的冷凛,他笑得好看,笑得令人心神俱裂。
他说,“我西门吹雪想要的东西,需要卑劣的偷窃手段么。”
无人敢说话,亦无人能说话。空气仿佛是冻结在死亡的坟地,呼吸都是那般的珍贵。
他是谁,是有着殷实家底的万梅山庄的主子,是江湖上人人望尘莫及的剑神。一把只有名声在外的好剑,一把无人眼见的名剑,他西门吹雪会去要么?再说他手里的乌色长剑便是一把罕有之物,其精巧绝对在于那把什么逆雪剑之上。
江珀莘的面色很白,比之前更加的白,眼里的坚定退却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愿服输、不愿相信的弱懦,“谁、谁能知道……”
不忍看着这人受打击的模样,陆小凤犹豫后冒着被叶孤城冷眼的风险开口道:“江庄主,若无法从这儿找出逆雪剑,我们可否单独谈一谈?”若逆雪剑真的不在此处……江珀莘低了头,细瘦的十指紧扣着清晰可见那透明的指甲深深嵌入掌肉。他,其实知道逆雪剑不会在这儿,只是他找不到怀疑的对象,没有寄托……真的很难熬。
犹豫之后江珀莘抬了头,嗓音干哑却有着一庄之主该有的威严,“你们不用找了,全部退出去。”
“庄主?!万一他们心存歹意的话……”
“万万不可,这群……”
听着一群人叽叽咋咋,江珀莘聚起一口气怒道:“闭嘴!退出去!”孱弱的身子颤抖着,如同七月末的梧桐。
走了那些逼仄的人,屋子似乎变得亮堂,扩大了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