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冬日的蔷薇》阿塔[danheta]

8、第 8 章

　　八

　　阿布罗狄先带他回了自己住的地方，然后把那个小男孩送回了家之后，阿布罗狄才从风雪之中返回，看着他仍旧坐在那张椅子之中凝视着窗外，便笑着问道，您难道选了格陵兰来度假吗？
　　他看着从门外进来的阿布罗狄，看着他头发上、还有眉毛上都沾着的雪粒，
　　忍不住招手叫那孩子过来。
　　虽然疑惑，却仍旧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到了他面前的阿布罗狄，大概并没有想到他能做什么吧。
　　他伸出手来，用手指抚摸着阿布罗狄的眉毛，把那些细微的雪粒轻轻的抚去了。
　　阿布罗狄凝视着他的眼神里带着略微的惊讶，他们安静的对视了一阵儿，阿布罗狄就挪开了眼睛，站起身来，朝窗口边走去。

　　他看着那孩子静静的看着窗外，窗户上满是因为寒冷而凝结的冰的纹路，只有中间不大的一块儿地方才能看到外面的风雪。
　　“您来是为了杀我吗？“过了一阵儿，那孩子这么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他略微失望的反问道。

　　那孩子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因为我没有听从圣域的召唤，前去希腊见您。“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很有耐心的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呢？“

　　阿布罗狄所住的地方，也只不过是间狭小的房子，不过还是比那孩子在双鱼宫里深处那小小的石室略微大一些的地方。
　　只是那里远比这里明亮，也远比这里温暖。

　　火堆里的火焰温柔的跳动着，响着轻微的噼啪声，墙壁上挂着一幅用很简陋的木框框起来的兽皮画，那是用火棍烧出来的痕迹，象是一朵正在绽放的花，但是他不能肯定。
　　横在墙角的简易床上整齐的摆着几本书，从书脊看来象是很久以前的出版物，床边上有一个低矮的木头柜子，有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敞着摆在那里，盒子里是一把凌乱的玫瑰花。

　　掩着的门缝里不时的落进来些飞扬的雪粒，在门的附近打着旋儿，然后落了下来，慢慢的融化了，湿了一片，房间里有冰雪的味道，也有带着温暖的、玫瑰花的甜美。
　　阿布罗狄嘴角弯了弯，“给您一个杀我的理由？“
　　这回答的确让他吃惊了，但他也只是神色泰然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阿布罗狄不以为然的说道，“您不是一直都讨厌我吗？“

　　他扬起了眉毛，似笑非笑的继续问道，“然后呢？“
　　阿布罗狄有点惊讶的瞧着他，然后想了想，说，“您想说什么干吗不直说？“
　　他示意那孩子坐到他身边来。
　　那孩子一动不动的站在窗户边那儿看着他，轻轻的抿起了嘴唇。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那孩子的脸，一直到那孩子有点受不了似的，自暴自弃的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抚摸着阿布罗狄的头发，水蓝色的头发上带着微微潮湿的味道，还有他熟悉又陌生的玫瑰的气息。
　　阿布罗狄孩子气的侧过脸去，顽固的看向窗外。
　　窗户上那些奇妙又美丽的冰凌花有着千奇百怪的纹路，那孩子看着看着，就好像着迷了似的，变得那么聚精会神。

　　“喜欢格陵兰吗？“他随意的问道。
　　阿布罗狄的肩轻微的抖了一下，却并未回答。
　　“想回希腊吗？“他不等那孩子回答，便又问道。
　　阿布罗狄转过脸来，好像在研究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迎上了那孩子探询般的目光。

　　“您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阿布罗狄露出了一个艳丽又明亮的笑容，“三年前我为什么放过那么好的机会，没有杀掉您的原因？“
　　他考虑了一下，忍住了想要回答不的诱惑，老实的坦白道，“的确，我很好奇。“
　　阿布罗狄收起笑，淡漠的说道，“那么您先告诉我，您为什么杀掉我师傅？“
　　他大笑了起来。
　　阿布罗狄挑衅般的看着他。
　　他笑着解释道，“我以为你不想知道。“
　　“三年前我的确不想知道，“阿布罗狄毫不掩饰的回答道，“可是现在我很好奇。“

　　他想了想，说道，“他错过了教皇的召见。“
　　阿布罗狄嘴角带着嘲讽的笑，那种冷漠的表情，和那张初具少年轮廓的脸未免太不相称了些。
　　他又想了想，然后又说道，“其实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教出了你这样的徒弟。“
　　阿布罗狄眼睛里有什么情绪在波动着，有一闪而过的痛苦，还有无法释怀的悲伤，“然后呢？“
　　他微微一笑，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我对他说，杀掉你我就不再追究他的罪过。“
　　果然，他看到了那孩子惊讶的眼神。

　　“然后您再杀了他吗？“阿布罗狄紧紧的看着他，嘲讽般的问他道，“给他一个谋害黄金圣斗士的罪名。“
　　他笑笑，并不做辩解。
　　那孩子好像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但安静了一阵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道，“他说了什么？“
　　不等他回答，那孩子就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下去，只是声音里有些犹豫，还有些不确定，“...他说他杀不了我吗？所以你就杀了他？“
　　他凝视阿布罗狄那张介于少年与孩子之间的面孔，忍不住好奇记忆里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到底教给了这孩子些什么。

　　“不，“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的把当时的情形告诉阿布罗狄，“他说他可以杀掉你，他也理解我为什么想除掉你的理由，因为你实在不象个圣斗士的样儿，又自私，又傲慢，又藐视女神，又不尊重教廷。“
　　那孩子恨恨的看着他，他饶有兴趣的笑着，看着那孩子头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了如此生动的表情来。
　　“只不过，“他拖长了声音，故意看着那孩子忍耐着的面孔，本来想多看一会儿，却还是不太忍心，心想着，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么想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然后就接着说了下去，“他说，他也不算个合格的圣斗士。因为就算收了你这么个不像样的徒弟，他还是想看着你好好的活下去。“
　　他看着阿布罗狄抿紧了嘴唇，突然觉得眼前所有的这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了，连最后的那句话也不再想说出口。
　　“然后他就想在我面前以死谢罪，我在那之前，就动手了结了他。“他淡淡的结束了这场陈旧的回忆。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沉默的空气里有太多未曾出口的言语慢慢的沉淀了下去，积压着，让这间原本就狭小的房间变得更加沉闷。

　　“你放过我一次，“阿布罗狄突然开口说道，“所以我也放过你一次。“
　　他最初没明白那孩子在说什么，反应过来之后，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样？“
　　“就这样。“那孩子肯定的回答道。
　　他忍不住失望了起来，但仍旧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么，你错过了杀掉我的最好机会。“
　　“这可不一定。“那孩子不以为然的淡淡回答道。
　　他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这孩子到底为什么这么的自信。
　　“你是不是觉得圣域里没人能杀了你？“那孩子微微一笑，这么问他道。
　　他失笑，觉得阿布罗狄果然还是个孩子，他不在意的问道，“难道你想找别人一起来杀掉我？“
　　“你是不是觉得，在圣域里没人能把你怎么样？“那孩子顿了一下，扫了他一眼，他挑了挑眉毛，等着那孩子继续说下去。
　　“你虽然很厉害，却忘记了一件事。“
　　“是什么？“他虽然并不想认真，却仍旧顺着那孩子的话继续了下去。
　　但是那孩子却不再多说了，只是拿眼角瞥着他，仿佛在审视着他似的。
　　他嘴角止不住微微的上扬，等着看到底会听到什么有趣的回答，阿布罗狄却突然把头一扭，孩子气的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忍不住伸手去抚住了那孩子的脸，强迫着对方看向自己。

　　仍旧是和记忆里相似的轮廓，可是原本柔和圆润的线条却变得有了力度，虽然仍带着青涩的印记，眼前的阿布罗狄已经由孩子蜕变为了少年。
　　至少在外貌上看来是如此。

　　“恨我吗？“他轻轻的问道。
　　阿布罗狄看了他一阵儿，嘴角弯了弯，“我倒是挺想恨你的。“
　　他微微的笑了，胸口好像被什么抚了一下似的。
　　“跟我回希腊吧。“他这么对阿布罗狄说道。
　　这句话既不是命令，也不是要求。
　　阿布罗狄的笑容消失了，看向他的眼神变得认真，“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他不以为然的笑道，“你真的以为还会有第二次吗？“
　　阿布罗狄看着他没说话，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你真的想永远呆在这里？“这句话出口之后，他马上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说得太多。
　　阿布罗狄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不想。“
　　“那就跟我回去吧。“他靠近了些，低声的说道，却在说完之后，连自己也惊诧于那声音里的温柔了。
　　他原本并不想如此的。

　　“给我看看那道伤口。“阿布罗狄并不回答他，却提出了这样古怪的要求。
　　“什么？“他微微的皱起了眉。
　　“我要看看那道伤口，“那孩子固执的重复道。
　　他明白阿布罗狄说的到底是什么了，却并不答应，只是微笑着回答说，“早就没有了。“
　　阿布罗狄脸上失望的神情一闪而过，他抚摸着那孩子的头发，安抚般的说道，“是因为你包扎得好。“
　　那孩子哼了一声，眼角却浅浅的弯了起来。
　　他看了看窗外，风雪更加狂暴了起来，外面的世界几乎是铺天盖地的白茫茫。
　　“你要回去了吗？“那孩子随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去。
　　有那么短暂而微小的一瞬间，他竟然想要回答说不。
　　在那么细小的瞬间里，他竟然想永远留在这冰天雪地的格陵兰。

　　“是啊。“但他也只是这样回答道，不知为何竟会觉得疲累。

　　阿布罗狄突然在他面前俯下了身来，紧紧的看着他，他们离的那么近，近得他几乎能感觉到阿布罗狄的呼吸和眼睛的眨动。
　　那孩子水蓝色的头发垂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胸口上。
　　“撒加...“那孩子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的嘟囔着他的名字，失望却又无奈的抱怨着，“你一直都在骗我。“
　　他胸中涌起一种近乎苦涩的情感，让他紧紧的抓住了那孩子的手腕，令他想要用力的抱住那少年的身体。

　　“早点回去。“他温柔的叮嘱道。
　　那孩子笑了笑，反问道，“如果我回去了，您打算要怎么处罚我？“
　　他怔了一下，想到自己其实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阿布罗狄满不在乎的继续问道，“杀了我吗？“
　　他不悦的皱了皱眉，然后听到那孩子的笑声。
　　“你只是个孩子，教皇会原谅你的。“他这么说道。
　　阿布罗狄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然后露出了孩子气的、了然般的笑容。

　　那一刻自心底满溢而出的，是不知因何而来的、温柔又疼痛的渴望，还有那似乎毫无缘由的悲伤。

　　那天他从风雪满天的格陵兰回到希腊之后，闭上眼时，眼前就会浮现起阿布罗狄的笑容。
　　不是四岁，也不是八岁，更不是十岁时的阿布罗狄。
　　而是十三岁，却仍旧孩子气的阿布罗狄。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来。
　　那时，仿佛连阴沉的教皇宫里，那原本令人压抑的光线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只是那年冬末的阿布罗狄并没有按他所说的那样，回到希腊。