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冬日的蔷薇》阿塔[danheta]

7、第 7 章

　　七

　　他终于还是前去了。
　　在那年冬末的时候，在格陵兰最冷的时候，他前往了那里，独自一人。

　　他找到那孩子熟悉的小宇宙时，看到的是在冰原上被一群人围住的阿布罗狄。
　　而同样被围在人群当中的，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孩子。

　　虽然阿布罗狄是背对着他，他却一下就认了出来。
　　那个与美神同名的孩子，那水蓝色的长发，还有高挑的个头，还有那傲慢的背影。

　　面朝他的那个男孩子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倔强非常的朝着周围的人大声喊道，你们都滚开。
　　然后他听到阿布罗狄冷冰冰的声音，“喂，我说，先把东西拿出来再说。“
　　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围成一群的人们暴躁的朝中心拥了过去，阿布罗狄伸手一拳就把那孩子打到在地，然后强硬的按住了那孩子的身体，从对方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兽皮做成的钱袋。
　　暴怒的人群更加躁动了起来，阿布罗狄把那孩子踩在脚底下，冷冷的俯视着对方。

　　他站在不远的位置，刚好看到阿布罗狄的侧脸，竟然是完全的陌生，带着那么深的寒意。

　　“我来收拾他。“阿布罗狄把钱袋扔到一个气得满脸通红的老头怀里，“你们先走吧。“
　　人们仍旧固执地围在一起不肯散开，阿布罗狄环视了他们一周之后，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只是又把他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来收拾他。“
　　人们稍微静了一会儿，低声的交头接耳了一阵儿之后，嘟囔着些什么这小子活该之类的话，然后终于不甘心的慢慢四散而去了。

　　那孩子每挣扎一下，阿布罗狄就揍他一拳，直到那孩子再也没力气挣扎，只是躺在雪地上恨恨的瞪着他。
　　阿布罗狄问他，“为什么偷东西？“
　　那孩子赌气不说话，把脑袋扭向了另一边。
　　阿布罗狄揪住了那孩子衣服的前襟，把他拽了起来，那孩子满头的黑发上沾满了冰雪。
　　“你妈妈知道得有多伤心，你就没想过吗？“
　　“关你什么事？“那孩子突然凶狠了起来，但是声音里却已经带上了哭腔。
　　“帮人补网你不会吗？擦枪你不会吗？收拾鱼你不会吗？“阿布罗狄松开了手，那孩子没站住，重重的摔倒在了冰雪上，身体周围溅起了细微的雪粉。
　　“没用的东西。“阿布罗狄蹲了下去，端详着那孩子已经肿起来的脸，“还是你学不会？“
　　“谁说我学不会？“那孩子气愤的反驳道。
　　阿布罗狄微微的笑了一下，那孩子呆了呆，但立刻好像被揍了似的，惊慌的掉转过了头去。
　　“我教你怎么样？“
　　那孩子惊疑不定的望着他，阿布罗狄已经站起了身来，然后微微的朝前弯着，把手伸到了他面前，静静的等待着。
　　大概等了好一阵儿，那孩子终于气鼓鼓的伸出手来抓紧了阿布罗狄，然后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
　　阿布罗狄拉着他一言不发的朝前走着，那孩子垂着个脑袋跟在他的身后，本来就矮阿布罗狄一头，这么萎靡不振的样子，让他看上去更矮了点。
　　两个人朝前走了一会儿之后，本来还挺老实的小孩又开始不安分了，“我们去哪儿？“

　　他听了突然心里一震。
　　这实在是他太遥远却又太熟悉的一句话了。
　　阿布罗狄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用一种奇特的神情看着那孩子，然后垂下了眼，笑了一下，说，“回家。孩子，我们回家。“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露出笑容的阿布罗狄，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金红色的傍晚，那个温暖而又凝固般的夕阳下，他抱起了年幼的阿布罗狄，那孩子则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脑袋安静的贴着他的侧脸，有时候不安分的挣扎一下，柔软的头发就蹭到了他的脸颊。想要转过身来朝前看的阿布罗狄，因为被他抱着，所以怎么转身都是朝着后面，不耐烦起来的时候，便扒着他的肩头，用力的朝前扭，那孩子的脸紧紧的贴着他的侧脸，眨动的眼睛扑扇着眼睫毛，好像一只小小的蝴蝶在他的脸颊旁孩子气的扑动着它柔软的翅膀似的。
　　朝着前面看了一阵儿之后，阿布罗狄突然问他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他那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微笑着回答阿布罗狄，“我们回家。阿布罗狄，我们回家。“
　　于是阿布罗狄便奇怪的问他，“那你走错了啊。“
　　他笑着回答说，“阿布罗狄，我没有走错。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以后便是你的家。“
　　那时阿布罗狄安静了一阵儿没说话，再抬起头来看向他的时候，就很有点不相信的意味在里面了。
　　“我知道你在骗我，不过没关系。“那孩子朝向他伸出了手来，他忍不住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再也不会这么寂寞了。“
　　明明闭起了双眼，可是那温暖的金红色还是宛如洪流般滔滔不绝的流淌了进来，心脏的位置好像被什么震动了似的，还能听到低沉的嗡嗡声。
　　那一刻毫无防备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被最暖和的羽被包裹着似的，好像午后躺在河水边的石板上，在晴朗的天空下凝望白云那么的慵懒惬意，好像一直紧紧收拢着的翅膀笨拙而又缓慢的被打开了，那翅尖扇动时卷起的气流抚过了他的心。
　　那是从未有过的甜蜜。那么孩子气的话语，或许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明知道听听就可以了，可是他却觉得那么的可爱，那么的甜蜜。
　　的确，他一直都是那么的寂寞啊。
　　那时的他，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孩子。
　　他所遇到的一切，都令他精疲力竭。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可是那孩子却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心。

　　他们的心有着相似的形状，有着一样尖锐又圆滑的棱角，内里有着同样不为人知的静谧和汹涌。

　　阿布罗狄的手轻微的触碰着他的眼睛，他眨了眨眼，能够感觉到那温暖又柔软的手指微微的朝后挪了挪，那孩子天真又稚气的笑了起来。
　　贴着他的肩头的，是属于阿布罗狄的温度，他愉快的笑了起来，回味着那孩子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忍不住搂紧了些，温柔的抚摸着那孩子水蓝色的头发。

　　但是回到希腊之后，老教皇似乎很喜爱阿布罗狄，从他手里接过那孩子之后，便直接带去了教皇宫。
　　他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着阿布罗狄仰着头好奇的看着那些繁复的花纹，看着阿布罗狄亲热的拉着老教皇的手，他便微微的笑了起来，然后离开了。

　　再次相遇就是在训练场上了。
　　他遇到那孩子，心里便涌起了深深的厌恶感，他问他道，你叫什么？
　　那孩子有点吃惊的望着他，带着满身的伤痕，过了一阵儿之后，冷冷的回答他说，阿布罗狄。
　　他忍不住笑了，似乎那孩子的话一点也没让他吃惊似的。
　　他摸了摸阿布罗狄的脑袋，然后问道，美神吗？
　　阿布罗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什么也没说的走开了，仿佛根本没瞧见他似的。

　　他也曾听说了那孩子不太合群的脾气，他也知道那孩子只和另外两个孩子混在一起，大概因为年纪小，又不会讨人喜欢的缘故，总是被周围的人欺负。
　　教皇根本管不到每一个走进训练场的孩子。
　　准备成为圣斗士的孩子们受点伤又有什么稀奇的呢？那时候圣域里的训练场上，野蛮又没有约束，倒在那里，再也起不来，结果被杂兵拖出去的，也不是没有。
　　那时他便想，为什么不来找我？
　　可惜一直都没有。

　　那孩子不久便被送去了格陵兰，他也知道那是个多么冰冷的地方。
　　隐藏在过去那一刻的甜蜜变得那么遥远和疏远，他觉得自己几乎忘记了。
　　他冷漠而又刻毒的想着，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看到那孩子的尸体。

　　他的确见到了那孩子，可惜却不是尸体。
　　当他看着阿布罗狄从老教皇的手里接过双鱼座黄金圣衣的箱子时，只觉得难以相信。
　　他仍旧记得那个训练场上浑身伤痕的孩子，那时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一刻的回忆和黄金圣衣联系在一起。
　　那时他看向阿布罗狄，恰巧看到那孩子也在看向他，那时那孩子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毫不在意。

　　回忆到此便嘎然而止。

　　他看着十三岁的阿布罗狄拉着那个小男孩的手，在风雪里满不在乎的朝前走去。
　　他抓紧了披风，只是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们。
　　他心底生出了犹豫。
　　不知道是该回去，还是继续。

　　在大风卷起的雪粒几乎遮蔽了整个世界，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根本分辨不出任何方位，阿布罗狄和那孩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那片舞动的白色之中。

　　他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阿布罗狄的肩。
　　停下了脚步的阿布罗狄，偏过头来看着他时，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询问般的看着他。
　　“你刚才那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吗？“他微微的笑了，温柔的问道。
　　阿布罗狄也笑了，继续朝前走去，反问他道，“什么话？“
　　他看了看阿布罗狄的脸，并没有回答，却只是感慨道，“你长大了，阿布罗狄。“
　　他收回了放在阿布罗狄肩上的手，只是自然的走在了他们的身边。
　　阿布罗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用一种听不出什么口气的声音问他道，“您认不出我了？“
　　那个一直在阿布罗狄身边满怀疑惑的看着他的男孩却突然开了口，“你是谁？“
　　他看着那男孩子紧紧的抓着阿布罗狄的手，便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阿布罗狄拍拍那孩子的背，满不在乎的说，“是我的哥哥。“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那个男孩子满是怀疑的打量着他。
　　阿布罗狄一本正经的指了指他，然后对那孩子说，“我们的头发颜色是不是很象？“
　　那个男孩斜着仍旧肿起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阿布罗狄又说，“别看了，等我长到他这个年纪，就会比他还帅。“
　　他终于笑出了声来。
　　阿布罗狄转过头看，安静的看着他，他忍住了，咳嗽了两声，看着漫天飞雪的前方。

　　阿布罗狄朝他这边靠了靠，然后若无其事的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他心里一动，带着笑意，反问道，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回去？
　　阿布罗狄的眼睛亮了起来，愉快的回答说，“永远，我希望您永远也别回去。“
　　他怔了一下，虽然觉得有哪里有点微妙的不对，但心底却还是因为这样的答案而涌起了那久违的、带着孩子气的甜蜜感。
　　只是很快的，他听到阿布罗狄促狭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在那之前先把我召回圣域再说。您也该尝尝常住格陵兰的味道。“
　　他了然的笑了笑，心底却微微的觉得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