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嫁》阿修罗飞天舞

43、第四十二章 双绝峰

　　其实，到这里，我已经有点大概猜到当初国公府这两桩婚事的由来了。
　　补偿吧？
　　不晓得宣帝还是今上跟简家定了什么约定——收回了兵权或者得了什么巨大的好处，但是又没法子拔掉简氏，就许了宗婚。

　　崇国公不过四品明威将军，又没有在军中历练过。皇帝收权就收权了，至于这么诚惶诚恐咩？
　　可这一点，荀睿没作说明。

　　本来就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偏偏又听思王殿下说了一通晋国开国史，等他将将说到简伯茂这一代的国公府相关事宜的时候，我已经睡眼朦胧，瞌睡连连了。
　　偏偏这临华殿里，地龙烧得暖暖的，熏炉暖笼又有好几个，再加床上厚厚的被褥埋着我，到最后我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半点儿不晓得了。

　　第二天醒来，荀睿早已不在身边。
　　床帐垂在那里，我隔着纱帐可以看到外面有几个家人子在旁静静站立，在等我醒来服侍。

　　一通晨起洗漱加用早饭的忙乱之后，我终于踏上了出宫的归途。这归，当然指的是归思王府。
　　可以离开皇宫，我的心也终于定了下来。
　　在方茂之貌似对着诸仪卫发令，实则是似有若无的暗示；如此，我明白思王大概不是上朝就是见他老爹去鸟，介么说今天是入宫时候的原班人马送我回家。

　　出了兴乐宫，从兴乐甬道走到昭阳甬道，正要经过昭阳门的时候，忽闻一声轻软的家人子报声：“太后有令，着卫王送思王妃出。”

　　哐啷啷……这破碎的声音素神马？
　　那素我碎了一地的脑渣。

　　卫王是谁？！
　　我要疯掉了，除了周王、英王、思王，啥时候又出了个卫王？好像没有听人提起过啊。

　　“谨遵大母谕。”
　　随着清清脆脆的男童未变声期语音，轩车的前方出现一个小正太。
　　没错，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娃子！
　　观察到这会儿，我终于想起来了：好像……好像荀睿是还有个弟弟叫做荀曜。只不过刚和荀睿结婚那会儿，这小子应该还没封王；得，就这么一年半载的不见，小正太也都是正一品的亲王了呢！

　　因为太后的命令，所以卫王荀曜就带着他的仪卫同我这边的仪卫汇合，凑成三十人左右的队伍满浩浩荡荡地出宫去了。

　　这种情况，呃，让我怎么说呢？
　　似乎也是合理的。
　　卫王要出宫回府，顺带送自家三嫂，没啥奇怪的地方。
　　可是，不对啊！
　　卫王才几岁啊？十五束发、二十加冠。他好像还没到出宫开府的年纪吧？就算封了王。
　　不错，晋史上是有这种王的，就光只是封王但不建亲王府。仅仅是一种提前的虚封。等到了年岁，到了时候再正式建立亲王府、及以下的亲王国、亲事府和帐内府各个机构及官吏。与之对应的，自然还有封地什么的。

　　哦，对了，刚才太后派人来说的是：卫王送我出去。人可没说卫王是要出宫回府。那么，为什么要卫王这么个黄毛小子送我回家呢？
　　忽然之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而且印象深刻。

　　后来的事实告诉我，不要小看女人的预感。
　　它真的很准。我估摸着文王先天八卦就是文王陛下灰常嫉妒女子的技能因此而产生的天赋吧？男人没这本事，那咋办呢？占卜呗！所以了，你没听说吉卜赛女巫很灵验咩？那是女人直觉再加占卜的逆天技能。

　　但凡性命攸关的危机，哪些是穿越女又或者是非穿越女但是是女主身份的角色可以接受的？
　　这个问题其实很有趣。
　　举例说明：
　　一群永远也追不上你的追兵，他们骑着马扛着枪，就是没有带比那刀枪轻巧得多的强弓，这是可以接受的。
　　一座蕴藏了无数秘籍、宝藏、奇人异事、安全至少对你来说是绝对安全、对敌人来说是绝对危险的悬崖，这是可以接受的。
　　一个武功高绝的宗师追杀者，嗯，一般只有一个，详情参看追杀白雪公主的猎人，然而他总会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忘了杀你这个重大任务，说不定顺便还要留点好东西给你。比如秘籍、宝藏、奇人异事。这是可以接受的。
　　一条湍流险急如鬼门关的巨江，掉进去基本是不会死的，还会在下游遇到秘籍、宝藏、奇人异事，这是可以接受的。
　　各种小说和电视剧就是这样教育我们的。
　　可惜真相永远很残酷。

　　其实打从卫王作为领头者PASS掉了方茂之走在最前头开始，我就已经觉得不妙了；更不要说我这个不辨东南西北的货终于发现荀曜在出了皇城后压根没往城东思王府走，反而是出了商都西城门之后，实在是有点忍耐不住了。

　　方茂之肯定也发觉了。
　　就算一开始他没发觉，以为卫王只是比较少出宫，所以抱着逛逛商阳城的心思绕远路走……可现在都出城了。
　　所以，他好几次凑近了卫王的身侧，欲言又止。

　　对于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孩子来说，他也骑不了太高的马。因此荀曜□□的马也正是宫内专用的塔孜国矮马，就是之前荀睿在内廷宫道上骑过的那一类。
　　骑在这样的马背上，对比方茂之一个高头大汉，也长出不了一头两头。

　　可即便如此，亲王的身份威仪摆在那里，所以方茂之还是不敢当众质疑荀曜带引领头在走的方向。好在荀曜虽未束发，搁在民间还是个总角童子，可他终究是长在皇家，见识较多，众生相见得也较多。
　　方茂之三番四次的凑近去，嗫嗫嚅嚅的一番作态，终于让他明白底下人的想法了。

　　于是，准亲王，卫王殿下荀曜他笑着回头同方茂之说道：“孤往去京郊西崇福寺，为大母求福祉，不费多时即回转，之后便送归三嫂，如此。”

　　听了卫王的解释，方茂之就算肩上扛了十个脑袋，也再不敢多说了。人贵为皇子亲王，都亲自跟你解释了，咱就绕一下道，绕出城去给太后求福，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就送你家王妃回思王府。
　　你还要怎么样呀？！

　　一出皇宫，座车就换了四面密实的辎车。
　　辎车两侧的小窗上有细细木栅栏，内部有透明纱帘与厚重帷帘，更加适合车内坐着观看外景。因为外面隔着栅栏和纱帘看不太清里面，而里面看外面则算是清楚。

　　今天是腊月十六。
　　天气不如昨日，是个标准的阴霾天。

　　我看着并不逊色于远安门的迎恩门，以及那三个越来越远的“大西门”巨字，一边咬牙一边心中哀叹：我还能赶上思王府的晚餐咩？！
　　天阴沉沉的，一如我的心情。
　　在场的人里，除了我没有人能阻止荀曜，改道先回思王府；偏偏我是个不能说话的。

　　不过，求福这活动我有点了解。
　　我那位国公府的祖母也很爱这个活动。一般来说，就是送物件去开光。两种情况：送或者取。这两种情况都不费多少时间。

　　那就等呗。
　　等卫王送或者取完开光的求福贴身物，我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这里是大晋国的京城附近，五城城卫巡守严密，还有我们随行的二三十名仪卫武功应该不差，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算太后对我不怀好意，可总不会再送个孙子给我这个盲女垫背吧？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四皇子给我殉葬哦！

　　西崇福寺就叫崇福寺。
　　因为它位于商都西面，所以大家喜欢叫它西崇福。东面是龙定寺；南城门外则是香林寺，北面是弘门寺。
　　皇宫里还有个瑞光寺，那是皇家寺庙。
　　东龙定，西崇福，南香林，北弘门，中瑞光。这就是商阳都城附近的五座寺庙。修佛供佛信佛之人，喜欢以寺庙来作为自己的住址，向佛菩萨祷告。譬如我那位便宜奶奶就很爱这么说：信女大晋西崇福寺下住人。

　　对啊，太后为什么不在瑞光寺求福，非要卫王到西崇福寺呢？
　　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咩？可能西崇福特别灵验一点？！我很努力地自己给自己解释，却实在很难相信。

　　西崇福寺前有一条很大很大的江河，名曰：湟水。湟水的名字来源于西崇福寺后背的一座大山：皇山。湟水正好穿过了皇山这座大型山峦，最后分流成不算太大的西川河、北川河。但是，湟水在没穿过皇山之前，水势真的很宏观浩大。
　　所谓：两岸夹水，壁立千仞，怪石嶙峋，湍流险急，说的大概就是湟水这种大江河。
　　搁在中国，丝毫不会比黄河逊色。

　　湟水东向的分流，就正好做了商都的护城河。

　　还没到西崇福寺的时候，我坐在车里看着外头滔滔的江水，以及逐渐出现、渐高渐奇的山脉谷地，就已经在苦笑了：啊，山、水可都出现了呢！
　　孙子兵法里不可入、可作伏兵追杀的险地，已然现出大致轮廓。

　　好吧，追兵果然不负我所望地出现了。
　　在我们即将抵达西崇福寺之前，距目的地还有三五公里地的时候。这个位置大概是在皇山的山脚附近。

　　所以在小半个时辰后，等到我被方茂之护着跑到皇山的半山巅的某峰处，看着身侧再无一个仪卫，背后则是悬崖峭壁加滔滔的巨浪，回转头则是带着强弩骑着良驹的追兵的时候，不由得叹了口气。

　　所有的仪卫都去保护卫王了。
　　很明显，卫王和思王妃相比，肯定是卫王重要。王府仪卫这个编制可不是王府私兵，就算他们再忠心于思王，就算他们实职上或者暗地里真的是思王的私兵；但在明面的官职归属上，肯定是属于禁卫军治下的诸卫。根据官方的规定，仪卫得先护住皇子，否则算渎职。
　　当着卫王和卫王仪卫那十多双眼睛，谁也不敢拿自个儿的脑袋和思王的体统面子规矩开玩笑。
　　有一个方茂之肯跟着我，算是万幸了。

　　可是方茂之啊方茂之，你护着我一路就这么退到皇山的孤峰和长门峰这种绝地险境来，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吧？你就这样保护我这个王妃的咩？！

　　哎，话是这么说，可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敌人就这么咄咄逼过来的。人就是要逼着你往悬崖方向退，最后就成了这样了。

　　看来他们就是要把我逼到悬崖去，体验一下穿越女的福利，幸福满满地寻找一下秘籍宝藏美男师父神马的。
　　天有命，不受反为祸啊。

　　追兵渐渐靠近。
　　强弩射出的箭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劲。箭风带出的“嗖嗖”破空声几乎要震动耳膜，奏成强烈大声的交响曲。

　　因为崇福寺的缘故；更因为这皇山靠近商都，又地势极高，几乎摩天，所以多为晋帝祭天处所；故此山道不窄。
　　但毕竟是偏离了登山主道，到了通向孤峰和天门峰的分支道，这些穿着皮甲轻装的追兵早已下了马，执轻刀、挎强弩、背箭囊，疾步前行。

　　他们的皮甲都是深浅相隔的棕色，大抵是皮革的本色。中间有些零碎的小部件是铁质的。头部有胄，也是皮制的，护住大半个面部，所以看不清脸。
　　皮甲上没有特别明显的记号徽章及花纹。
　　不清楚来历。

　　每个追兵身上的箭囊一般只带十二三支箭，这是我所知道的晋国武器的规制。荀曜还在我视线之内的时候，这些追兵貌似没有射箭，他们只是很“符合主角定律”OR很“符合穿越女定律”地吆喝着，挥舞着兵器，作出追杀的样式。
　　等卫王和我被冲散后，就有冷箭擦着我的身周过来了。

　　我不禁怀疑：难道卫王才是穿越女或者主角？！我就是那炮灰女配？！

　　方茂之挥舞手中的宝剑，削落拨开射过来的箭支。

　　从岔路口到被逼入孤峰、天门峰这两座紧紧相依的孪生绝峰方向的道路后，射箭的人就多起来了。
　　我相信总有人会射光手中的十来支箭的。
　　事实也是如我所料。
　　可我估错的是：追兵的数量。

　　追兵的数量只要上一百，箭支就有千余，足够把我射成刺猬。哪怕再添一个方茂之。
　　糟糕的是，追兵的数量似乎破千。

　　方茂之的力量是会穷竭的。
　　纵然他现在把剑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可对方只要每次射三四十支箭，射上个万把次，耗他个两三个小时……
　　届时情况如何，用脚趾头想一想就晓得了。

　　站在孤峰靠湟水的悬崖边，看着身前渐渐疲惫、动作有些迟缓却依然努力护着我的方茂之，我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傻乎乎地听荀睿的话，尽可能保持聋哑盲女的形象。
　　我早该在卫王和众仪卫没有和我分散之前，就直接逃跑的。

　　不，也没用。
　　他们人数太多。
　　而且，如果他们在我逃跑的时候就立刻射箭呢？！现在是白天，不是黑夜；皇山是绝峰，而非绿林。易筋经不是仙术，凝气屏息匿踪的身法不是隐身术。
　　在王府的时候，有房梁、有柜格橱架箱等掩饰物——感谢老天阆苑的屋子没有天花藻井╮(╯▽╰)╭；在路上逃离式卜二人的时候，有黑夜、马车以及路边的行道树、草丛作为掩护。
　　可现在，青天白日的；又是在上山的官家栈道上，两边都是黄土坡——听说皇山一直是要过了孤峰和天门峰才会看到绿色的奇景；让我这么个大活人怎么逃？！

　　他们一尺一尺地逼近，倒钩钢尖为镞、坚硬铁木为杆、鹰枭翎翼为羽的箭支一批一批地射过来。
　　亲眼目睹，才发现二三十支箭一口气发过来，已经让我有万箭齐发的感觉了。何况对方一批接一批，毫不停歇。

　　方茂之的剑术真是不错。
　　我微嘲地想。大半个时辰了，还能让他自己和我不受伤，算是厉害了。
　　可是，他也已经到极限了。

　　三支钢箭齐齐射在我们两人身上，我不由得皱起眉：真的蛮痛的。
　　两支在我的背上，力道很大，所以不及防之下被冲力一推，我朝着断壁的方向趔趄了好几步。
　　一支在方茂之的臂上，这更加减慢了他挥剑的速度。
　　武侠小说上管这叫做空门大开。

　　于是，有更多的箭射中我和他。

　　我觉得我应该赶在我和方茂之两个变成箭猪之前采取措施。
　　他们无非是要逼我入湟水罢了。
　　那就跳呗。

　　我翻身下绝壁的那一刻，瞥了一眼来路。

　　天还是很阴沉，我不喜的那种。
　　来路的方向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追兵，他们的手在不停地搭箭、开弓，射完了就自动后退，换上下一波人。
　　一侧的方茂之的身上有深深浅浅的暗红，只那么一会儿，他应该已经中了三五十箭了。
　　一点不比我少。

　　那个方向，没有人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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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是想写满一万再发。
抱头鼠窜。
九嫁又没打算冲月榜年榜……╮(╯▽╰)╭
好吧，对不住，我会抓紧时间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