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迟来的生日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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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陆江之前，顾小罗和爸爸妈妈进行了一番长谈，好让两位老人家能彻底放下对她的担忧，又嘱咐顾小兮好好照顾爸爸妈妈，那口吻第一次符合她长女的身份。
因是周日，一家人一同到了火车站。这对顾小罗而言，是难得的体验，自她离开家到另一个城市上大学开始，离别对他们一家而言早就成为了家常便饭。这种全员到齐的时候，这才是第二次。
尽管前一晚上，顾小罗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过，自己会放下心理负担，好好地生活下去，顾妈妈还是忧心忡忡地拉着顾小罗的手恋恋不舍道，“小罗，要不你这次回去就把工作辞了，回家来吧。爸爸妈妈就算再没本事，给你找个安稳的工作总还是能做到的。省得你自己在外面孤苦无依地，遇到难事儿，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妈，你看你，好好的，怎么又哭了？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现在这份工作我很喜欢，同事们对我也很好，我不想辞呢。”顾小罗劝不住哽咽洒泪的顾妈妈，只能无奈地看向顾爸爸，顾爸爸扶了顾妈妈的肩膀，冲顾小罗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进站，“小罗，想干就在那里继续干吧。不过你妈妈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要是在外面觉得难过，就赶紧回家来。还有爸爸妈妈在呢，你可千万别委屈自己。”
顾小兮将手里提着的行李箱递给顾小罗，姐妹两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小兮红着眼睛叫了一声“姐”，顾小罗上前一步抱了抱顾小兮，便提起行李箱，挤进了进站的队伍中。
有些阴天，虽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钟，可外面仍是十分昏暗，站台上风也很大，顾小罗裹紧了衣领，回头向灯火通明的候车室看去，隔着候车室的厚厚玻璃，只看得到攒动拥挤的人群，可她却清晰的知道，那里有三个人的心思此刻全部记挂在自己身上。
从来不知道，被人挂念，竟是如此温暖的疼痛。
一路颠簸回到锦河市，已是晚上八点，夜幕下的锦河车站看起来是那样陌生，尽管顾小罗明知站台仍旧是昔日的站台，四周的高楼也没有被推倒重盖，却还是瞬间生出了逃离的心思。
深吸了一口气，顾小罗拉着行李箱随着人潮下了车，向出站口走去。
在出站口掏车票的时候，手指触到拼命震动的手机，她忙将车票递给车站工作人员，拉着行李箱小跑着出了站，这才掏出手机，只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来电人：陈炎炎”。
刚一按下接听键，顾小罗便听到陈炎炎沉不住气地嘟囔着，“怎么回事？这臭丫头，竟然不接我的电话。”
陈炎炎的声音瞬间冲淡了顾小罗对这城市的疏离感。顾小罗有些失笑，对着手机“喂”了四五声，才听到陈炎炎道，“喂，顾小罗，你到了没有？要急死人了，不是七点到站吗，怎么还看不到你影子？我一直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
“这趟车一向晚点的，一个小时很正常。我刚出站，在车上可能没有信号，没有听到你电话。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来？”顾小罗扯了扯快要自肩头滑落的挎包，有些惊奇的道。
“我和张总在外面呢，你能看到我们吗？你在台阶上还是在广场啊？东西多不多，要不要我帮你？”陈炎炎急急道。
顾小罗站在高处，听了陈炎炎的话忙走到栏杆旁向下望去，果然见张晟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广场上，陈炎炎正立在车门前，手中拿着电话，踮着脚四下张望。
“不用不用，我马上过来，”挂上电话，顾小罗拎着行李箱跑下台阶，向陈炎炎的方向跑去。
才下了台阶没多远，便见张晟的车门打开，一身西装革履的张晟从车里下来，迎着她过来，顾小罗忙冲张晟摆手，可是肩上的挎包一时滑了下来，她只好放下行李箱，将挎包背好，便见一双大手伸了过来，轻巧地提起她放在一旁的行李箱，同时传入耳中的是张晟那沉稳的声音，“我来。”
“张总，这怎么好意思？我提的动，我自己来就好。”顾小罗跟不上张晟的步伐，只好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连连道。
张晟只是不回头，也不理她，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车子。
放好了行李箱，顾小罗依旧和陈炎炎坐在后排，方才多话的陈炎炎此刻也没了声响，顾小罗思量再三，才开口感谢张晟，“张总，又麻烦你了。”
“没什么。”张晟依旧惜字如金，却也好过以往的沉默是金。
他没有告诉顾小罗，上午他才跟绿岛的那位大客户签了合同，听陈炎炎说从陆江到锦河的那趟车下午七点到站，他连中午饭都没吃就赶紧往回赶，回到锦河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十分，他接上陈炎炎到火车站，总算是赶在六点五十之前到了地方，一直等到这会儿，他已经整整一天水米未进了。
虽然在火车上睡了一路，可顾小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张晟看在眼里，沉吟了一问，“你是先去吃晚饭，还是先回去休息？”
“我一点都不饿。”顾小罗摇摇头。
张晟点点头，“那我送你回去休息。”
顾小罗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才道，“张总，我还是先去公司吧。”
“去公司做什么？要加班？不急在这一时吧。”张晟疑惑道。
“不是。张总，我只是想去公司附近那个锦江之星住几天再说。”顾小罗忙解释道。
张晟想到顾小罗走之前，在那个小区里说的话，“那是陆航的家”，便不由暗骂自己迟钝，“一个女孩子，住酒店终归不安全。我倒是有套房子空着，不如……”
“张总，不用，真的不用，我只是一时还没调整好，过几天还是要回家去住的……”一听张晟要借给自己一套房子住，顾小罗吓了一跳，摆手拒绝道，直到陈炎炎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才发觉她竟然没让张晟把一句话说完。
张晟见她拒绝，皱了眉头没再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等下要不要给锦江之星的老总打个招呼。
顾小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只当一向孤高自持的张晟觉得自己的面子被如此狠狠地拂了一把，已经是郁结于心了。
陈炎炎看了看眼下的境况，开口打破了一时的僵持，“小罗，张总说的对，你别去酒店住了，确实不安全。还是去我那儿吧。咱两个能做个伴，张总也放心。”
“我去你那会不会太麻烦？你室友会不会不高兴？”顾小罗从来没有自己单独在外面住过，也担心自己住酒店不习惯，听陈炎炎这么说，当然十分愿意。只是她听陈炎炎说过，她也是和别人合租的房子，怕她去住会影响陈炎炎和室友的关系。
“放心，小昀很好相处的。她就爱热闹，你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陈炎炎笑着打保票。
张晟松了口气，道，“就这么定了。小罗，你先去陈炎炎那里住几天再说。”
顶头上司加两人现在的司机发了话，顾小罗也便没再出声。
到了陈炎炎家，陈炎炎刚把电锅盛上水插上电，准备熬点粥喝，房门被人敲响了，陈炎炎还以为是室友小昀回来了，打开门却见是个送外卖的小伙子，笑容可掬地问道，“请问是陈女士吗？”
“我是。”陈炎炎一时有些懵，她平日里虽然周末常常叫外卖，可是今天应该是没有叫啊，上午还没有睡醒便被张晟的电话吵醒了，中午饭也是自己做的。
小伙子继续保持着热情的笑容，“你好，陈女士。两份牛肉饭。”
顾小罗在卧室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陈炎炎回头问，“小罗你订的？”
顾小罗摇头，“没有啊。”
“难道是小昀订的，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陈炎炎猜测着，不过有现成的牛肉饭可以吃，还是掏出钱包准备付帐。
小伙子从手里的保温箱里拿出两个一次性饭盒，递给陈炎炎，却不接她递过来的钱，“饭钱张先生已经付过了。”便转身下楼去了。
“张总？”顾小罗和陈炎炎相互吐了吐舌头，难以置信地道。
果真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第二日再在公司见到张晟立在他办公室门口查勤的时候，两人也不如往日那般刻意躲着，都满脸堆笑地冲张晟打了个招呼。
张晟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面色严肃地冲两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一进办公室，邱凯意看见顾小罗便托着自己粗犷的眼镜框递给顾小罗一个包裹，啰里啰唆地解释道，“小罗，你的包裹。上周四送来的，炎炎正巧也不在，我就帮你签收了。本来想跟你说的，结果一放在柜子里给忘了，你快看看，是什么东西，别耽误了你的事情。”
“咦？应该没什么要紧的，谢谢你啦。”顾小罗拿着包裹坐到自己办公桌前，一时想不出会是谁给自己寄的东西，快递单子上也没有写是谁，正想打开看，桌上的办公电话就开始拼命地响起来。
顾小罗忙将包裹放到一旁，接起电话。这一忙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一转眼便接近十点了。
她正根据陈炎炎和邱凯给她的数据做每周一的例行报表，办公室门被打开了，公司的前台小妹婷婷探进头来，道，“小罗姐，有人找你，在会客室呢。张总让你过去一下。”
顾小罗应了一声，停下手里的动作，边走边对婷婷说，“你打电话告诉我就好了，怎么还自己跑过来一趟？多麻烦。”
“我给你们办公室打了半天电话都打不进来，张总就让我进来找你。”婷婷笑着冲顾小罗摆了摆手便回了前台。
顾小罗一路想着，能惊动张总去接待的客户，应该不会超过三家，于是默默把那三家公司客户代表的相关资料在心里仔细过了一遍，尤其是照片和姓名。
会客室的门开着，张晟正立在门口，将顾小罗的视线完全挡住。
顾小罗小声叫了声“张总”，张晟回过头来见是她，便冲她点了点头出去了。顾小罗待张晟离开，才上前迈了一步，进入会客室，立刻就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你好。”
会客室那人低着头，顾小罗看不到他的脸，只好客气地先问了声好，等那人一抬头，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直接把他拉出门去的冲动，声音瞬间变冷，“你有什么事吗？”
肖绍平放下手里的一次性水杯，站起身来，看着顾小罗，目光中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这些日子他一直打不通顾小罗的手机，说不清为什么，一想起顾小罗，自己的那颗心就总是会突然间吊到半空，慌慌的。
顾小罗走后，他按顾小罗留下的电话找到了陆航的父母，便一直忙着准备迎接省里的检查。直到陆航的后事完毕后，陆家人找到局里要求把陆航的遗物带走，他和吕蒙几人才细细查阅起这则交通事故的卷宗。
陆航的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他试着打了过去，接电话的竟是顾小罗的妈妈。那一刻，他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忍不住向顾妈妈说了陆航已经不在了，他很担心顾小罗。
那夜，顾小罗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却是把他骂了一顿。他想说的话却一句也没说出口。
“你到底来干嘛？”顾小罗接近发飙的边缘，偏偏是在自己公司，又怕自己声音太大惹人注意。
肖绍平这才拿起身旁的一个档案袋递给顾小罗，道，“这是陆航遗物的一部分。我们认为应该由你接收。”
“相信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跟陆航没关系了，他的遗物不用交给我。”顾小罗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可你是他的合法妻子。”肖绍平面色如常，心底却泛起一丝酸涩，不知是为顾小罗，还是为自己。
他打开档案袋，将其中的东西一一摆放在顾小罗面前。
第一样，便是红彤彤耀人眼的结婚证。
她猛然想起，一个月前，陆航曾经对她说要给她过一个难忘的生日，送一份特殊的礼物。而上周四，便是她的生日。
除了结婚证，里面就只有陆航的手机。
顾小罗目光扫到陆航的手机时，肖绍平便伸手在那手机上按了几下，里面传来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男声很熟悉，就是陆航。
“这是出事之前的录音。可能是无意中触到了录音键。”肖绍平轻道，看着顾小罗脸色不好，便伸手扶她一把。
那么，里面那个女声就是安洋了。
顾小罗觉得脚上这双高跟鞋的鞋跟既细且高，让她站不稳当，只能在肖绍平的扶持下坐在沙发上，双手握住陆航的手机，重新按开这个录音文件，期待着，又恐惧着。
沉默……
男声似是压抑着怒火，“昨天为什么没有去医院？”
女声毫不示弱，“这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你没有权利一个人就决定他的去留。”
看来他们是在讨论安洋肚子里的孩子，而陆航明显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顾小罗不知道是该庆幸在陆航心里别的女人不能做他孩子的母亲，还是该为陆航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毫不眷恋而寒心。
讨论继续，争执升级。
男声已经不再压抑怒火，声音转冷，“我马上要结婚了，我不会让小罗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包括你的存在。如果她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我是什么脾气，你了解。”
是赤裸裸的威胁。
女人沉默了片刻，反而笑道，“对，你是什么脾气我当然了解。可顾小罗呢，她知道吗？她能忍受你的自私多疑吗？你又能忍受她的人性霸道多久？难道你们结婚之后每次她惹你不开心，你还要憋在心里不说，还要强颜欢笑逗她开心，还要来找我发泄吗？你们明明就不合适！”
“我们合适不合适，我说了算。用不着你来操心！”陆航终于还是发了脾气。车子发出刺耳的笛声。这是他的习惯，急躁的时候便狂摁车喇叭。
女人也变得歇斯底里，“你想就这么甩了我？连孩子都不要！哪里那么容易。我安洋是说甩就能甩的吗？”
之后是混乱的争执声，陆航暴喝“滚开”，安洋的尖叫声，剧烈的撞击声，再然后，是沉寂。
顾小罗有些麻木地坐在沙发上，心底的苦涩一点一点泛了上来。原来，在和陆航的感情中，偏执的不是她一个，早就意识到不合适的也不是她一个。
原以为是她一直忍让，可陆航也一直在粉饰太平。为了过去那漫长的坎坷，他们谁都不甘心转身离开。
或许，她不该埋怨安洋的出现。
是她和陆航的感情出现了问题，那缝隙，就算没有安洋，也会有别人帮他们发现。
“你没事吧？”有人轻轻拍了拍顾小罗的肩膀。
顾小罗抬首，见张晟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而会客室里已经没有了肖绍平的身影。
“肖警官已经走了。”张晟看出顾小罗的心思，答道，“需要我帮忙吗？”他瞥了一眼放在会客室桌面上的结婚证和手机，问道。
顾小罗摇了摇头，平静了一下心情，声音沉稳道，“没事的，张总。”将结婚证和手机攥在手机里走出了会客室。
一走出张晟的视线，她便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对上陈炎炎疑惑的眼神，她慌忙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坐到自己办公桌前半天，觉得自己的心思足够平静，这才仔细地将邱凯转交给她的包裹打开。
不出所料，里面是她看上的那款钻戒，一模一样的结婚证书，和有着熟悉字迹的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
“蛮子，这是送你二十四岁的生日礼物，喜欢吗？我们结婚吧。永远爱你的：陆航。”
那一瞬，想哭，却没有眼泪；想笑，却又满心苦涩。
顾小罗将手中攥着的那份结婚证书也放进这个盒子里，默默锁进办公桌最下面那个她从不会打开的抽屉里。
办公电话又响，她迅速接了起来，声音昂扬，“你好，盛大科技，我是顾小罗。”
不管过往如何，她要有一个新开始。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十 迟来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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